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黎明促膝談心事 相約再見埙琴喚
匆匆回到四合院,雖說天氣還不算冷,莫汗那德還是讓安泰在屋裏生了火盤,保持室內恒溫,準備好艾條,并讓司琴安也過來守着以防萬一。
兩人進了屋,一如既往,先給司琴德勝輸入內力,待到屋內穿一件薄衣也不覺得涼的時候,開始艾灸。
司琴安和安泰守在門外,看着天色慢慢落幕,司琴安有點無奈。
“我家王爺的病之前好了一段時間,天氣一變又複發,若不是你家小莫莫,他該怎麽辦?”
“現在才知道我家小莫莫好啊?若是有一天我們離開了,你家王爺如何是好?”安泰反問他。
“是啊,我們認識也有一年了,這一年裏他們互幫互助,你家莫王像過街老鼠,我家王爺像病貓,這一對貓鼠倒像是一對苦命鴛鴦。”司琴安無精打采地說着。
“什麽啊,你腦子進水了,他們是一對苦命兄弟好不?”安泰敲着他的頭:“鴛鴦指的是異性夫妻,他們又不是。”
“他們雖不是,但也差不多了。”司琴安小聲嘀咕着。
屋內,艾灸完後,莫汗那德一心一意為司琴德勝輸入內力,司琴德勝一心一意感受體內熱力的舒暢,誰也沒有留意門外的他們說什麽。
如此一番之後已是夜深,見司琴德勝的氣喘稍為好些,莫汗那德讓他不要再走了,剛艾完不能吹風。
正合司琴德勝心意,本就沒打算走,這下可以名正言順地和他睡一起。
司琴安伺候好自家王爺,看夜已深也不願回去,硬是要和安泰擠一起。
天亮時分,司琴德勝覺得咽喉一陣奇癢,看着一旁睡熟的莫汗那德,強忍着不咳出聲。折騰了半夜,好不容易睡下,不能吵醒他。
輕輕下了床,悄悄走出屋外,再也忍不住一陣猛咳,憋得太久,已有些喘不過氣,扶着走廊柱子緩了半天。
“喝點水。”身後是莫汗那德的聲音,他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端着一杯熱水遞過來。
“醒了?”司琴德勝問,接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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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汗那德早就醒了,在聖宮每天卯時起床,按時進殿頌經焚唱,早已養成習慣,只是不願驚醒他故而一直沒動。
見司琴德勝輕輕出去,猜到他和自己一樣的想法,故而跟了出來。
一直待在黑暗處沒有吱聲的司琴安見了,輕聲嘆着:“真是一對苦命鴛鴦,我家王爺不是真喜歡上莫王吧?”
原來司琴安也不習慣與人擠着,一夜沒睡好,聽到王爺的咳嗽聲,忙披衣起來查看。見他咳得緊,剛要上去問詢,莫王就出來,忙閃了回去。
“咳出來吧,不要憋着。”莫汗那德為他披上外衣。
“你說本王這樣生不如死的活着有什麽意思?”司琴德勝緊了緊外衣,眼神空洞無光。
“王爺你說什麽?就一點小病,何至于這麽絕望?這不還有我呢?”莫汗那德輕輕拍了怕他的肩安慰着:“你的身體比之前已好多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放心。”
“……”司琴德勝握着他的手,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出口。
“行,勝王什麽也不用說,外面風大,進屋去。”莫汗那德扶着他。
司琴德勝喝了點水,感覺好多了,坐在床邊:“還睡嗎?”
莫汗那德輕輕搖搖頭:“你睡吧,我坐會。”
“好。”司琴德勝應着,躺了下去。
坐了好一會,沒見司琴德勝均勻的呼吸,正想低頭看個究竟,卻發現他并沒睡,而是一直在看着自己。
“你……沒睡……”莫汗那德有點奇異。
“嗯……”司琴德勝應了聲。
“……”莫汗那德繼續打坐。
“莫……”司琴德勝低深的聲音輕輕飄入他耳朵。
“嗯?”莫汗那德并沒有睜開眼,心裏卻奇怪他對自己的稱呼。
在記憶中,兩人從認識到現在,他幾乎沒喊過自己的名,不論是俗家名還是出家名。
“你小時候過得好嗎?”司琴德勝問。
“我小時候?”莫汗那德睜開眼:“勝王今天怎麽好端端問這個?”
