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餘光的表情就像被塞進了一個大鴨蛋,還是帶着殼的,噎的快要喘不過來氣了,剛才一直很沉穩的樣子一掃而空,眼神除了驚訝更有疑惑。
如果不是袁徹早就知道柯然有狀況,他此刻估計和餘光的表情一樣。
為了不露出馬腳,袁徹忙雙手接過書,打斷餘光審視的目光。
餘光視線回到袁徹身上,掩飾地笑了笑:“以後要是寫和人民警察有關的書,可能還要向二位取取經。不知道方不方便留一個聯系方式?”
袁徹把書放在一旁,剛要拿出自己的手機,柯然已經把他的遞了過來:
“留我的吧。他太忙,怕沒時間接電話。”
餘光猶豫了一下,看袁徹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結果手機輸入了電話號碼:“這個也是我的微信號。您加我的時候麻煩備注一下。”
袁徹不是不反對,而是沒有反應過來。
他總是猜不透這個柯然到底想什麽,他從頭倒腳都是謎團。
柯然沒有繼續完成添加微信的動作,而是直接把手機揣進口袋,随意地嗯了一聲,然後,沖着袁徹挑了挑眉毛,似笑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被柯然這個表情刺激到了,袁徹忙拿起站起來:“等會兒發給我,我也加一下。那打擾了,我們還有急事。”
兩個成年人又客套了兩句,才出了房門。
女助理把一張複印的登記表遞給袁徹。
袁徹匆忙道了謝,拉着在助理辦公桌旁邊轉悠的柯然出了門。
還好,這個柯然是可以碰的。
放假前袁徹收到老師回複的信息。他說柯然各方面都優秀,就是有些內向,好像沒什麽朋友。大學期間他一直走讀的,參與學校活動僅限于做體力活。
Advertisement
他在學校沒有表現出兩面性。
他也問過的心理醫生,醫生說因為沒看到本人不好做判斷。但就他描述的柯然這種情況,全世界也沒有幾例,所以目前沒有什麽有效的辦法治療。
雖然柯然暫時沒有因為這種突然轉換惹什麽麻煩,但難免以後不會。
柯然家裏人很可能不知道柯然有病,如果知道應該不會讓他出門。憑他們的人脈和實力一定會找到最好的心理醫生給他治療。
想來想去,袁徹還是覺得勸退柯然比較好。
進了電梯後,袁徹瞪着柯然:“你來的真不是時候。”
“呵呵,我倒覺得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怎麽,你想加他微信啊。”
“不行嗎?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和知名作家加微信的。”
柯然從袁徹手裏抽過來一本書:“你還真喜歡他的書啊?拿了兩本。”
袁徹苦笑着說:“不是我喜歡,”他戳了戳柯然的肩膀,“是另一個你喜歡。還有一本給小吳,他昨天還問我要。”
“切,他可真沒有品位。”柯然話鋒已轉,“醜雙是誰?有新案子了?”
袁徹看了看時間:“他大概兩個小時前被殺,這裏是他死前來過的地方,我們就順便過來看看。”
柯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會是為了沒品的家夥來的吧?你也太寵他了。”
“你覺得我會這麽閑嗎?”袁徹話題一轉,“柯然,你這種情況要是被人知道是會被開除的。我給你個建議在被開除之前自動辭職,還能有點面子。”
“你和我說有什麽用,又不是我要做警察。”
“但你可以幫他,我也可以幫你。”
柯然沒有回答,電梯門剛一開就邁出去了。
出口和之前進來的不是一個,柯然原地打着轉找出口。
袁徹看出來他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剛才說的話也是口是心非。
出了轉門,柯然就耐不住好奇,問袁徹案子的細節。
袁徹簡明扼要說了一遍,剛說到劉賀誠在查找監控,劉賀誠就打來電話。
他有兩個發現:一個是路口的監控拍到,醜雙在經過路口的時候,一個拾荒的拎着口袋跟着他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跟到了案發現場;一個是醜雙從出了大廈沒多久就開始拿着自拍杆講電話。
拾荒者一般都有一個固定的活動範圍,衣着打扮也不怎麽換,目标比較明顯。
“講電話要用自拍杆嗎?”袁徹問。
“直播需要自拍杆。”劉賀誠回答。
電話挂斷的時候,他們正在一個路口等待信號燈。
柯然捅咕袁徹:“剛才我看見那個女助理桌子上有一張支票,是這家銀行的。你要不要守株待兔,找她聊聊?”
