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衣送情送心意 昔日兄弟皆過客
莫汗那德和安泰一路說笑逗趣着,很快回到四合院,轉身關門看到跟随在後的王爺,才想起他們一直在,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光頭,為自己的疏忽感到歉意。
“勝王要進來坐會嗎?”
“當然要,不然我家王爺陪你這麽久當真的等風嗎?”司琴安是個機靈鬼,長時間服侍王爺早知王爺心思秉性,不待王爺回應就搶先答着。
“……”王爺看一眼司琴安,眼神沒有責怪的意思。
眼睛打掃着屋裏的一切,收拾得幹淨整潔,雖沒有王府的大氣豪華,卻也清幽別致,古檀木的桌椅,花格軒窗,窗外綠影婆娑,野花靜放。窗內一縷清香幽幽四起,香爐邊放着他的黑色小埙。
“你的埙可有名?”司琴德勝極少主動問話。
“有,它叫鳳鳴。”莫汗那德笑着說:“鳳鳴展翅飛九天,三山五岳不回頭。笑看紅塵忙碌客,心定虛空耀千輝。”
“來,大家随便坐,安安,上茶。”莫汗那德一番感慨後忙招呼着大家。
“笑看紅塵忙碌客,心定虛空耀千輝。”司琴德勝靜靜地回味着他的話,似乎暗藏深意。
司琴安倒是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一張檀木椅上,走了半天的确累了。
“不試試?”司琴德勝看着一邊放着的新僧服。
“試什麽?”莫汗那德一時沒明白他的話。
“肯定是試我家王爺做的僧衣啊,你不試,他怎麽會離開?”司琴安活像王爺肚子裏的蛔蟲。
司琴德勝嘴角又勾起一條弧線,他越來越欣賞這個貼身随從了,簡直聰明的不要不要的。
“哎呀,是勝王做的僧衣啊。”莫汗那德像是明白了什麽,臉上笑得甜甜的:“勝王做的衣裳一定要穿的。”
莫汗那德當場就脫下身上那件殘舊的僧衣外褂,歡天喜地地換上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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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琴德勝臉上一陣愉悅,仿佛見到千年盛開的青蓮,滿心歡喜。
安泰習慣性地過來幫忙解扣,又習慣性地幫莫汗那德穿上新的僧衣。他是随從,與莫汗那德親如兄弟,彼此間十分信任默契。
手臂穿脫揮動之間,眼睛的餘光瞥見司琴德勝,此時他的眼神又極為不悅,嘴角向下,皺着眉頭。
“不錯啊,穿着還挺合身的。”莫汗那德穿好僧衣站在司琴德勝面前:“勝王啥時學會做衣裳了,不該啊,這不該是你的活。”他整理着衣裳奇怪地問。
見莫汗那德不停地贊嘆着說喜歡,王爺嘴角的弧線又向上彎了。
“就是,王爺為你做僧衣可沒少熬夜。”司琴安又冒出一句。
這句話說的不合時宜,司琴德勝用不滿的眼神瞥一眼司琴安。
莫汗那德聞言停下整理衣裳的手看王爺:“勝王不必特意為我做衣裳的,我一介出家人,對衣着沒有多大講究,你身體不好不要熬夜,下為為例。”
“沒事,你喜歡就好。”司琴德勝低沉的聲音語出驚人,聽得在場各位一愣一愣的,面對莫汗那德的眼神,他沒有再低眉順眼垂下眼眸,而是迎上去看着他,目光十分有深意。
“布料是不錯,就是手工太粗,這僧衣恐怕穿不久。”安泰幫莫汗那整理新僧衣時冷不丁爆出一句。
他這話把司琴德勝一下怔住了,第一次做衣裳,只顧着尺寸的大小沒顧上做功,安泰不經意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他。
“沒事,只要是勝王做的,我會小心愛護。”莫汗那德瞪一眼安泰,小心翼翼地換下僧衣虔誠無比地疊着。
“還嫌棄呢,這可是赤烏國戰神的手藝,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個版本了,放在市面,沒有十萬八萬我家王爺還不出售呢。”司琴安噗哧一聲笑了。
“就你會吹。”安泰怼着司琴安:“這幾套衣物又不是金絲銀線做的,還十萬八萬,送給你,要嗎?”
“這個……”司琴安面對安泰的怼話明顯顯得中氣不足,他嬉皮笑臉着:“王爺送給聖王的東西,我們做下人的要不起。”
“我看你就是存心找茬。”安泰佯裝生氣舉手就要打他:“警告你,我生氣的時候不要跟我嬉皮笑臉,你一笑我也跟着笑,這樣顯得很沒有面子……”
司琴安卻一下閃過他的拳頭:“你生氣啦,我好怕哦……”
看着他們心無芥蒂地玩樂,莫汗那德和司琴德勝相視一笑,真是一對活寶,他們世界裏的樂趣,別人永遠不懂。
“去院子裏走走?”司琴德勝極少主動說什麽或是做什麽,但面對這個小和尚,卻很想說點什麽或是做點什麽。
他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一直想當面問清楚。
走在小院中,曲徑清幽,竹影閃爍,野花競放,輕輕地踏在石板路上,司琴德勝看着莫汗那德半響,輕聲問着。
“你……”他有些說不出口,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說。
“有還俗的打算嗎,目前這情形,如果不還俗的話,将會很危險,還俗之後跟我回王府,本王護你安危。”
“……”他這話把莫汗那德聽得一愣一愣的,半響沒有回應。
自己從小出家,便是一世為僧,無論遇到什麽艱難險阻,困難曲折,佛子之路必然走到生命的頂端,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心裏一陣的感動,王爺肯為自己說出這番話,肯為自己付出這番行動,足見他對自己的重視。自己的這番想法又怎麽對他說的清?
