第8章
袁徹才收了臉上的假笑:“是,別耽誤您的時間。醜雙今天這樣的表現,其他幾個粉絲有什麽反應嗎?有沒有很強烈的不滿?”袁徹接着問。
“不滿是一定的,今天都快成了他的專場了。我能明顯感受到旁邊兩個人的氣憤,不過當着餘老師的面都沒有明說。還好餘老師不時把話題丢給他們兩個,不然他們就只能幹坐着了。”
說着,助理的電話響了,她站起來走到一旁去接電話。
柯然湊過來耳語:“怎麽越問越覺得和醜雙接觸過的那群人都有動機呢?”
“什麽動機?因為他話多?”
“禍從口出嘛。”柯然看着助理匆忙走回來,補了一句。
助理一臉歉意:“不好意思,餘老師找我,我要回去了。我也說得差不多了。謝謝你們的咖啡。”
助理離開了,咖啡也送上來了,他們只好讓服務生打包。
他們出門的時候,袁徹收到了技術李發來參觀工作室的另外兩個書迷的地址,他把一個地址發給了劉靈玲。
醜雙父母終于平靜了一些,能正常說話了。
車子上了向西的大路,柯然坐着副駕駛喝着咖啡,喝一口咖啡,臉就糾結一下,即便這樣還是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
袁徹着車,被柯然的鬼臉和吐舌頭的聲音弄得有些煩躁:
“你不喜歡,就不要喝。丢了算了。”
“那怎麽行,浪費可恥。沒關系,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就好了。話說,我怎麽覺得餘光看我的眼神有點怪怪的,發生什麽插曲了嗎?”
袁徹呵呵一聲,把柯然大鬧簽售會的事兒說書一樣說給當事人聽。
他剛說完,柯然大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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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徹吓了一跳,柯然忙解釋:“要是這麽說,我不是和醜雙也有過節?這要查起來,是不是連我也要一起查?是不是我的回避一下?”
“什麽過節?是你摔他,又不是他摔你,就算報複也是他報複你才對。”
“也對。如果讓醜雙吃下頭孢的地方真的是在餘光的工作室,你看誰最有動機?”
“我看,誰的動機都不充分,至少現在還沒有看到充分的動機。何況工作室裏的人都沒有作案時間。餘光休息的時候,外面一直有人,他不可能出去不被人發現。外面工作人員輪流休息到一點。醜雙被害是在一點二十八分以後。”
“所以,你覺得動手腳的人是那兩個書迷中的一個?”
“不是我覺得,是要看證據覺不覺得。先去看看他們的反應。都排除的話,我們就要做好拉鋸戰的準備了。”
柯然認同地點點頭,接着開始一口口喝咖啡。
袁徹一直想重提勸說柯然暫時離開警局的話題。可每次話都到嘴邊了,卻說不出口。
眼下這兩起案子又是個棘手的。雖然柯然變換起來會有點麻煩,但不可否認,他很有用。
也許,他可以等這個案子結束了再提;也許,時候到了就算他不提,柯然自己就走了;也許,柯然那個外公再來幹涉一次,問題就解決了:總之,他現在選擇暫時當一次鴕鳥,不去思考這個問題。
柯然咖啡喝完一杯,劉靈玲才打來電話,說他們剛離開醜雙家,正在去那個書迷家的路上。
據醜雙父母說,醜雙畢業兩年了一直在家不務正業,但最近一段時間開始嘗試找一個适合自己的工作。他爸媽還挺欣慰的。
醜雙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更沒有什麽交的人,平常出門少,整天宅在家裏。
他有一個書櫃,裏面除了餘光的各種版本的書,還有個剪報貼。剪報貼裏是關于餘光的所有報道,網絡的、雜志的報道都被帖在裏面,事無巨細的,估計有些內容餘光本人都不記得了。
看樣子是,醜雙餘光的死忠粉。
醜雙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因為報道說餘光是酷愛品茶的,所以他也買了一套茶具,還帶着家裏人一起喝。
他最近沒有感冒,沒有吃過藥。根據他們家的經濟狀況看,應該也不是會花那麽多錢吃一頓大餐的。而且他爸媽說他今天早上走的時候留了紙條貼在冰箱上,說是要吃餃子。
醜雙爸爸說,醜雙給餘光寫過信,不是電子郵件,是那種傳統的紙質書信。
餘光回了兩封,內容都是感謝、鼓舞、激勵的話。
這兩封信被醜雙當成至寶。
聽完醜雙的情況,袁徹把淩蕭雨屍檢中的發現和他們剛才去餘光工作室的情況說了一遍,劉靈玲馬上會意:“所以你才讓我問關于咖啡的事兒是吧。接下來這個側重在醜雙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吃了什麽。明白。”
挂斷電話,袁徹思索起來,似乎剛才和餘光談話的時候,他并沒有特別提到通信的事兒。是因為給他寫信的粉絲太多了,他記不得了,還是刻意不提?
