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壺
□□明天照,日月雙光照落大地,名字何其光偉。龍血瞳球的晦氣流日益入侵明氏一脈,明天晖又施血咒将兩者成同脈,想有制縛之效。
如此一來,明氏家族的健康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明月卿這代,不禁改了個月字輩這太陰的字來自嘲。明月卿還有幾個哥哥,叫月照、月光、月華……不是夭折便是早逝,就他一個人在日升府。
陽鏡清挽起他的雙手,閉目起來,道:“我的真氣異于常人,月卿,你莫推搪了。”
明月卿見此,調整坐姿,閉目對掌,那股真氣一時掠過他五髒六腑,雖不能驅走體內的怨毒,卻能有震懾之效。
龍血瞳球的怨咒似乎不滿,一下子重重撞擊明月卿的心,他剎那流出冷汗,身如中萬箭。
陽鏡清拉動着他的雙臂,口中喃喃念着口訣,明月卿模仿着他的口型,伴随着誦咒。
此時,他體內的瘴氣,似是散去。
兩個時辰後,二人都大汗淋漓,各自調息。
再過一個時辰後,兩人同時睜眼,見到望着對方,不禁微微低頭。
明月卿先打破了微妙的沉默,問:“你如何做到?”
陽鏡清又是不解,問:“做到什麽?”
明月卿答道:“瞬移術移動的位置,鮮有人能知。你有法眼,能占蔔未來?抑或是感心術?”
陽鏡清一聽,燦然一笑,露出酷齒,道:“非也,你再猜一猜。”
明月卿沉吟一陣,道:“莫非,你能見到?”
陽鏡清點頭了下道:“其實,銀環姑一身蠱毒臭熏,随着氣味追趕也是一個法子。只是電光火石,此法子根本不夠快。我唯有目視她的蹤影,緊緊追随着。”
明月卿的明眸詫異地一睜,依舊不解地問:“你是通了法眼而不知吧?”
陽鏡清搖頭道:“或者,我不知。只是一般修道者的隐身術、瞬移術我都能見那虛影。”
明月卿聽此後,只為自己漸漸衰弱的法力感到羞愧。他望向窗口時,見到天色開始昏暗,便站起道:“此處空房甚多,你随意住一間,我亦不介意。”
陽鏡清小聲地問:“其他人呢?怎麽連一個仆役也不見蹤影?”
明月卿答道:“我的親人都仙游。此處晦氣流動強,我亦不想無辜的仆役沾染死去。”
晚飯時段,明月卿就挪移着鎮上随意個竈房的飯菜到餐桌,這就是明家其中一個報酬吧。
陽鏡清對飯菜要求也不高,他就在杯子上倒着酒,酒壺的酒依舊倒之不盡。明月卿一見,就問道:“是米酒麽?挪移他人之酒?”
陽鏡清答道:“非也。此酒壺是神器,想要什麽酒就能倒出什麽酒,倒之不盡。更神奇的是,甩也甩不爛。”
明月卿一見,不禁伸手撫摸着酒壺,道:“外表是紫砂酒壺,摸着卻有玉石般清涼。是在游走江湖時所得?”
