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鏡花
雀鳥啼叫,陽光滲透進圓窗,司空溯揉了下眼睛,感到自己睡了許久。
“嗯……”
司空溯像個大孩子,睡醒還展開手,又心想道:“難道我又睡了不知多少個春秋?“
他挪移了一盤水,洗了把臉,吃了些糕點後,就走出庭院散步,似是無所事事。
想起昨天登島後,玉華淵替他治療,去了世樂邪子和七七毒針留下的殘餘毒素。他聞着聞着主殿堂內的香氛,不自覺地失去知覺。
司空溯見島上庭院接着庭院,亭臺樓閣、流水荷池,一切都如傳說中的昆侖仙靈境界。
他在天井又伸展了下筋骨,就找尋玉華淵。
司空溯道:“玉兄!玉兄!”
“我在北苑。”
玉華淵傳來了話音,司空溯就往北走,走到北邊的庭院,見到玉華淵正盤坐在梅花樹下。
司空溯道:“玉兄用過早膳?這麽早練功。”他回首想到,不久前日夜惦記着的畫仙,現在在眼前,畫仙不喜不怒的樣子,叫他不知如何拿捏。
玉華淵睜開眼道:“司空弟,日上三竿,早是我的修道時間。”
司空溯摸着後腦瓜,又道:“啊,倒沒有注意到太陽的位置。玉兄法術精湛,不知能否指點我一下。自從給昆侖仙翁啓動法源,又給雷電劈過,我的法瞳開啓,難以自控,甚為苦惱。”
玉華淵本想閉目修道,聽到後睜開眼跟司空溯對視。司空溯看着他的表情毫無起伏,可是一剎那的星光掠過,是願意的意思吧。
玉華淵站起道:“掌控法瞳是一件困難的事,司空弟的法力卻很深,修;練的話倒是不難。司空弟是天生異禀,我想你童年卻不曉得法瞳的技能。”
司空溯道:“我不知道。我在一廢墟蘇醒,以前的事忘得七七八八。”
玉華淵靠近望着他,又輕輕靠近聞了一下道:“你很奇怪。說年輕不年輕,說老又不老。”
司空溯道:“我方及冠,豈會有衰老之意?”
玉華淵道:“我的意思不是你衰老。奇人遇奇事,糾結無益。”他伸出手掌,挪移出一卷典籍。玉華淵接着道:“我的藏書不多,此是唯一一卷提及法瞳掌控的典籍。見笑了。”
司空溯道:“我星羅府的卷籍,早被邪道一炬毀之。啊,我居然想起瑣碎片段。”
玉華淵臉上的表情終于露出點波瀾,帶着憂慮地問道:“你還失憶了?我感到你給封印了。”
司空溯朗朗笑幾聲道:“我并非法器,豈會被封印。”
玉華淵一聽,翹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令司空溯感到沐浴于春風,一陣舒爽舒心。
給挪移出來的典籍喚作《論瞳》,其中一篇提及法瞳:法瞳者,世間少有,毋以手施行法術。修道者高能雙目殺人,以目掌控意念所欲。法瞳者易于體內暴動,需靜心修為。修道間,蒙雙目,氣聚百會,游走各處經脈,若有旁人引導氣法靈,更是上佳。修道者入白光世界,或有邪惑,邪惑為法源異身,莫除去,需習掌控邪惑為己力。
二人閱讀後,玉華淵問道:“司空弟剛上島,好奇心重,心難以靜下。三日後,方與我修道可好?”
司空溯心道:“見到你,心更難以靜下。不過,能找到借口賴在千機島,倒是不錯。”
司空溯道:“玉兄說得對,三日後,我便與你修道。當下你靜修,我不打擾,可不知修道後,能否與你對弈相飲一番?”
玉華淵道:“晚上在此見面可好?”
司空溯道:“好,小弟先逛逛好靜心。”
玉華淵望着他衣衫飄飄走出北苑院門,就在樹下閉目,繼續修道。
千機島的夜晚格外冷豔,當二人坐在三樓高的閣頂,就能見到千機島南面有一雪山川脈,川脈上正好有一偌大圓月坐落在兩峰之間,月亮大得似是能觸手可及。
圓月染上藍光,靛藍的天空,星閃卻疏落,雪棕的山川成了藏藍色。本是幽靜的小島,當下添了三分鬼魅。二人對飲時,見到一陣雲霧掠過在圓月外,一人影若隐若現在白紗中停留着。
司空溯見此不禁道:“唉?有人在月前?”
玉華淵道:“時不時見到這修道者。能吸收月亮精華,想必修道高深。”
司空溯道:“玉兄修道亦高,不知能否打探一下,你修道了多少年?”
