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淩蕭雨點點頭:“這樣的挂扣,如果沒有扣死會硌腳的,如果是死者自己穿上的,應該不會穿成這樣。”
邱晨招手讓人檢測鞋子上是否有可用的痕跡。
剛剛進來的顧華宇被屋子裏的氣味嗆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最後轉身幹嘔去了。
袁徹站在門口左右看了看。痕檢科的人正在從這裏向四周擴大範圍搜索。袁徹站在整個下沉廣場的中央,從下至上環視一圈。周圍的所有店鋪都是同款的玻璃門,落地玻璃櫥窗。
緩過來的顧華宇擦了擦嘴角說道:
“早知道這麽壯觀,就不吃那塊月餅了。
報案人不在這附近。不過我逮着一個清潔工。他說這一片是他們組掃,但因為裏面沒有什麽人走動,他們也就偷懶,一個星期掃一兩回。這幾天一直沒有過來,所以也沒有發現裏面有狀況。”
袁徹正跟着蹲下來拍照的同事一起盯着地上的鞋印。防滑的仿鵝卵石地面上本不容易采集足跡,但這枚鞋印卻比較清晰,大概是因為房間裏的灰塵相比外面多,這鞋印是踩了房間裏的灰塵後出來留下的。
跟着出來的邱晨說那雙鞋子上面被擦拭過,沒有發現有用線索。
他看着地上鞋印周圍有堆積的灰塵,說道:“你看,”他指了指鞋印周圍一圈泥土的痕跡,“鞋印周圍曾經有一個小水窪。這幾天只有3號那天從上午開始下小雨,一直下到晚上八點左右。要形成這樣的鞋印,說明地面水已經滲透得差不多了,這樣推算就是在雨停後兩小時左右。也就是晚上十點。”
“鞋印留下的時間是3日晚上十點前後。”袁徹總結道。
邱晨點點頭。袁徹順着腳尖朝向看過去,那邊是他們下來時的樓梯。
“我們過去看看。”
袁徹擺了擺手示意顧華宇跟上來,才接着剛才顧華宇的話說:“報案人不在啊。阿誠在局裏,你讓他去查一下報案人信息。”
阿誠在出警前被叫去填什麽表格,袁徹急着出來就沒帶上他。
顧華宇聯系完,跟上往東走的袁徹,一直到了路口都沒有發現監控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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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對面的标識牌上面,有一個道路監控,袁徹讓顧華宇去查看監控信息。袁徹順着平地上的一條走廊似的小路往對面走,所見之處皆是被灰塵封住的門窗。
為什麽兇手要把屍體搬到這兒,而且這具屍體被刻意擺放過,像是在進行某一種儀式。鎖着的門,是兇手不想讓人知道這兒有一具屍體。報案又像是怕人不知道。很矛盾啊!
回到警局,做了例行彙報後,局長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尋常地囑咐袁徹抓緊時間破案就打發他走了。
沒有給出時限,甚至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今天的局長好像換了一個人。
隊長和局長今天都有些反常。
顧華宇去查看監控,沒有什麽收獲。道路監控拍不到那個出口,只能拍到向左的一個斜角。
那個出口從哪個方向看都是一個死角。
回到局裏,劉靈玲把各派出所上報的失蹤人口彙總後,剩下的就等淩蕭雨的屍檢結果,再縮小屍源的範圍。
最後趕回來的劉賀誠帶來了一個不太樂觀的消息。
報案人打來的電話是一家酒店的前臺電話,距離發現屍體的地方有五公裏。
接警中心的錄音裏報案人的聲音是故意壓低聲線的,沒有透露姓名,只是大體判斷是一個男人。
屍體所在位置和報案人的位置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如果是路人發現的,多半就在這附近報警,報案人怎麽會跑到五公裏外的酒店再報警?
