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鏡花
“啊!”
這時,司空溯醒來,他一下子拍開了玉華淵的手,緊張地掃視了下大汗淋漓的玉華淵。
玉華淵不斷調着呼吸,睜開雙眼,見到司空溯在殿內警惕地注視着自己。他不發一言,等着司空溯說話。司空溯道:“幻象中,我見到你,是你麽?”
玉華淵道:“是我,亦不是我。”
司空溯盤坐好,禮貌地耐着性子問道:“不知玉兄何解推我下去?”
玉華淵道:“不是我推你下去。”
輪到司空溯不發一言,還盯着地下,心中甚是懊惱玉華淵故作玄虛,盡是說些沒頭沒腦的話。玉華淵見此,道:“司空弟,有否想過,是你令我推你下去?”
“啊?”
司空溯輕輕地疑問着。
玉華淵道:“幻境是你創造,法源就在無明的深淵。今日你我修道到此為止,明晚繼續吧。”他的口氣,有點失望。
司空溯見到玉華淵不發一言,淡漠中帶三分冷,離開修道堂。司空溯望着玉華淵變小的背影,想到一切還是很不真實。
返回卧廂,司空溯大感疲倦,他雙手還未伸出,床簾已給瞳術拉開。他不禁大為苦惱,好好地在星羅府逃出來,無故經歷兩番奇遇,硬是給打通經脈,當下開啓了不自知的能力。
翌日,再入白光世界,霧化出的景色跟昨日并無太大分別。司空溯沒有再拉着玉華淵走,二人依舊走到斷崖前。望着白雲海,司空溯別過頭問玉華淵道:“要跳?”
玉華淵的表情依舊淡漠,他道:“你能走過去麽?”
司空溯想了想,他邁出一腿,腳掌在斷崖崖邊揮動了下,又試一試踩着。司空溯發現能淩空着走時,臉帶着寬慰的微笑,步走在雲海上方。玉華淵跟着他走,走了沒幾步,又是用力地推他下去。
“嘩!”
司空溯防不勝防,失去重心,堕入雲海。此時司空溯又在白光世界驚醒來,滿頭大汗。
司空溯重重呼吸着調息,望着玉華淵道:“為何我一定要堕崖?”
玉華淵輕輕印去下巴的汗水,道:“此疑問要問自己,白光世界是你的世界。你的法力雖是解封,可深源卻被蒙蔽。”玉華淵說到一半,呷了口茶,接着道:“當下,你要不完全封印法力,要不完全開啓。我不知你的深源在何處。”
司空溯聽後,閉目起來,他緩緩道:“讓我思量該是封印,還是開啓。”
玉華淵點頭了下,又道:“若司空弟想改變注意,封印法力,我亦願意。可得明白,法力再度封印,自身法力定必衰退,若再重啓,則十分困難。”
司空溯道:“我醒後,本無法力可言,若非一瘋癫老翁硬是打通經脈,我根本不會掌控法力。”
玉華淵揮了下手,茶壺自個給司空溯倒了杯茶,司空溯手指叩兩下。玉華淵道:“那位大師,法力深不可測。”
司空溯微微皺着眉頭道:“他看似是瘋癫老翁,實則甚為心機,我不知他打什麽盤算。”
玉華淵笑着道:“或許司空弟多心,那大師不過欣賞你的法力,故此啓動法源。”
司空溯揮手道:“法力打開有何意義?我只想當個逍遙人,挽救蒼生這責任我可受不起。”
玉華淵挪移了一盤桂花餡糍糕,道:“天下說亂不亂,無律法運行,唯有靠自身力量。既不知何意,不如盲着走。”
司空溯夾起糍糕笑着道:“盲着走,可不似是修目術之人所言。”
玉華淵淺淺一笑道:“目視不該被現象所迷惑而困擾。”
此刻的玉華淵,比司空溯所想象的玉華淵多了分溫暖,司空溯不好意思地低頭。
來回思索幾日,還閉門不見玉華淵的司空溯,不斷在院廂中來回渡步,由前殿走到卧廂,卧廂走到後院。
到了一晚,涼風浸浸,司空溯坐在冰冷的琉璃屋瓦,觀賞泛藍的朔望月。寒霜玉環前,又見修道士盤坐在雲霧中。
司空溯心想道:“游走江湖,免不了遇上怪力亂神。若是舍棄法力,能見奇趣的事必然少了。我這人,少招惹點事,圖個逍遙,路就好走點。”