陽鏡清點頭了下,又講述了酒壺來歷,不外乎是跟一個修道者比試一場得來,他年紀輕輕法力造詣如此高,還經歷如此多,好讓明月卿羨慕。
破衣少年知白衣少年愛聽他的經歷,于席間娓娓而談,逗得白衣少年禁不住淺淺一笑,追問細節。
那雙羨慕又傷感的眼神,有別于早時的孤傲目光,好讓破衣少年矜惜。
到了晚上,陽鏡清就随意闖進一間房間休息。他是客,也沒有動廂房的東西,見床便躺。
躺了半個時辰,他就覺得房間寒氣逼人,又非邪氣作祟。作為修道者,他不是沒見過世面,想到龍血瞳球的怨氣,使致屋內的人都死光,感到毛骨悚然,連番掃撫雙臂。
龍血瞳球究竟是什麽樣子,有什麽魔力,說到底他都不太清楚。已是好幾百前的事,甚至昆侖派掌門是否仙游都不知。
陽鏡清穿着鞋子就游走着大宅,好見識一下明家的布置。走到中殿天井,聽到大宅後方傳出一陣低沉凄冷的樂聲,聲音低如長簫,音色卻比長嘯詭異。
是埙。
歌曲孤寂悲哀,一點沒有古籍所言的緩和人心之效。
當陽鏡清随着樂聲尋找時,見到明月卿正坐在樓閣窗邊吹奏埙。夜風吹過他的青絲,白紗長衫尾端,露出他的光潔左足。
陽鏡清見天井有一青銅剎利目神。剎利目神是他們謠傳的神靈,剎利目神方臉大口,雙眼突出長長瞳球柱,似是想遙望浩瀚的太寰。他随着剎利目神擡頭,只見天色清朗,星象是跡象之意。
明月卿吹奏到一半時,只見一個少年跳躍到二樓的屋檐上,剛好站在他身前。
少年坐在欄杆尾端,也卸下鞋子,執着酒壺仰頭又喝了口。白衣少年吹奏畢後,就伸出手,破衣少年遞酒壺給他,接過那埙。破衣少年不會奏埙,給他咿咿呀呀地吹着,恍如烏鴉叫。
噗呲。”白衣少年一笑,霜色月光下,他臉上紅暈似是妃色。
二少年席間一言不發,相互交替着手上的東西。
月光灑落樓閣的卧室,二人散發着米酒的酒香,陽鏡清半瞇着眼,注視着明月卿熟睡的臉龐。明月卿拳握着埙,梨形埙瓷白如玉潔,就如主人一般。陽鏡清輕輕拉開埙,将它放在懷中,又靠近點明月卿。
當月光轉成日光時,明月卿伸手一展,想起該是有個破衣少年,睜眼卻不見。
床上擺放着一個紫砂酒壺。
明月卿見此,淺淺一笑,然後閉目養神。
日月殿內,明月卿調息,當他閉目沒多久,銀環姑的質疑就在腦海中回蕩着,令他難以入定。
“你見過海嗎?見過昆侖山嗎?”
如此數日調息,每每想起銀環姑的聲音,明月卿心神難定,雙拳緊握。當他緊閉雙目時,室內突然響起一把聲音。
“嗳!”
明月卿抽起天闕劍喝問:“何方妖孽居敢闖進?”他不禁心想:“是自己的法力退步得,連府邸的護法陣都任邪靈肆意進出?
“哈哈哈!”室內響起一把熟悉清亮的聲音,此時明月卿方驚覺是紫砂酒壺傳來的。
明月卿沒好氣坐下,執起酒壺問道:“你躲進酒壺?”
酒壺傳出陽鏡清的聲音,道:“才不是呢?你沒認真聽我的講話麽?”
明月卿道:“哪裏沒有?”
陽鏡清道:“這酒壺是鴛鴦酒壺,心連心。當下我回到師父旁邊,将老頭的酒壺據為己有。這樣,我們能時不時聊天啦。”
明月卿苦笑了下,對着酒壺道:“怎麽你對師父沒大沒小的。”
陽鏡清道:“反正他不介意,最近他突然迷戀修目術,要我陪着練呢。”
明月卿一聽,小聲地嗯了一聲,又道:“修目術,悟大慧,救蒼生,好事。”
陽鏡清道:“是嗎?能目及更遠的事真的是好事嗎?”
明月卿頓了下道:“我不知。”
陽鏡清道:“那月卿覺得什麽才是好事?”
明月卿想了一陣後道:“走更遠些的路。見識一下巨浪翻天,蛟龍躍海。體驗一下禦劍于雲海,遨游萬裏。”
陽鏡清沒蠢得問為何他不走,他聽後沉吟一陣,又道:“老頭心性急,沒多久定必拉我出門,游歷時,我讓你聽着好不?”
明月卿想不能看,聽也是好的,他又道:“下次你使酒壺跟我聊時,能否先敲三下?”
陽鏡清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後道:“好吧,你想跟我聊天時,刮兩下酒壺的肚子,不想聊天的話,就戳他肚子兩下。這酒壺靈性得很,認定了你是主人,你走到哪裏也跟着。”
明月卿珍重地執着酒壺,仔細地撫摸着它,這酒壺居然像動物那樣抖了下身子,又動了下柄環。他笑着道:“挺有趣。”
二位少年閑談一陣後就別過,戳兩下酒壺肚子。
摸着溫和的酒壺,明月卿又端起,貼着額頭,覺得好像是陽鏡清的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
CSI有一個單元劇,主角說,某鯨是孤獨的歌唱家,聲音太低,所以心儀伴侶聽不到。但事實是,鯨歌有自己的複雜系統,音傳千裏,吟歌回應,鯨并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