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男人嘴臉刁鑽,說的理所當然。
宋志剛原本還笑着的臉一沉,把筷子扔出巨大聲響,聲音低沉帶着怒氣:“不吃就滾出去,我還沒死呢就在這兒圖我的房子,我告訴你,周大成,這房子我就是砸了,也不可能給你去抵押。”
氣氛尴尬到了極點,屋子安靜下來。衆人放下筷子不敢亂動,宋思和周大成坐在圓桌一側噤聲,沒想到老爺子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孩子就不容易回來一趟,吃飯吃飯,菜都涼了。”宋大嫂出聲緩解,之前的範圍不複,一頓飯吃的不上不下。
宋淺一家吃完陪着收拾好就離開,剛跨出大門,就能聽到裏面暴跳如雷的摔東西聲。
她心裏的不安被放大。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一家子還賴在床上沒起,就聽見大門轟隆隆的敲,挺急促的。
宋志進披上大襖趿拉着鞋就來出來了,一開門就看見他大嫂着急忙慌紅着張臉。
“二弟啊,你可要幫幫我們家小思啊。”
“出什麽事了,小思怎麽了?”她說的急切,也沒交代。
董成梅聽動靜不小,也跟着一起出來了。
宋大嫂呼吸急促,說的颠三倒四:“她,她,剛子陪着一起去了醫院,醫生流産了,以前也有過,現在就要手術,不然以後都不會有小孩了。”
“別急別急,現在在哪兒呢,要我們去看看不。”
說完兩人就匆忙回屋把衣服套上,跟着一起出去。
租了輛三輪,直奔縣城。
宋淺醒的早,聽到了外面的對話,昨天的心悸果然不是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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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清起床,家裏只剩下他們仨,一直到接近傍晚時分,倆人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外面回來。
坐下兩人對視,醞釀了一會兒才咳嗽一聲示意安靜有話要講。
“大丫把東西收拾收拾搬到二丫房間,和你妹一張床,天賜你去你大姐那屋,等小越搬過來和你一起住,你大爺他們就住你屋。”
“嗯?為什麽?大爺家真要賣房?”宋清思路清晰,不可思議地叫出了聲,昨天生了那麽大的氣,今天怎麽說同意就同意了。
宋志進和董成梅擺擺手,示意小點聲,就是關了門,這種家裏的醜事,實在不願意提。
宋淺卻知道,宋思嫁的這個老公實在非人,平常不僅冷嘲熱諷,還會對她拳打腳踢。
好幾次懷孕都因為這個被打到流産,最後結局也是凄慘。
宋淺想的入神,就是宋清叫了她好幾聲都沒應。
“想什麽呢,把東西收拾了,我今晚先搬回去,爸說最多後晚大爺他們就要過來了。”
宋清把被子床鋪打理一遍,兩個枕頭并起放開,又帶了一床被子過來。
臨睡前,宋淺睜着眼睛放空,天馬行空的想法在腦海裏暢游。
宋清突然開口:“阿淺,睡了嗎?”
“沒。”
“你說大爺家房子還回得來嗎?”
“不知道,可能吧,但是有風險。”
“你說小思姐姐是怎麽了呢?”
“小産了。”
“你怎麽知道?”
“早上醒的時候聽到的。”
“哦”
兩姐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宋淺知卻不敢多言,迂回式的回複。
屋子沒有隔音效果,宋志進一嗓子叫倆人早點睡,明早一起去醫院看看醫院。
宋清嗯了一聲閉上嘴,一翻身睡去。
昨天宋老大兩口都沒回來,今早去的時候一起喊上宋越。
三輪車上擠了六個人,索性都很瘦坐的不算太擠,小路崎岖不平,車子搖搖晃晃,兩個大人的臉色不太好,連帶着三個小孩也不敢多說。
宋越親眼見證到底發生了什麽,一路垂着頭沒什麽精氣神,像是打霜蔫了對茄子,耷拉着腦袋。
一路上碰到不少趕集的婦人,主動和董成梅打招呼,問拖家帶口去哪兒。
她不敢透露太多,只說是去縣城走親戚,帶宋越一起去玩。
“鬼呢,我昨天就看他們和老大家媳婦一起匆匆忙忙趕去城裏,會不會是宋志剛出什麽事了。”
“那漢子壯成那樣,不至于,我覺得是他家大閨女。”
那婦人召集各個靠過頭來,小聲說道:“跟你們講哦,就前天晚上,我上茅房,一出門就聽見他家院子裏傳來打罵哭鬧聲,動靜可大了,估計桌椅子都給砸喽。”