“你說,餘光回複的兩封信,會不會都是助理寫的?不然怎麽餘老師沒說過呢?”柯然打了一個哈欠問道。
他捧着一個空了的咖啡杯,開始進攻另外一個。
“你不是有餘光的電話?可以問問他。”袁徹瞄了一眼柯然手裏的咖啡,“你喝了咖啡也沒用,別浪費了,給我留一杯。”
柯然哼哼地奸笑了兩聲,把喝過兩口的咖啡遞給袁徹。
和醜雙一起的另外兩個粉絲一個叫李紀然,一個叫鄭立,袁徹他們要去的是李紀然的家。
可他們卻撲了個空。
李紀然不在家。開門的是一個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的滿身酒氣的中年人。他帶着血絲的眼睛瞪着袁徹,突然被造訪的強烈不滿都寫在臉上。聽他們說是警察,才收斂了一些。
李紀然的母親躲在一邊,勉強笑了笑說孩子不在家。
中年人男人回到旁邊的小桌上,繼續喝酒。
女人也沒有讓袁徹他們進門的意思,不過還算有問必答。
她說李紀然出去一上午,十二點半左右回來的,回來後躲在房間裏,剛才又騎着自行車匆匆出門了。
他們不知道兒子去哪兒。兒子平常內向,老實,不怎麽說自己的事兒。
中年男人在旁邊左一句沒出息,右一句飯桶的,最後索性沖過來把女人推進屋子,摔上了門。
當袁徹他們回到警局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在回來的路上袁徹把那具無名女屍的情況和這個柯然說了一遍。
他們的車剛開進警局,就看見一個騎着自行車的年輕人和他們一起拐了進來。
柯然下車走過去的時候,年輕人正支支吾吾地對門崗說明要找刑警的意圖。
柯然遠遠地喊了一聲:“李紀然!”
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年輕人本能地答應了下來,然後看着抱着手沖着他笑的柯然,愣住了。
本以為第二天才能見到這個“幸運”的書迷,沒想到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來自首嗎?”柯然語出驚人,吓得李紀然差點調轉車頭逃之夭夭。
跟過來的袁徹給了柯然一拳:“胡說什麽?”然後用溫和的笑容安撫這,“你是來反映情況的吧?”