“嗯……也沒什麽,就随便聊聊。”
“我3歲就進了雪域聖宮,8歲成了聖王,3歲之前的事沒什麽記憶。但聽長老大師們說,我父母都不在了。”
“沒有回去過?”司琴德勝問。
“沒有,以前在聖宮一直被長老大師們嚴管着,不能随便出入,更不能遠游。小時候都是和安泰偷偷爬牆出去玩的。”說到這莫汗那德臉上笑了。
“最開心的就是和安泰偷偷出去下水摸魚上山爬樹搗鳥窩了。”
“……”司琴德勝靜靜地聽他講過去的事。
“他們都以為我喜歡當這個聖王,其實我更喜歡當一個籍籍無名的平凡人,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兄弟一起,朝看日出夜觀星月。”
“每一次偷跑出去玩,回來都要挨罰,我是聖王他們不敢打,就罰抄各種經典,有時抄完一卷經書,腰都直不了。”
“安泰是随從就要被罰打,輕則打十大板,重則打二十大板。每一次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下一回還繼續偷偷溜出去。”說到這莫汗那德又笑了。
“聖宮的長老和大師們經常罰你們?”
“有時啦,其實只要我們聽話不偷懶就沒事。當時大家都是少年心性,貪玩是免不了的。”
“那些大師和長老真的很壞嗎?”
“也不是,他們對我而言更多的是像長輩,像師尊。我今天所有的認知、學識,以及健康的身體,都是他們訓練指導出來的。”
“那你為何……”司琴德勝說不下去,既然他們這麽好,為何還要揭發他們?
“他們說我是靈童,尊我為聖王,總不能讓我一無所知、一事無成吧,所以
把每一任靈童培養成優秀的聖王是長老和大師的責任。”
“我會記着他們的這一份情,但不過不能抹殺他們欺騙民衆、愚弄信徒的行為,這是原則和底線,人不能因為某些貪欲和利益就失去底線。”
“嗯,後來呢……”司琴德勝繼續問。
“後來……随着年齡增長,偷偷跑出去的現象少了,再也沒有以前的快樂了。”
“為什麽呢?在聖宮,條件還是不錯的。”司琴德勝問。
“我說的不是日常用度和物資,是自由,是不受拘束。一個人沒了自由,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羅綢緞又有什麽用?人活着不能為了吃和穿,得有自己的理想和自由,得去做一些有價值的事,這樣才活得有意義。”
“你覺得什麽才是有意義的事?”
“有意義的事并不一定要驚天地、泣鬼神,有時就是一件小事,只要有意義就非同尋常。比喻我們昨天幫金天賜的二夫人,我覺得就很有意義。”
“你不怨金首富?”
莫汗那德搖搖頭,輕笑着:“還是那句話,佛給了我們七情六欲,我們總不能把它變成暴力與仇恨,你說是不?”
“其實聖宮的長老和大師……”司琴德勝的嗓子有點幹澀:“我的意思是,他們這樣做,是指那些丹藥問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不是不要過多地幹預?畢竟這是千百年的信仰問題,不是一時半刻能決解的。”
“我知道,安泰也勸過我。”莫汗那德一聲苦笑。
“自從開始揭發他們黑幕,我的朋友都遠離我,包括金天賜和方小帥。不過不要緊,哪怕只剩下我一人也會走下去。這就是活着的意義,走正義之路,行正義之事。”
“你這樣做,快樂嗎?”
“快樂。當然快樂,過上自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怎麽不快樂?”
“可是,聖宮那邊……”
“聖宮那邊不放過我?”莫汗那德明白他的意思,見他點點頭又繼續說:“這些都是閑事,不足為懼。”
“閑事?什麽才是重要的事?”