第三次來到斷崖,司空溯望了下玉華淵,問道:“來嗎?”玉華淵點點頭,司空溯伸出手拉着他。
冰冷的雲海下,成了漆黑的空間,一條又一條銀灰光線掠過漆黑空間的牆壁。司空溯緊緊拉着玉華淵,怕是給沖力沖散,黑黝黝的深淵,似乎成了一條隧道。
當他跌落地上時,人已是半昏迷,玉華淵卻鎮靜地站着,望向前方。前方是一道石門,石頭磨蝕得十分嚴重,似乎久歷歲月。
司空溯觀望四周,走到石門前,摸着冰涼的石門,空間溫度驟降,耳鳴聲響。他又望了望玉華淵,玉華淵目無表情地注視着石門,他深呼吸了下,雙手推開。
踏入鬼門般的空間,金光射向司空溯,司空溯不由得伸出手臂擋着視線,人霎眼跳出白光世界。
那道金光原來是司空溯在現實射出,修道堂的牆壁給他熏出一個黑洞。玉華淵揮手複原牆壁,司空溯累得倒在地上,抱着雙臂。
玉華淵這次流的汗沒那麽多,他聲音卻帶點沙啞,道:“司空弟,你若不進去,多番出入,是無濟于事。”
司空溯道:“進入大門那刻,心髒跳動緩慢起來,很冰冷。”
玉華淵沉默一陣道:“你試一試變得溫暖?那是你的心底。”
司空溯盤坐起來,作揖道:“這些日子,有勞了,我再三回避,确實是不妥。”
玉華淵挪移了一部琴和一支簫,淨白的小臉蛋染了一陣緋紅,司空溯坐近玉華淵,道:“音樂陶冶性情,是好法子。”
玉華淵将青絲捋一下,道:“聽着簫聲調息好不?”
司空溯點頭,簫聲先走起,節奏平緩,待司空溯摸透了節奏,以琴聲作伴,附和樂曲,體內脈搏漸漸平和。
第四次堕入雲海下,黑茫茫的隧道,回蕩着痛苦的□□聲。司空溯緊皺眉頭,拉着玉華淵,此時他已能控制着堕下的速度,凜冽的淵風,刮着司空溯的皮膚。
石門依舊,溫度依舊。
司空溯不再猶豫,一推大門,金光不在。
一個身穿着盔甲,無臉的石像站在石壁前,周邊是遼闊的空間,見不到邊際。司空溯圍繞着盔甲石像走一圈,玉華淵打量了一下它問道:“司空弟,這是?”
司空溯道:“我不知。”
玉華淵見到盔甲石像腰系上一玉鑰,玉鑰刻着一大眼,大眼上的晶石令玉華淵狐疑地掃視着司空溯,趁着對方視線不在石像,玉華淵想扯下玉鑰。
司空溯道:“走吧。”
玉華淵沒得手,就随着他前往,前方又霧化出一個銅像,是剎利目神。這個方頭大口,一對招風耳,雙眼眼球凸出成柱狀的銅像,跟市集所見的,并無異樣。
走着,走着,沒盡頭的空間傳來一陣血腥的味道。
“啪嗒!”
一只帶血的手臂從上空降落,跌落在司空溯腳前,司空溯呆濟地望着手臂。上空又飛落一殘肢,殘肢切口完整,跟适才跌落的殘肢切口相近。司空溯閃避及時,那斷臂滑落他的肩膀,到地又是一聲“啪嗒”響。
“啪嗒”
遠遠前方跌落一殘肢,血腥味充斥着空間。
司空溯緊緊拉着玉華淵後退,他每每退一步,身旁就發出一聲響,手腳殘肢,甚至半個頭顱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啪嗒、啪嗒、啪嗒……”
上空突然跌落許多滲着血的殘肢,殘肢數量甚多,落過不停。
此時放眼一望,幽暗的空間,遍地是灰白染血的殘肢,堆積成山,腥臭帶甜味萦繞在無盡的暗處。
司空溯按耐不着,空間不斷向後,他拉着玉華淵讓無形旋渦吸着。二人随着吸力倒退上漆黑的隧道,站回在崖邊。
司空溯不管一切,走在雲海上,這時,他轉身對着玉華淵道:“玉兄莫推我了。”
玉華淵道:“一直不是我推你,司空弟。”
司空溯道:“倒是。”接着他緊緊拉着玉華淵的手,邁步向前,一會兒走到另一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