“聊什麽?”
“我覺得那個作家一直在打太極,回答的內容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
“也許真的沒有什麽有用的呢?他沒有理由隐瞞。”
“誰說沒有,你剛才也聽到了。他說這個人話痨,也許他就是個變态,受不了話痨的人呢?”
“那就可能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是他的同謀。或者他用了隐身術,否則他一個大活人從房間出來,會沒人看到嗎?”
“所以你要問問啊,也許他真的找個借口出來了呢?”
袁徹看了看旁邊銀行,然後說道:“你說這話要有證據,不能憑空猜測。”
“是不是猜測問過不就知道了?”
袁徹正要反駁,淩蕭雨打來電話說道:
“死因、兇器都和前一個案子一致,絲巾也是同一款的。從刺入的深度判斷幾乎可以肯定兇手是同一人。他的死因是心髒被冰錐劃成兩半。兇手在拔出兇器前,扳動了冰錐。
冰錐刺入的位置是自上而下。死者身高178厘米。綜合起來,兇手應該是男性,身高在180厘米以上。
另外,他的血液檢測顯示白細胞系數低于正常值,且胃內容物有紅酒的成分。結合他雙眼的充血,目擊者描述的醉态,我懷疑他在生前身體出現了雙硫侖反應。也就是說他在服用了頭孢類藥物後飲酒。在他的胃裏沒有發現膠囊外衣,您了解一下他在什麽時候吃過頭孢類的藥物,是片劑還是膠囊。”
袁徹把手機舉到他和柯然兩人中間,柯然聽她這麽說忙問:“他喝過咖啡嗎?”
“喝了,他還吃了牛肉和一些西藍花,最後一頓飯是西餐。”
“有沒有可能頭孢是就着咖啡一起喝的。”
“那樣會降低藥性……你是說,有人故意把頭孢放在咖啡裏讓他喝下去,他在不知情的時候喝了酒?”
“有沒有可能?”
“不是不可能,純咖啡的苦味會掩飾藥的苦味,但還是會有略微的差別。除非這個人不怎麽喝咖啡,分辨不出來。如果是這樣,就可能是預謀殺人了。在雙硫侖反應作用下,死者失去大部分抵抗能力。”
袁徹問:“還有什麽發現嗎?”
“在他的嘴邊有自己口腔中的分泌物,呈不規則分布。這是藥物反應使他口腔裏産生的大量分泌物,被擠壓後造成的。死者生前曾經被捂着嘴。其他的沒有了。
“好,辛苦了。”袁徹挂斷電話,看着柯然,“你發現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餘光工作室裏的咖啡機今天應該是用過。”
“你怎麽知道是今天用的?”
“你不覺得他的房間非常幹淨整潔嗎?還有那個助理還給客人擦洗手液,應該不是針對我們,而是針對所有訪客的習慣。這說明他是一個愛幹淨的人。這麽愛幹淨的人使用完咖啡機後應該會清理得很幹淨。可我剛才看到咖啡機的出口有一點咖啡痕跡沒有擦幹淨。而且,餘光就挺高的,我看和你差不多高。”
“醜雙離開西餐廳的時間是一點鐘,到案發現場時二十八左右。”袁徹看了看手表,“從大廈到案發現場步行需要15分鐘,也就是說他沒有時間在樓下咖啡廳喝咖啡。我們先要排除他是不是在家喝的咖啡。”
袁徹打通劉靈玲電話,電話那邊隐約傳來哭聲,劉靈玲壓低聲音說還沒有機會問太多,醜雙的家人一直處在悲痛中。
袁徹問劉靈玲他的家庭狀況怎麽樣,劉靈玲說也就是工薪階層,醜雙好像一直沒有太像樣的工作。
如果是這樣,他就應該不是那種随便吃一頓六百元大餐的人。
他又叫劉靈玲問問醜雙家人,醜雙有沒有喝咖啡的習慣,今天有沒有在家喝過咖啡,有沒有感冒生病吃過頭孢類感冒藥。
劉靈玲應了下來。
袁徹看了一眼已經變綠得信號燈,轉身就見那個女助理從大廈裏走出來,正準備過馬路。
“怎麽樣?去問問?”柯然呲着牙笑着,笑得特別招人恨。
袁徹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朝着銀行方向走。
看女助理很快進了銀行,他們在外面待兔。
等人的時候袁徹把剛才拿到的兩個手機號碼發給了技術李,讓他查詢除了醜雙外那兩個書迷的身份和地址。實名注冊手機給找人提供了相當大的便利。
女助理從銀行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袁徹和柯然愣了一下,臉上的笑不像在工作室裏那麽甜了,卻也不失禮貌。
