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關于下一個落腳點,闫桓并沒有多問,他猜測多半還是一間掩藏在普通居民區裏的小公寓,就像之前他們住的那間一樣。
啄木鳥卻帶着他們一路開去了鬧市區,一直駛入最繁華的路段,來到正對着中央廣場的東方飯店。這是A城頗具歷史的高檔酒店,接待過不少外國政要,酒店的外牆顏色古樸厚重,一下車便有侍者前來引路。
啄木鳥沒有跟着他們一起下車,只潇灑地打了個招呼,而後一陣風似的驅車離去。闫桓雖然滿腹狐疑,卻還是忍住沒有多問,默不作聲地跟在男人身後一起走進了酒店的大堂。
房間似乎早已訂好,甚至不需要兩人登記,蒼鷹還是固有的悠閑姿态,輕車熟路地帶着闫桓來到酒店的頂層,穿過長長的走廊,而後掏出房卡打開了門。
這是一間尋常的行政套房,正對着馬路的那面窗戶視野開闊,向下俯瞰,腳下的車水馬龍奔騰不息,闫桓在窗前站了一會,才回頭問:“為什麽要到酒店來,這種地方不是很危險嗎?”
“不會啊,”蒼鷹聳聳肩膀,“這家酒店的安保設施還是不錯的,況且在A城的酒店裏,這家算是極少數與闫家沒有關系的。”
闫桓愣了愣,他當然知道現在絕不能去自家名下的那些酒店,就算有業務往來的也不行,否則闫禮很快便會掌握到他的行蹤。
這場莫名其妙的逃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說不定等父親身體稍有好轉,便會替他安排,使他脫離眼前的窘境。
就在闫桓低頭沉思的時候,蒼鷹已經摸過桌上的電話,随手撥了號碼,正要開口,卻見闫桓猛然回過神:“你在跟誰打電話?”
蒼鷹顯然被他遲來的警覺所逗樂:“叫個客房服務,你不餓嗎?”
被他提醒,闫桓這才想起早餐只吃了兩個幹巴巴的面包,他想了想:“我要披薩。”
他這口味實在是有些孩子氣,男人倒沒有取笑,只向着電話那頭吩咐:“送一份披薩過來,還有,這一層的客房清空了沒有?”他的笑聲很不客氣,“我可不希望聽見多餘的動靜。”
不等他講完電話,闫桓就一個人溜進了裏間。昨天那間窄小的公寓實在太過老舊,屋內始終彌漫着一股潮濕的黴味,他在那裏睡了一夜,總覺得渾身不舒服,急着想要找地方洗澡。
花灑噴出的水霧溫暖細膩,比公寓裏那個破舊的水龍頭好了不知多少倍,闫桓站在細碎的水聲裏微微有些恍惚,好像身體深處緊繃的弦慢慢放松下來。剛剛沖洗過的頭發柔順地搭在額前,水滴沿着發梢不停滾落,就在闫桓快要站着睡着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輕佻的口哨聲,他吓得微一哆嗦,轉過身,卻見男人站在淋浴間的外面,隔着玻璃看着他,眼神中有些帶着玩味的笑意。
“你幹什麽!”意識到他的視線正在自己身上來回打量,闫桓惱火地向他吼了一句。
“我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男人耐心地解釋,“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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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明明說過,這間酒店的安保設施很不錯,闫桓猜他根本是在逗弄自己,卻又無可奈何,只得背過身,加快速度沖洗。
他本以為男人又要說幾句話來調笑,卻沒想到他就此安靜,并沒有再多說什麽。闫桓有些狐疑地回頭偷偷看了一眼,卻發現男人的目光正盯向自己的後腰。他起先以為後腰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低頭看了看,才想起那裏有一枚薄紅色的胎記。他不常運動,又怕曬太陽,膚色本就比別人要顯得白,那枚胎記像片桃花瓣似的貼在雪白的皮膚上,很有些晃眼。
闫桓一向孤僻,從沒有在別人面前這樣坦然地裸露過身體,他在男人的目光中覺得異常的羞恥,卻又不知要如何應對,只覺得後腰上那小小的一片肌膚像是被火點燃了,越燒越廣闊,到最後他渾身都開始發燙,胸腔更是砰砰直跳。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了門鈴聲,男人停止了注視:“我出去看看。”
闫桓在他離去之後很快便走出淋浴間,用浴袍包裹住自己,鏡子裏映出的少年面紅耳赤,幾乎是明擺着在臉上寫了“情窦初開”四個字。
回到外間時,酒店的服務人員已經離去,小餐車裏準備了熱騰騰的披薩,還有酒瓶和酒杯。
蒼鷹将披薩推到他面前,自己則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很快便一飲而盡。
闫桓吃驚地看着他:“我還以為保镖是不能随便喝酒的。”
“別擔心啊小少爺,”男人笑笑地向他舉杯,“就算喝了酒,我也能保證你的安全。”
他說完,又像昨天一樣,站在窗前,手裏拿着酒杯,自斟自飲,沒過一會那瓶蘇格蘭威士忌就見了底。
便是再不要命的酒鬼也沒有這樣的喝法,闫桓瞠目結舌地看着他的側臉,但是很奇怪,男人的臉上沒有浮現過一絲醉意,連眼神也不見絲毫的朦胧,依舊明亮銳利,像是從高處俯瞰獵物的鷹。這個男人實在是很奇怪,神秘,危險,還散發着讓人無法抗拒的強大氣息。
蒼鷹回過頭的時候,正對上闫桓略微失神的眼睛,他誤解了那眼神的含義,還以為這位少爺是在為自己的處境擔憂,不由笑了笑:“你放心,我們這些人在成為千山會的鳥之前,都受到過嚴格的訓練,不要說是酒精,就算是專業的麻醉藥,也不會輕易地讓我們失去意識。”
“你……在成為千山會的鳥之前,是什麽人?”
