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原罪之冠(11)
一場由涯策劃的混亂之後,越前成功逃離了24區。
越前離開的時候,帶走了一本涯親手交給他的,櫻滿集的父親櫻滿黑周博士,也就是啓示錄病毒最初的研究者長達十年的日記。同時,他還知道了櫻滿集的母親櫻滿春夏從GHQ總部逃離時帶走了三組空洞基因組中最後的一組。
看完櫻滿博士的日記,再聯系涯偶爾透露出的一些訊息,越前幾乎已能猜測到涯要做什麽了——那個人,是要想在世界範圍內引發全面的“失落的聖誕”,據說那是被啓示錄病毒選爲女王的櫻滿真名的願望。至于爲什麽,他暫時還想不明白,但這幷不妨礙他清楚的意識到,那個人,最終還是選擇了一條死路。
越前找到了櫻滿集,卻幷未與對方見面,只是悄悄尾随着。因爲他篤定櫻滿春夏離開之後一定會去尋找兒子,而他的目的就是要拿到被她帶出來的,最後一組空洞基因。他必須拿到與涯相媲美的力量才有可能阻止涯,既然涯不肯說清楚爲什麽對待櫻滿真名的态度從一開始的消滅到重新出現之後的順從,那麽他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
恙神涯,你急着去死,我偏偏不讓你如願。我說過的吧,我不死,你也不死,我們一起好好的活下去。但現在看來,我只能阻止你不死了,哪怕賠上性命,我也絕不讓你做這個罪人。
櫻滿集抵達葬儀社成員的一個分部時,那裏正在遭受GHQ派出的終極咆哮的猛烈攻擊,他們是在争奪最後一組空洞基因組的所有權。越前默默站在炮火交織的陰影裏,當看到裝着空洞基因的針劑管滾落到腳邊時,他彎腰撿了起來,被火光映亮的眼睛裏帶着一絲遲疑。
明明之前已經下定的決心在這一刻有莫名的猶豫,因爲如果使用了這個,他就将站在那個人的對立面。無論是死是活,他們當中只有一個人能夠存活下來。可他想要的,只是那個人能夠活下去,幷非與之對立。
“龍馬!”在與對手的糾鬥間,櫻滿集看到了越前,也看到了他手中那管暗紅的針劑,不由得提高聲音喊道:“那是我能夠爲大家做的事,你不要牽扯進來!把它給我!”
擡頭看着櫻滿集焦灼的眼,越前把針劑握緊了一些,朝後退了一步。無視正朝自己瘋狂沖來的裝甲車,他平靜的道:“給你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要求。”聲音微頓,靈巧的躲過裝甲車第一次撞擊,他的聲音提高了一些,繼續道:“我知道你要去救小祈,但我也要涯活下來,你能保證嗎?”
微微一怔,櫻滿集很想告訴越前自己無法保證,如果涯的目的是要用小祈複活真名,讓失落的聖誕重新降臨的話。可看着那雙寫滿期盼的貓眼,他發現自己說不出口,只能站在原地緊張注視着越前的一舉一動。
“無法保證是吧。”透過櫻滿集的眼睛,越前已經知道了答案,輕輕嘆了口氣,慢慢垂下頭繼續望着針劑。可當他再次擡起頭時,眼中的期盼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毅然決然的堅定。對着櫻滿集微微揚起唇角,他擡手把針劑抛過去的同時道:“給你吧,如果我用了,我也無法向你保證能夠救下小祈,這個救世主還是讓你來當吧。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去救小祈的時候,帶上我。”
“好,我答應你!”雖然隐隐覺得有種不詳的預感,但大敵當前,櫻滿集不能不答應。或者說,就算是拒絕了,他認爲越前也仍然會跟來。他想救小祈,越前又何嘗不想保護涯,同樣是爲了救最重要的那個人,他想他能夠理解越前的心情。
“那就拜托了,集。”就地一滾再次躲開裝甲車的撞擊,越前幾步跳到葬儀社成員聚集的地方,安安靜靜的看着櫻滿集使用了那組基因,然後成功擊退了GHQ的進攻。