而據劉賀誠說酒店前臺工作人員沒人打電話報警。
那個時間正巧趕上一群旅行團的人紮堆登記,整個前臺工作人員都很忙碌。好像有誰說過手機沒電要借用電話之類的,但人太多,對那個人印象不深了。
劉賀誠查找了酒店監控,結果那個報案人被人群遮擋着,只能看到露出來的一只手。報案人穿得非常嚴實,同樣只能判斷是一個男人。
那個人離開酒店一路上也是遮遮掩掩的不是走在柱子後面,就是走在人群中檢,像是對這個酒店的每一個攝像頭的位置都很清楚。
出了酒店,他拐進了旁邊的胡同,那條胡同裏沒有監控攝像頭,裏面小路盤錯,出口卻有很多。
那個報案人就這麽消失了。
如此高明的躲避警察追蹤,報案人具有一定反偵察能力。
這麽費盡心機躲避警察的報案人十分可疑,很可能就是兇手。
如果報案人是兇手,為什麽要報案?為什麽會在三天後?如果不是兇手這樣故弄玄虛的報案方式,是在怕什麽?
有問題來卻沒有答案,只能等屍檢結果出來,找到死者身份,才能制定偵查方向。
屍體腐敗程度嚴重,屍檢一時半會兒完不了。袁徹讓幾個人先各回各家,自己守在辦公室等屍檢結果。
趕走了念念叨叨越來越像他媽的劉靈玲,袁徹把接警中心轉發過來的報案錄音放出來聽了聽。
那個聲音聽上去非常低沉,明顯刻意壓低聲線說話。
報案內容非常簡短:你們會在瑞祥街青林港的一間屋子裏發現一具屍體。
沒有緊張、慌亂、語調平穩得有些不尋常。
袁徹反複聽了幾遍,也沒有從這一句話裏聽出報案人任何情緒來。
袁徹正眉頭糾結反複品着這段錄音,門口傳來敲門聲,小吳探頭探腦地推門進來。
他已經換下了警服,該是準備下班了,卻跑來找他,還堆着一臉求人的笑容。
“袁徹,你今兒又不回去了?”小吳客套了一句開場白。
袁徹晃動着椅子點點頭:“有事兒?”
小吳豎了個拇指湊過來,拉把椅子坐在袁徹身邊笑嘻嘻說:“要我說你是我見過最敬業的人。”
袁徹遞了一個少來的眼神,讓他說下文。
小吳又湊近了一些:“聽說你國慶假期的時候去參加餘光的簽售會了?”
餘光是一個作家,大概寫了十幾本書,據說很出名,他在國慶假期期間在T市舉行簽售會。
袁徹簽售會倒是去了,不過并非本意,而是被他媽連威脅帶利誘才勉強答應去的。結果去了才知道,那是一場變相相親。
袁徹不太想回顧那個毛骨悚然的場面,想趕快結束話題:
“你怎麽知道的?”
小吳忙掏出手機:“我老婆是餘光的書迷,我們那天沒去上,就關注簽售會的消息。你看這都上熱搜了,簽售會當天書迷引發騷動,還放大了照片。我一看,這不是我們刑警隊的神探嘛。”
看着照片中自己半張臉在照片一角,正在扶起一個躺在地上的人,眼睛卻關注地看着畫面外。
這照相的人技術太爛了,他的臉整個被曝光得全是光了。
袁徹翻了個白眼,終于理解局長為什麽對現在的網絡頭疼了。就這麽個小作家的簽售會上的小插曲都能被放到網上。
随即想起今天隊長欲言又止的樣子,不會就是因為看到這樣的照片想歪了吧。可仔細品品又覺得不對,要真是想歪了,隊長一定會明說的。何況自己的為人隊長最清楚,再怎麽有脾氣也不至于在大庭廣衆襲擊市民。
襲擊市民的是那個局長的寶貝疙瘩柯然。
袁徹在簽售會上遇到柯然确實很意外。因為他當時被那個有些過分誇張的相親的女人纏着,也沒有和柯然打招呼。
盡管如此,袁徹的眼睛不時盯着站在前面的柯然的背影。雖然看不到表情,但袁徹可以肯定這個柯然是容易害羞的那一個,要是另一個早就容忍不了在他前面一直閑聊的書迷,會無所不用其極把人請走。
好不容易,在聽作家本人的建議後,那個書迷戀戀不舍離開,輪到柯然簽字了,偏偏在那個書迷又突然折了回來。
在那個書迷把手搭在柯然肩膀上的時候,袁徹暗叫不好,奔過去想阻止他。可他的速度顯然沒有柯然的反應快。
和自己被摔的時候一樣,那個書迷當衆被摔得慘不忍睹。
柯然在事後落荒而逃,等袁徹追出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看到這張照片,袁徹慶幸柯然動作夠快,從摔人到溜走十秒不到,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結束了。柯然的照片一旦上網,神奇的網民早晚能把他的警察身份挖出來。如果他們知道柯然是人民警察,這條警察襲擊無辜百姓的黑料夠局長吃一陣子的。
拿着手機的小吳露出一臉想聽八卦的表情,袁徹故意沉着臉沒有多說淡淡地回了句:“然後呢?”