“這世上除了生和死,哪一件事不是閑事?”莫汗那德笑着。
“所以既然來了這世上就好好地活着,不論平凡還是富貴,只有走完自己的一生才沒有遺憾。”
司琴德勝垂下眼眸,之前因為病魔纏身,沒有太多活下去的欲望,他這樣說,想必不希望自己這麽沉淪消極。
“現在出來了,有回家看看的念頭嗎?”他問。
“勝王這次還真猜對了,我是想關閉出來就回去看看的,只是還沒問安泰。安泰的父母應該還健在,他一直很想回去看他們,這次就當是陪他。”
“去多久?”
“到時再說吧,反正現在無牽無挂,去多久都無所謂了。”
“若是有事怎麽找你?”
“我們之間能有什麽事?”莫汗那德調戲着他:“除非你想我了……”
“本王是說萬一……”他低眉順眼。
“萬一有事的話……”莫汗那德露出一臉的陽光:“點香,念咒,琴聲。”
“你是開玩笑嗎?”司琴德勝一本正經,世上哪有這樣的聯絡方法,最起碼得有個地址、方向吧。
“嗯……”莫汗那德轉着眼珠:“若真有事可焚香三支,心中默念我名三次即可。”
“……”司琴德勝無語了,這小和尚鬧起來還真沒個準。
“如若沒個地址、方位,你今天別出這個門。”司琴德勝冷冷說。
“……”這回輪到莫汗那德勝無語了,王爺幹嘛好端端就認真起來?
“我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家鄉叫哈撒,在西面。我3歲離家到現在沒回去過,哪知這麽多?”他可憐兮兮地。
“……”司琴德勝看他動人的眼眸,心不由軟下來:“那你一路要小心……”
“放心啦,我又不是姑娘,一個大男人你還怕被別人搶了去?”莫汗那德調侃着他:“還是某人本就想着跟去?”
“咳咳咳……”似乎是給看穿了什麽,司琴德勝又一陣咳:“別鬧。”
“好,不鬧。”莫汗那德也一本正經着:“如若是我聯系要找你,必然以埙音相喚。”
“你若以埙音相喚,我必然以琴音合之。”司琴德勝眼睛一亮,低沉的聲音裏有絲絲的驚喜。
兩人相視一笑,終于有一次共鳴了,司琴德勝難得在人前勾起嘴角。
“你一定要好好地回來。”他又叮囑着。
“我一定好好的,但不一定回這裏。這又不是我家,又不是寺廟,我回這幹嘛?一個和尚在你這住這麽久已是影響不好,勝王還要我住下去?”莫汗那德擡眼看他。
“……”司琴德勝垂下眼眉,臉下一拉,頓時不悅。
“好啦,勝王若是想我……”莫汗那德一點也沒有和尚的矜持,笑着勾起他下颔。
“就看它好了。”莫汗那德另一手拿出之前買的那尊金佛像。
“你看我像不像它?”莫汗那德把佛像遞到他跟前:“是不是我和一樣帥?”