莞爾一笑,停住了腳步,誠意滿滿的看着聖王,雙手輕輕握着他的手腕:“快樂地活着,是我的理想,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也不會有遺憾,因為我是為了正義而戰,正義為美,是每個佛門弟子堅守的底線。”
他的聲音不大,卻铿锵有力,震得王爺心扉激蕩。
司琴德勝沉默半響,對他的執着感到無奈,當和尚當得這麽落魄還這麽正義凜然,也只有他做得這麽從容不迫了。
但他還是想不明白。當和尚有什麽好?特別是他這種和尚,沙僧追殺,人人喊打,過了今天擔心明天,為何還不願還俗?
“他們虐待、坑害的你,為什麽不與還擊?”他悠悠地說:“如果想還擊,本王可以幫你。”
莫汗那德輕輕一笑,笑容裏盡是雲淡風輕:“很簡單,當我抱着複仇的心去對待別人的時候,我的心是痛苦的的。”
“但是,當我放下一切的時候,我的心是快樂的。就像佛給了我們七情六欲,我們總不能把它變成暴力與仇恨,你說是不?”
司琴德勝又一次震撼了,原來寬恕別人就是提升自己,見他态度堅決,無論如何勸說都不會還俗的,心裏又升起另一種想法。
本王剃度出家好了,這樣可以陪伴他,護他左右。
念頭一出,吓了一跳,若真的付諸于行動,父皇母皇皇叔怎麽辦?怎麽向他們交代?赤烏國的民衆又如何議論?嗯,這個不能急,還得好好謀劃。王爺心裏盤算着。
“勝王剛才的一笑就很好看,你應該多笑笑,你身體不好,多笑有益身心。”莫汗那德看着他。
有嗎,剛才有笑?司琴德勝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為身體的原因,從小就是心灰意冷,對啥事都不感興趣,別人說他一天到晚板着臉,其實不是的,他的內心也渴望開心、健康的生活。
自從遇見這個叫莫汗那德的小和尚,莫名地給他的笑容吸引了,那麽的陽光燦爛,在他眼中好像永遠看不到憂愁煩惱,他的出現就像一抹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
司琴德勝快步走回屋,對着鏡子學着之前莫汗那德教自己笑的方法,兩手食指放在嘴角再稍稍向上推,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這就是笑啊,從出生到現在沒笑過,原來自己笑起來也不差嘛,絕對坐擁赤烏國第一美男的稱號。
他這一奇怪的舉動把跟在後面的莫汗那德看得一愣一愣的……
……
安定好之後,莫汗那德決定先去找金天賜和方小帥,當聖王時,他們是聖宮的常客,三人相識十幾年,不是兄弟也算朋友了。當時金天賜曾誓言旦旦地說,只要聖王有難事找他,決不推辭。哪知人生無常,人性難測,人心易變。
莫汗那德一臉陽光地出現在金天賜的府門時,金天賜鼻孔朝天,輕蔑的眼神仿佛從不認識他。
“哪裏來臭要飯的,還想和我金某稱兄道弟,也不看看我是誰?赤烏國首富,會認識一個窮和尚?快滾……”
“……”随着大門砰的一聲響,莫汗那德只有苦笑。
隔天找到了方小帥,這個自認天下第一的美男,見到聖王一身普通的僧衣,因為四處游走而疏于打理的頭,此時已長出薄薄的黑色短發。再看自己一頭飄逸的長發、衣冠似雪的白袍,什麽雪域聖王,早把他甩出幾條街了。
“還真以為自己是衛玠、嵇康?拿什麽跟我比?丢人現眼。”
方小帥遠遠地甩下一句,揚塵而去。
拒人千裏的好友,讓莫汗那德清晰明亮的眼睛露出絲絲疑惑,陽光燦爛的笑臉變得勉強。怎麽都變了?難道因為自己不是聖王嗎?
不過他沒多想,他本就不是愛想事的,這下更好,樂得清閑。但廟始終是要找的,一個和尚不可能長期住在王府名下的四合院裏,這也不利于修行。
朋友不可靠,又暫時找不着可安頓收容他們的廟。
莫汗那德決定閉關修煉一段時間,出來太久,荒廢了不少功課,以至于每天的打坐入禪也落了下來,吩咐安泰看好院門,自己則進入了沉寂的虛無世界。
這日,安泰找來了司琴安,告訴他自家小莫莫要閉關了,讓司琴安轉告王爺,近期都不要再來找小莫莫了,閉關期間,小莫莫不見任何人。
聽到這消息,司琴德勝問:“若是要見他該如何?”