李紀然點點頭:“對,我看到了一些事兒,我覺得應該告訴警察。”
袁徹比劃了一個請進的姿勢,想讓他坐下來慢慢說。
誰知李紀然不知道是不是被柯然剛才的惡作劇吓到了,連連搖頭。
“我就在這兒吧。我好像看到一起謀殺。”李紀然像是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沒有膽子說了,這句話說得非常急促。
“什麽時間?在什麽地方?”這個開場白非常吸引人,袁徹追問道。
“在3號,3號晚上。”
袁徹和柯然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又是一個讓人意外的消息。
他們都以為李紀然是看到有人企圖謀殺醜雙,沒想到,竟然是那具無名屍的目擊證人。
這個李紀然還和今天案子的被害人共處一室一個小時。
真是巧事年年有,今天年特別多。
柯然嘿嘿笑了兩聲,過去攬住李紀然瘦弱的肩膀:“如果是這樣,你還真得進去慢慢說了。”
所以,李然還是被半脅迫地帶進了警察局大樓。
他坐在了接待室的椅子上,端着一杯水,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說正題。
“我,我在3號那天和朋友去K歌,我們唱到十一點多。我準備回家,想穿近路,就經過了在KTV後面的那條廢街。然後我就看到一陣閃光。在黑漆漆的地方那個閃光特別亮,然後光照到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個佝偻的身影,動作很慢地像是在拖着什麽東西。我害怕了,就騎上車子快跑。”
“回家後,我就一直想這個事兒,越想越覺得害怕。然後昨天我路過那裏的時候看見警察在裏面。說是死人了,還死了好幾天,我就想是不是我看到的那個就是殺人的過程。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來報警。”
柯然屁股搭在桌子邊上,自上而下盯着李紀然:“你這猶豫一下就是一天。你昨天就知道了,怎麽今天才想起來報警?”
李紀然原本躲閃的眼神,像是突然有了力氣:“這是正确的事。只要你覺得是正确的事,就應該義無反顧。”
“說得像心靈雞湯。讓我猜猜,這件事兒你沒有和爸媽說。但和你朋友說了,他勸你來報警的事嗎?”柯然妝模作樣像個算命先生一樣捏了捏指頭說道。李紀然的爸媽不像是能聽兒子說話的人。
“确切的說,不是朋友。是一個我非常喜歡的老師。”
“是餘光老師嗎?”袁徹問。
“對,你怎麽知道?”
柯然呵呵兩聲,這句話今天聽了兩次了,突然覺得很沒有創意:
“很巧,我們剛從你家回來,本想找你的,結果你自己來了。”
“找我有什麽事兒?”李紀然迷惑不解地問。
“那個等會兒再說。你先說說,餘光是怎麽鼓勵你來報警的?你把看到的事和他說了?”
“沒有。其實也不算正面鼓勵。我就是問他,如果我看到一件錯的事,一件壞事,是不是應該說出來,讓壞人得到懲罰?然後餘老師就說讓我看看自己的內心,如果我內心有強烈的想要說出來的願望,就應該說出來。如果沒有,可以通過別的方式揭露壞人。不一定正面面對。”
“果然是老師,說話好,好有道理。”柯然語氣裏帶着點嘲諷。
袁徹推了他一下,讓他坐椅子上去,自己占據了柯然剛才坐着的位置:“你說你看到的影子,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袁徹問。
“一閃而過,也說不上來是男是女。”
“你當時沒有發出聲音嗎?”
“沒有,不過,我騎車過去的時候,應該有聲音。”
“你停下來之後,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或者再看到什麽?”
“我那個時候戴着耳機,吓蒙了也沒忘了摘下來了。然後就有一只貓跑出來。不對,是先有一只貓跑出來,吓我一跳,然後我停下來,才看到光和影子的。”
“然後呢?”
“然後,我很害怕,就騎車跑了。”
“你騎自行車,那就是在上面的通道經過的?你看到的影子也是在那條通道上?還是在下面一層?”
“上面。在上面的一個窄小的胡同裏。”
“你能精确一下時間嗎?”
“我只記得,我離開胡同的時候,手機響了鬧鐘,零點的鬧鐘。”
“零點的鬧鈴?”
“我出去玩之前定的,我媽讓我別回去太晚。”
“零點也不早。不過你說的這些對我們幫助很大。另外我還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認識醜雙嗎?”
“認識,今天認識的,在餘老師的工作室。他怎麽了?”
“他今兒下午……”柯然剛開口,就被袁徹踢了一腳,剩下的話變成了痛哼。
袁徹接着問:“你們在工作室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還有印象嗎?”
“有。我今天還錄音了。要聽嗎?”
“聽聽聽!你真是天才。”柯然聽他這麽說,已經忘了自己腿疼,忙湊過來催促李紀然。
李紀然躲了躲,像看怪人一樣看着柯然,這邊拿起手機打開那段音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