塵埃落定之後自然是收拾殘局,所有人轉移到供奉院家提供給葬儀社的游輪上。經由淩濑和鸫的介紹,所有人都知道了越前的身份,看着他的目光也漸漸變得複雜。他們想不明白,既然涯對越前而言是那麽的重要,爲什麽越前在最關鍵的時刻放棄了使用空洞基因。雖說使用者承受不住會直接死亡,但他們不認爲這個有着堅定眼神的少年是個怕死的人。
面對最後由鸫問出的這個問題,越前面無表情的回望所有人,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使用者是我,我不會像集那麽爲所有人着想,結局會更遭的。”
是的,如果是讓他獲得那份力量,他也只會想讓那個人不死,至于其他的,他恐怕根本不會在意。在這一點上,越前很清楚自己會作出怎樣的選擇,所以他放棄了。他不想讓那個人再背負上任何罪名,就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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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明白,你不是想救涯嗎?如果使用了基因組,你不就可以對付真名,把涯從她那裏搶回來了嗎?”繞着越前又轉了兩圈,鸫簡直對他好奇得不得了,因爲她很想知道涯爲什麽會這麽寶貝他,寶貝到把他隔絕在所有事情之外,只求他平安無事。
擡眼看了看鸫,又轉頭看了看後頸被紫色晶體覆蓋着的櫻滿集,越前抿了抿唇,道:“你也看到了,這組基因的能力是包容一切,我沒那麽大的胸襟,做不到。”他的心很小,小到除了那個人再也裝不下別的。
見鸫還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越前也不想再說了,從随身攜帶的背包中取出櫻滿黑周的日記放到桌子上,起身道:“他在做什麽,所有的答案都在這本日記裏,但願是我猜錯了。”
“你是怎麽想的,越前龍馬?”
身後傳來一個成熟男人的聲音,越前循聲轉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個戴着圓框眼鏡,白色長發,臉上還有大片傷疤的男人。越前不認識他,微帶困惑的歪着頭,但身邊的鸫已經驚訝的叫出了聲:“四分,你怎麽在這裏?你是鬼吧?”
“這是葬儀社的軍師,四分儀先生,據說當年在非洲戰場上就與涯結識了。”看出越前的困惑,淩濑在他耳邊輕聲道:“和我們比起來,他應該是最熟悉涯的人了。”
“我還沒有死。”回了鸫一句,四分儀仍盯着越前,黑眸在鏡片後閃動着銳利的光。“根據你的猜測,涯想做什麽?”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四分儀的問題集中到自己身上,越前抿了抿唇,默默垂着頭。他的雙拳緊握,擱在膝蓋上不由自主的顫抖,最後一聲不吭的從日記本上撕下一頁紙,飛快寫下一行字交給四分儀。
眸光微微一掃,四分儀再次看向越前時,眼中帶着欣賞。因爲這個沉默少言的少年和他想的一樣,幷且他也相信憑他們倆對涯的了解,這想法已經八九不離十了。只不過,他了解涯是有五年多的相處時間爲基礎,這個少年呢?跟涯相識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吧,怎會把涯的心思猜得這麽透徹?
“沒錯,這也是我的想法。”将越前的字條傳給其他人,四分儀微微皺了皺眉,道:“我回來之前,去見過涯,跟他稍微聊了一下。那家夥主意已定不會改變了,所以這一次,我會站到他的對立面。”嗓音微頓,四分儀直直望着越前,沉聲道:“你也會跟我們一起戰鬥吧,越前?憑借我們兩個對涯的了解,應該可以讓戰鬥輕松很多。”
“不,我不會站到他的對立面的。”慢慢擡起頭,無視衆人錯愕不解的目光,越前只是望着櫻滿集,一字一句的道:“我會跟你們一起去,但我不會成爲他的敵人,更不會對他出手。”
在場一片嘩然,有脾氣暴躁一點的葬儀社成員已經忍不住要對越前破口大罵了,可櫻滿集卻一擡手阻止了衆人,輕聲對他道:“龍馬,可以單獨和你聊聊嗎?”