小吳把表情收斂了一番說道:“然後吧,那個簽售會本來我也想去來着,可把時間記錯了,白跑一趟還沒簽上。我老婆正因為這事兒和我鬧別扭呢。您看,能不能把您簽到的書勻一本給我。”
“我只有一本,怎麽勻你 ?”袁徹對那本書并沒有什麽興趣,只是因為這張照片添了堵,不想那麽痛快答應。
小吳忙又貼近了說道:“您平常忙,也沒時間看,這樣,我先借,等我媳婦把這篇掀了,她把書收起來了,我再給您拿回來怎麽樣?”
袁徹故意猶豫了一下才說:“行倒是行,可我的書上簽了我的名字,你拿回去不就露餡了?”
小吳聽出希望來,馬上補充:“那不要緊,主要有餘光的簽名就行。”
小吳發光的眼睛引得袁徹想笑,他抿着嘴控制着這才點頭答應了。小吳樂滋滋地收起手機,然後像是想起什麽說道:“對了,今天你去看守所了沒?那個人渣找你什麽事兒?”說完,忙又捂着嘴“我是不是打聽多了?”
袁徹本來已經閉上眼睛,聽了這話又睜開眼睛不解地看着小吳:“什麽看守所?哪個人渣?”
“就是那個前副秘書長啊,說是要見你有情況交代。看守所打來電話,正被隊長碰上了,他說他會轉達的,怎麽你沒碰到隊長?”
“你是說連保國打電話來找我,說要見我?”
小吳見袁徹不知情,立刻明白了,後悔多話,連連擺手:“估計是隊長忙忘了,或者看你忙隊長替你解決。那個人找你能有什麽事兒對吧。也可能是我聽錯了,要是真的,隊長能不告訴你嗎?”
這話解釋得還不如不說。
袁徹放開小吳。
小吳揉着被袁徹抓着的胳膊一臉憂心:“我看他就是忘了,畢竟管那麽多人,那麽多事兒,你說是不是?”
“嗯,估計是。”袁徹敷衍着,擺手示意小吳可以走了。
小吳店如蒙大赦離開辦公室,臨走還不忘提醒袁徹明天把書拿來。
隊長今天下午找他很可能就是因為這事兒,可等他去了,隊長又什麽都沒說,直接壓下去了。他不是忘了,而是根本沒打算說。
隊長在擔心什麽?連保國找自己是為什麽?今天去隊長辦公室,隊長在接聽電話,是不是那個電話讓隊長改變了注意?
袁徹想不通,幹脆不想,直接去找隊長問個明白。
他到了隊長辦公室。辦公室裏面沒有燈光。隊長不在。袁徹看了看時間,剛剛過了下班的時間。他今兒倒是走得挺快。
袁徹撥通了隊長的電話,那邊一直沒有接聽。
這是躲了嗎?袁徹看着無人的辦公室有些哭笑不得,同在一個警隊,他躲得了嗎?就算他能躲,袁徹既然已經知道了,直接去見見連保國不就什麽都明白了。
看着空空的走廊盡頭的檔案室,袁徹腳步不由自主地往那邊挪過去。
從驚醒後才有閑暇回想那個夢和那個人名。
如果,那個叫盛晗的人已經不在了呢?如果是這樣,戶籍上自然找不到。
如果,那個場景是真的發生過,那就可能出現在刑事檔案上。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袁徹已經不覺走到檔案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