玉華淵道:“不記得了。我雖修目術,卻不愛算計日子。在此島久居了,時間的意義就模糊了。”
司空溯心道:“怪不得他如此老定呼喊我作弟,他雖年輕俊俏,可法術精湛,或許早成靈而不自知。”
玉華淵瞥了他一下,卻欲言又止,司空溯道:“不知玉兄,可有話跟我說?”
“嗯……”
玉華淵趁着夜風吹過他的臉,好遮掩着染上紅霞的臉蛋,道:“之前聽司空弟的曲子甚為盡興,不知今晚能否再一聽?”
司空溯道:“小弟之前彈得興起,忘記玉兄在,獻醜了。不過,既然玉兄欣賞小弟拙技,那小弟獻醜一曲。”
玉華淵道:“司空弟謙虛了。司空弟琴聲玲珑清脆,調子自帶三分逍遙和閑靜,我甚是喜歡。”
司空溯聽到佳人稱贊,道:“玉兄謬贊。那小弟奏一曲了。”
圓桌上挪移了一部梧桐琴,司空溯右手托勾,左手滑弦,一曲《寒月夜》如崖上冷泉淙淙。曲子彈奏中段時,簫聲悠悠加入,簫聲若虛若幻,玲琅深蘊。琴簫雙奏,清逸幽鳴,曲段連綿,似斷未斷,即便完結,帶着意猶未盡、餘音袅袅的感覺。
二人不自覺對視時,晚風一吹,花香撲鼻,花瓣滴落杯中,清脆滴落聲響起。月光灑落在玉華淵,青絲半掩小臉,靈動的桃花眼,閃着星煜,清麗帶三分魅。
司空溯伸出手,輕輕以拇指掃着玉華淵的臉,臉蛋冰涼凈滑。玉華淵詫異了下,伸出握着司空溯的手腕道:“司空弟,夜了,明晚見。”
司空溯察覺自己失儀,縮手道:“好。”他掃了下琴,琴消失在案上,踏出樓閣後,就快步回去廂房。
望着夜間餘光灑落在地板上,司空溯閉目時,還是想起玉華淵的詫異表情,他心內甜絲絲,又輕輕聞了下碰過玉華淵的手,有股淡淡旃檀味之餘,還感到殘留着法力氣息。
三日後,正午的陽光稍微落下,二人在修道堂主殿練功。玉華淵盤坐在司空溯左方,舉出手指指着他的太陽穴,合眼道:“開始吧。”
司空溯随着玉華淵的調息指點,漸入佳境,百會冒煙,人漸漸身陷白光境界。
白光世界,司空溯漸漸聽到一陣鳥叫,他分辨得出是白光世界傳來,而非千機島上的雀鳥。當他走在白光世界,他漸漸見到自己。見到自己站立在白光世界,不久,一陣花瓣飛旋,花瓣旋風漸漸變出一個人來。
是玉華淵。
司空溯見到玉華淵,就問道:“玉兄?或是幻象?”
玉華淵道:“如何辨別是夢是真?或許我們一直都在幻境中當成真。”
司空溯一聽,就道:“那便是玉兄。我這種凡夫俗子,心底并無如此概念。”
玉華淵又道:“心底深似海,豈能自知想象有多大?”
司空溯道:“按玉兄意思,是真是假,無需執着?”
玉華淵淺淺一笑。
司空溯道:“既是我想象出來,那。”他大膽地拉起玉華淵的手,道:“我們一起前進可好。”
玉華淵別過頭,問道:“你如此珍惜畫像,是愛畫若癡,抑或是收藏癖好?”
司空溯道:“我一直盼望畫仙成真。當下你終于出來,我高興得很。”
玉華淵望了他一眼,道:“嗯。”
司空溯拉着玉華淵走,走着走着,白光世界漸漸霧化出許多景象。此時,二人身處在比千機島還優美的地方,風和日麗,花樹燦開,太陽西斜。
司空溯道:“如此白光世界,我該是繼續前往,抑或?”
玉華淵道:“控制瞳術,需要潛入心底,這裏是你心中其中一層。”
司空溯微笑着觀望四周,他就是渴望仙靈境界,逍遙無煩惱,景色绮麗無妖獸。
二人一直前行,若不前行,只會感到胸口悶着。
前行着,前行着,他們走到一個崖去,這個斷崖甚高,寒風凜凜,雲霧袅袅,前方一海桃緋花林。
二人望了一望斷崖,玉華淵回頭對着司空溯笑,笑得有點詭異,可司空溯十分愛看美人的笑容。司空溯感到背後有人用力一推,原來玉華淵一把推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