似乎沒有預料到闫桓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男人微微一怔才回答:“普通人。”
“什麽人都可以成為千山會的鳥嗎?”
“不,”蒼鷹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每個人的天賦不同,擔當的角色也有所不同。”
闫桓像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又像是不理解,他玩弄了一會自己的手指,低聲問:“那麽像我這樣的呢,在千山會可以做什麽鳥?”
這次男人是真的笑了,他放下酒杯,向闫桓走來,認認真真端詳了他一番:“唔,或許有一天,千山會需要一只金絲雀的時候……”
“你……”闫桓露出被冒犯的憤怒神色,可是在男人眼裏卻只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貓,毫無威懾可言。他氣呼呼地站了起來,大步走進了裏間,往床上一躺,而後用被子蒙住了頭。
男人的腳步聲很快就跟了進來,并沒有向床的方向靠近,而是走到窗前,“刷”的一聲将緊閉的窗簾拉開了一半。
闫桓火大地把腦袋探出來:“喂,你可以去外面睡。”
“我說過了,我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蒼鷹低聲說,他的話不同以往,十分低沉,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闫桓動了動嘴唇,最終放棄與他争執,悶悶地閉上了眼睛。可是只閉了一會,他就又煩躁地睜開。窗外實在太明亮了,鬧市區的夜晚喧嚣而璀璨,周邊幾座高樓的燈光從半開的窗簾外毫無保留地瀉入。男人就站在半開的窗前,背影高大,散發着些微的冷漠。
“能不能把窗簾拉上。”闫桓悶聲說,有些鬧脾氣的預兆。
“不行。”男人拒絕得十分幹脆,“會不安全。”
闫桓覺得莫名其妙:“這裏是頂層啊,再說……開着窗簾被別人看見才更不安全吧?”
“開着窗簾我才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如果有人能看見我,那我也會看見他,而且,我會更快。”
闫桓重重地嘆了口氣,幹脆又躺了回去,用被子捂住了頭,沒過片刻又因為氣悶而掀開了被子。
“怎麽了?”蒼鷹似乎注意到了他這邊的動靜。
闫桓半坐起來,垂着頭:“我睡不着。”
“為什麽?”
男人向他走近,口氣中很有幾分疑惑。
“太亮了……”
闫桓說完,自己都覺得這說辭太過無力,事實上房間裏的燈都已經熄滅,即使窗外就是A城輝煌的夜景,也絕算不上刺眼才對。
他不想解釋小時候的遭遇,不想說父親總會因為一點小錯用燈光整夜地照他的眼睛,所以他畏懼光亮。他覺得就算說出來,也只會讓男人覺得好笑,而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在這個人面前顯得可笑。他重新躺下,翻了個身,背對着窗戶閉上眼睛,試圖再次入睡。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向他靠近,而後床沿微微一震,似乎是男人上了床。
“你幹什……”闫桓剛要轉頭,眼前忽然一黑,是溫熱的掌心覆上了他的眼睛。
“這樣會好一點麽?”
不知道是不是眼睛被遮住的關系,蒼鷹在耳邊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像是提琴的低弦。意識到他躺在自己身後時,闫桓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滞,他的眼睫在男人手心裏劇烈地顫抖,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熱。這委實太像昨夜那個夢,而闫桓也如同在夢裏一樣,無力掙動,只能輕聲喘息,他能聞到男人散發出的濃烈的荷爾蒙氣息,這更讓他的意識如同輕煙般懸浮在頭頂。
“喂。”他忽然喊道。
“嗯?”男人很快便回應了。
“你……叫什麽名字?”
“蒼鷹。”男人語氣平平地回答,又補充道,“你不是知道麽?”
“我說的不是這個。”闫桓翻過身,扯下了男人遮住他眼睛的手掌,異常認真地看向對方,“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男人的喉結動了動:“千山會的鳥只需要代號,不需要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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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應該還能再更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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