司琴安沒有回複,只覺得王爺自從認識這個雪域聖宮的聖王後,一切都變得怪怪的。以前因為身體不好,一天到晚成天板着臉,在府中等死。
現在病好些了,不板着臉了,卻又成天變得神經兮兮,好端端的王爺做什麽羅漢菜,做什麽僧袍?他要什麽還不是伸手就有的事,哪用自己親自動手?
莫不是他也想出家吧?司琴安給自己的念頭吓了一跳,不過沒敢往深處想,而是急急跑去找安泰。
“你家莫王閉關,你是不是也不能出來?”
“是啊,我得為我家小莫莫護法,所以不能出去。”
“天哪,可憐的小安安。”司琴安嘆息着:“若是我想見你怎麽辦?”
“如是想見我,就把我的名字寫在手心然後握着拳頭睡覺,這樣就可以在夢中見到我了。”安泰戲谑着說。
“你就吹,鬼信。”司琴安一臉不信。
“走,帶你去吃好吃的。”司琴安一把拉着安泰的手就往外走。
“哎,不行啊。我家小莫莫還在打坐,旁邊不能沒有人。”安泰喊着。
“又不是你打坐,你總吃東西,不可能你家莫王閉關,你得餓肚子?”司琴安才不管,拉着安泰就跑。
是不是下人都是随着主人的性子?司琴安的手臂居然和他家王爺一樣強壯有力,一經拉着安泰的手,就別想掙脫出來。
被他拉着一頓狂跑,把這個和尚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于到了一條繁華熱鬧的大街上,停在一間豪華的客棧門口,上面寫着“醉仙樓。”正是吃飯的時候,裏面人來人往、座無虛席。
“到了,就這,沒來過吧?”司琴安說。
“到這?我們到這吃飯?”安泰一臉不信,這客棧太豪華了,除了皇親貴胄和達官貴人一般人吃不起啊。
“對,這裏有一間專屬于我家王爺的套間,除了王府的人誰也不能進去。這間店的老板和小厮都認得我,我們去大吃一餐。”司琴安自信滿滿。
“可是,我們有這麽多銀子嗎?”安泰小聲地問。
“你這就是少見多怪了,進王爺的套間用餐還用我們付帳嗎?肯定不用,都記在王爺名下呢,放心啦。”
果然,店裏小厮見到司琴安立馬滿臉堆笑地迎上來,見他帶着和尚也不覺得驚奇。赤烏國信奉佛教,在境內到處都有和尚的身影,加上他們的佛教并不禁葷素,和尚進客棧用餐吃肉也是常事。
小厮把他們引進王爺的專屬套間,待他倆都坐下之後客氣地問:“司琴大人要吃些什麽?”
“把你們店裏好吃的全拿上來就行了。”司琴安大手一揮很有主人的氣勢。
“好嘞,請稍等片刻。”小厮應着笑眯眯地下去了。
“哇,你都成了司琴大人了?”安泰故意調侃他:“認識這麽久,都沒問候過司琴大人,是安泰的錯。”
安泰說着站起來雙手合十,做向司琴安行禮的動作,吓得司琴安一下跳到他面前,抓着他雙手,不讓他行禮。
“開什麽玩笑,好端端的行什麽禮?”
看見安泰擡頭時明亮的眼睛心裏不由一動,這個和尚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好脾氣,臉白白的,眼晴靈氣十足,雖沒他家聖王長得好看,但和自己相比,那又是相差十萬八千,沖他那一身瘦得飄逸的氣質就無人可敵。
“司琴大人請松手,我的禮已行完。”安泰不知司琴安在想什麽,強忍着笑。
“噓……”司琴安像是發現了什麽,做了個小聲的動作,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蹑手蹑腳走到牆根,耳朵貼在牆面。
安泰好奇地過去學他的樣子貼在牆面一聽,隔壁傳來小聲的說話聲。
嘿,別人吃飯說話很正常的事,為什麽要偷聽?安泰不解。
司琴安卻小聲和安泰說:“隔壁是南王伯野和金天賜的聲音,我們聽一聽他們說什麽?”
原來上次花千依在南王府探得的消息已悉數告知王爺,并叮囑王爺一定要小心防範。司琴安雖然知道的不多,但知道他們不是好人,壞人一起肯定做壞事,于是司琴安多了個心眼。
安泰小心地在窗紙上紮個小洞,貓眼看去,果然是金天賜。哼,這個見利忘義的東西,之前和我家莫王稱兄道弟,巴結奉迎,如今我家莫王失勢落魄了就翻臉不認人,原來是在這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兩人使勁貼近牆壁,半天也沒聽到什麽。從洞孔看去,只見他們比劃着什麽,還拿着圖紙指指點點似乎在商量什麽。
門吱的一聲開了,小厮上菜來了,兩人只好重新入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