“警察同志,這麽巧,你們也來銀行辦事?”她應該看出來兩個人是專程在這兒等她的,所以問這話的語氣略帶着調侃。
“我們想找您了解些情況嗎?”袁徹說。
“什麽情況?我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再說你們不是已經問過餘老師了?”助理的目光在袁徹和柯然的兩張臉上飄來飄去,在說到餘老師三個字的時候帶着與有榮焉的驕傲神情揚着下巴
“還是關于那個幾個書迷的。我一直覺得女人的觀察力向來比男人更敏銳,像是我們不太注意的細節,也許您就能看見。”
被袁徹這麽一說,助理剛才略帶排斥的表情緩和了些,她看了看時間:“行,不過快點,我還有很多事兒要做。”
“咱們可以邊走邊說,您要是不覺得別扭,我們可以請您喝杯咖啡。”
“看看你們問的多少了。你們想問什麽?”助理走向路口。
“您第一次知道醜雙這麽個人,是什麽時候?”袁徹問。
“就是那次簽售會,你們都在。那是我第一次見他。”他們停在路口等待信號燈。
“他今天來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袁徹問。
“要說奇怪沒有,煩人倒是有。”她說完好像覺得自己語氣有失身份,忙解釋:“你問我的感受,我就實話實說。可能餘老師大度沒有什麽感覺,可我們可是氣死了。”
“怎麽?他做了什麽招人煩的事了?”
“他一直不停地問東問西的,自诩誰也沒有他知道的多。”
“他都問了什麽問題?”
“就是關于餘老師的私生活的。”
“比如呢?”
“很多,我都記不太清了。”
看樣子她不是不記得,而是不想說,而且為自己剛才多嘴感到懊悔,顯然實在維護她的餘老師。
袁徹換了一個問題:“他在這兒一個小時都做了什麽?只是說話嗎?”
“就是四處看看,我們帶他們了解了一下餘老師的工作。”
“你們帶着?餘老師很忙嗎?”
“那倒沒有,他今天挺高興的,說是給他們親自磨咖啡。”
“磨咖啡這樣的事兒都是他自己來嗎?”變成綠燈後,袁徹走到了助理左側。
助理瞟了袁徹一眼,對袁徹這個動作那受用,說話的語氣柔和了許多:
“他是為了寫一個咖啡師的人物買的咖啡機,研究怎麽磨制咖啡。他有一段時間像是上了瘾一樣,每天我們的咖啡都是他煮的。不過最近少了很多。”
“我記得那天簽售會的時候,醜雙說過餘老師經常體驗生活,還問他是不是也像《苦澀的糖果》裏一樣經歷一些挫折,要不然怎麽能寫得那麽深刻。是這樣嗎?”
“餘老師不是說了,‘如果作家寫的故事自己都經歷過一次,那得生生死死多少回啊?’。不過餘老師很注重細節,他經常去尋找素材。”
“今天呢?餘老師也去搜集素材了嗎?”
“沒有,今天因為有個視頻會就沒去。他一般都是上午或者下午去。偶爾回帶着我們去其他城市轉轉。中午是餘老師固定休息時間,這段時間什麽重要的電話、訪客一律不接待。”
“他休息了,你們是不是也休息了?”
“我們就十二點到一點休息一個小時,輪流吃飯,然後要處理餘老師的一些素材。你問我這個幹什麽?”
他們已經走進了大廈,袁徹走到吧臺,點完了兩杯咖啡,才找了一個靠邊的地方坐下來。
袁徹沖着柯然擺擺手,柯然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拿出口袋裏的小本子,把剛才助理說的記錄下來。
袁徹突然表現出一種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撓撓後腦勺:“其實那天把現場鬧得一團亂,怪過意不去的。不知道有沒有影響餘老師的創作心情。”
“那你多慮了,我們那天慶功宴加K歌通宵,開心得很。”
“K歌?不會是在‘唱霸’KTV吧?”
“你怎麽知道?”
“巧了,那天我也去了。我說怎麽看到一個像餘老師的人。我想想大概十一點前後吧。”
“你看見我們了?”
“沒有,就餘老師一個人。”
“你看錯了,我們那時候才到,一直唱到快一點,餘老師才喝多了,躺下睡着了。”
柯然旁邊假裝咳嗽一聲:“我們是不是該問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