示意櫻滿集先行一步,越前慢慢站起身,擡眼直勾勾望着眉眼微蹙的四分儀,淡淡的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涯一開始是主張殺死櫻滿真名的,爲什麽他再出現以後立場卻完全變了?還是你已經察覺了,卻不想去深究?”說完,他也不等四分儀的回答,徑直走了出去。
“龍馬。”趴在甲板的欄杆上,聽到身後腳步聲傳來,櫻滿集轉過頭望着走過來的越前,俊秀的眉宇間盤桓着一抹擔憂。他很想多問越前一些問題,關于楪祈的,關于涯的,很多很多,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如果可以,我不會對涯出手的,這一點請你放心。”
“我知道。”也學着櫻滿集的樣子往欄杆上一趴,任憑溫暖的海風吹拂着額前的發絲,越前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絲淺淺的弧度。這種難得平靜的氣氛,真的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他想再多享受一會兒。
側過臉看着越前放松下來的表情,櫻滿集幷沒有被這種輕松所感染,心中那種莫名其妙的不好預感仍在持續着。他總覺得越前在計劃一些事,一些不會影響他們的戰局,卻不見得是好的事,理由就是之前在那雙眼睛中看到的決絕。稍微沉默了片刻,他又道:“龍馬,無論你在計劃什麽,請一定要考慮一下涯的感受。我想,不管他正在做的事情有多麽瘋狂讓人難以接受,他對你的在乎不是假的。”
回頭看看櫻滿集,越前勾了勾唇角,道:“你想多了,我什麽計劃都沒有。”
明白越前根本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談,櫻滿集無奈的嘆了口氣,幹脆也什麽都不說了,就這麽靜靜的趴在欄杆上。他在想,也許小祈說的對的,這個沉默少言的少年和涯是一類人,只要他們不想,任何人都沒辦法從他們嘴裏套出半個字。但正因爲是這樣,他才很擔心,擔心到最後越前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吶,集,跟你說個秘密吧,連他都不知道的秘密哦。”眯眼看了一會兒風平浪靜的海面,越前突然轉過身懶懶倚靠着欄杆,微彎着眼眸望着櫻滿集。“我完全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了,但我最近好像想起來,12月24日是我的生日。那天我們應該在備戰是沒辦法給我過生日的,所以你一定要救出小祈,然後你們給我慶祝生日吧,小祈唱的歌很好聽。”
怔怔望着在陽光下格外璀璨的眼睛,櫻滿集楞了許久,才慢慢露出一抹笑意。他懂了越前的意思,這是一句充滿了祝福的話,相信他一定會救出小祈。這比直接的說更讓他感動,畢竟只有朋友之間才會主動要求對方給自己過生日吧。可是,爲什麽他那麽想哭?
努力深吸一口氣,櫻滿集主動伸出手,微笑着點點頭,道:“好啊,那時候肯定所有的事都結束了,我跟小祈,跟涯還有葬儀社的大家一起給你慶祝生日。我會請小祈唱歌給你聽,你也要讓涯好好向我們大家講一下你們之間的事哦,只要你開口的話,涯一定沒辦法拒絕的。”
不置可否的笑笑,越前也不接話,只是盯着櫻滿集那只依靠空洞重新完好的右手。握住那只手沒有即刻松開,他擡頭看看對方從右眼角一直延續到頸後的紫色晶體,嘴唇微微抿了抿,道:“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可不要食言。”
相視一笑,櫻滿集用力握了握越前的手,道:“一言爲定,決不食言。”
就在他們倆交談的時候,四分儀撇了衆人,正站在轉角的一片陰影裏注視着越前纖瘦的背影,眉心凝着淺淺的結。他原本是向來詢問越前一些事情的,可聽了這番對話,他覺得自己無需再問了。這個沉默倔強的少年已下了必死的決心,他很肯定,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這個少年以生命爲交換,是不是可以讓勝利的天平朝他們這邊傾斜。
賭一把吧,涯。看看這個叫越前龍馬的孩子在你心中究竟有多大的分量,你會不會因爲他而改變。別怪我狠心,涯,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争,戰争是殘酷的,必須要有所犧牲,你我都清楚。如果我賭輸了,那麽我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