“你比它帥。”司琴德勝接過佛像:“你會笑,它不會。”
“哈哈……你是第一個說我帥的人。”莫汗那德說:“之前方小帥一直說他最帥,想不到我也帥,哈哈。”
“你是天下第一帥。”他又一語。
“哈哈,勝王也會調侃人了。”莫汗那德伸出雙腿下床:“不和你鬧,日上三杆,餓了,找吃的去。”
莫汗那德打開門,卻聽“哎呀”一聲,門外司琴安滾了進來。
“你這是……”莫汗那德一臉吃驚。
“沒,沒什麽,看你們起床沒,快吃早飯了。”司琴安吱吱唔唔。
司琴安才不是來叫他們吃早飯,而是看到他們出來後又進了屋,門前偷聽不知不覺過了時辰。
當聽到莫汗那德說要陪安泰去哈撒時臉上一陣着急,哈撒這麽遠,這一路得遇到多少困難險阻,萬一有什麽危險怎麽辦?這一去啥時才相見?急得恨不能替王爺阻止他們。
又聽到莫汗那德說以焚香、念名號可找到時,臉上又稍安慰。只要有一線相系就有希望。
“哈哈,你這個安安比我家安安勤快。我家安安呢,快讓他幫把我頭發給剪了,這長發弄得我幾天沒睡好,壓着不舒服。”莫汗那德說。
“哦,哈,這個啊……”司琴安打着哈哈,眼睛掃一眼司琴德勝,只見他一聽到莫王說要剪發,立馬板着臉冷冷的一臉不悅。
“安安估計是出去了,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要不莫王再找別的時間?”司琴安一眼看穿自家王爺是極不願意莫王剃光頭的。
雖然王爺沒表露過什麽,但以他十幾年伺候的經驗來看,王爺對這個莫王看得極重,對他的頭同樣也看得極重。
“這個安安,這麽貪玩。”莫汗那德自言自語地轉回房裏,坐在銅鏡前拿起剪刀就往頭上剪去。
“你……”司琴德勝眼明手快,一陣風似的從床上閃到他跟前一把奪下剪刀:“小心。”
莫汗那德的手就這樣懸在空中,看着司琴德勝一緊張的臉感到一陣的莫名,我就想剪個頭發,你緊張成這樣?
“我……就是覺得這樣的長發披着不舒服……”莫汗那德說不下去。
“本王幫你……”司琴德勝放下剪刀,拿起桌面的梳子在他發上輕輕地梳着,然後把頭發攏在一起,在腦後紮了個馬尾。
“你看這樣是不是好多了?”他問。
莫汗那德朝銅鏡看去,眼前一亮,鏡子那個帥氣陽光的人是自己嗎?
自己居然長得這麽好看,劍眉星目、溫文如玉,靈動雅秀,真是萬裏挑一的如來佛子啊,比勝王還好看幾份。
他自戀地欣賞着。想笑,又笑不出,明明是穿着僧服的和尚怎麽紮着馬尾?看是好看,但不倫不類。
“嘿嘿,這樣子能出去嗎?”他哭笑不得。
“本王說行就行。”司琴德勝放下梳子,看一眼司琴安。
司琴安立馬明白王爺那一眼的意思,看到床邊還放着王爺睡覺時脫下的白色長袍,心裏靈機一動,七手八腳把它穿在莫王身上。
“莫王這樣子真是帥呆了,如若走出去肯定是赤烏國第一美男。到時什麽方公子、江公子都靠邊站,追求莫王的姑娘紮堆着來。”
司琴德勝滿意地看着司琴安幫汗那德換上自己的衣裳,嘴角微微勾起。但聽到司琴安說‘追求莫王的姑娘紮堆來時’ 本來向上勾起的嘴角突向下。
“當然像莫王這樣帥的人物,追捧的人肯定不少,絕對少不了我家王爺的貼身保護。”
司琴安見風使舵的本領真不錯,說得王爺的嘴角又向上了。
“看你又亂說話,我一個大男人需要什麽保護?”
莫汗那德終于給司琴安忽悠得把剪發的事給忘了:“我穿了勝王的衣裳,你穿什麽?”莫汗那德看着一身裏衣的司琴德勝問。
“這不是事。”司琴安沖着門外打了個響指,一個府兵手捧着一疊高過人頭的衣裳呈了上來。
“莫王,這些全是我家王爺平時穿的衣裳,你要穿哪件任你挑。”司琴安大氣豪爽,仿佛他是一家之主。
“都留下吧。”司琴德勝拿了件黑色繡有龍紋的長袍穿在身上,示意司琴安把剩餘的衣裳全給莫汗那德留下。
“這麽多衣裳,我一天換兩套也穿不完。”莫汗那德睜大眼睛。
“那你就使勁的穿,天天在王爺面前晃來晃去才好。”司琴安看着王爺眼有深意的說,聽得王爺嘴角上翹。
“我又不是姑娘,在勝王面前晃什麽?”莫汗那德系着腰帶問:“”有吃的嗎?我餓了……”
“有……”司琴安立馬應着:“稍等,馬上就到。”隐約感到王爺用贊許的目光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