她是宋老大家鄰居,就住他家西側,沒有院子,基本一出門就能聽到他家聲響。
一婦人聽完開口:“嘁,他家反正多的錢,摔就摔呗,人屋都砸了也照樣蓋的起。”
“我估計啊,這宋家啊肯定是有什麽大事。”
嚼舌根子最不需要的就是負責,一開口天花亂墜胡編亂造別人都拿這些人沒辦法,言語負責在那個年代就是個屁。
另一頭的宋家一行人到醫院下了車,董成梅客客氣氣給了師傅錢,因為人多還又加了點錢。
師傅笑呵呵收下蹬着三輪離開了,邊騎邊吆喝。
一股子消毒水味遁入鼻腔,難聞異常,宋淺不自覺想到現實中爺爺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她一個人靠在走廊的長椅坐了一宿,那以後,她對醫院有莫名的抵觸。
醫院的設施不夠完善,病房就只是簡單兩三張床,沒有陪床的折疊椅,洗漱也都靠自己找地方,醫院不提供。
宋淺踏入病房的時候,宋志剛也将将從外面回來,這個人看上去蒼老了不少,蓬頭垢發,胡子拉碴。
姐姐躺在最裏面的一張床上,嘴唇幹裂,面色慘白,沒有一點生氣。
那個年代沒什麽人住的起醫院,所以這間房只有她一個病人。
大嬸坐在床邊,通紅着一雙眼,嗓子嘶啞招呼各位:“來了。”
董成梅把帶的鐵飯盒放下,支着小木凳詢問:“好點了嗎?”
一說到這裏,宋大嫂的眼眶又抑不住的眼淚向外湧,一條生命啊。
她從昨天陪到現在,那個好女婿除了把閨女送來,一下子沒再出現。
第一次發生家暴的時候,宋思想過要離婚就逃回家,被父母強按着送回去,經歷一場更大的毒打,再後來越打越嚴重,宋思卻像是被打習慣了,仍旁人怎麽勸都不敢再提這個詞。
宋大嫂失聲痛哭,當她看到那個周大成一拳拳打在宋思身上時,覺得自己心在絞,可閨女什麽都不敢做,只是雙手護住頭蜷縮在角落。
氣氛跌至谷底,宋淺跟着難過,一屋子人低垂着腦袋不說話,宋越宋天賜聽對話也七七八八了解個大概,實在氣不過,直嚷嚷着要去打一頓。
“不行,你們不能打他,我不同意,不可以……”睡夢中的宋思一聽到周大成的名字,驚醒坐起,滿嘴拒絕,雙手揮動着像是要打人。
這是宋淺第二次感受到生命的薄度,第一次是項栾城奶奶去世時,衆人冷漠的神情,把喪事當成□□裸的玩笑,沒有人記得一個耋耄老人永遠閉上了眼睛,再不見這人世。
她死死扣住自己的衣角,與此同時,走廊穿出陣陣哀嚎聲,哭天搶地,悲戚得讓人不自覺跟着難過。
除了宋大嫂的哭泣聲,沒人再說話,安慰的話語只會顯得多餘。
沒有感同身受,他們只能通過宋思痛苦慌亂的神情覺察苦難的沉重。
可宋淺忍不下去了。
“姐,你和他離婚吧。”
家裏人,向來勸和不勸離,但這一次她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但一屋子靜悄悄,除了宋天賜附和同意了一聲,沒人再說話。
八幾年的離婚不像現在這樣普遍,那可是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大事,一輩子要被一村子的人戳脊梁骨的。
宋家擔不起這個羞辱。
宋志剛猶豫再三,這臨門一腳想伸出去卻又不敢,其實自己不是沒想過,可這個事一旦傳開了,宋家在鹽垛就永遠擡不起頭了。
宋家二老攢了一輩子的名聲,要被他毀于一旦,怕百年之後下去了被責怪。
宋淺看出了所有人都在猶豫,也知道這事情的後果,可她實在覺得面子大不過裏子,命丢了就什麽都沒了。
剛想開口,病房門忽地被推開,周大成挂着鼻涕眼淚撲進來就跪下,聲嘶力竭地祈求原諒。
宋淺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悔改,但不得不承認,他假哭的技術十分好,面部表情到位,就是情感表達過于誇張。
宋志剛和宋志進漸漸起了原諒的念頭。
宋淺出聲阻攔:“爸,叔,他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們還忍心把姐往火坑裏推嗎。”
宋越一直不喜歡這個姐夫,從來不拿宋思當媳婦,要罵就罵說打就打,不是個男人的樣。
“對,爸,姐已經這樣了,不能再放在他身邊被糟蹋了。”
心思被壓下去,宋志剛表現出一副剛醒的态度。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裝腔作勢,自己是不能允許閨女離婚的。
周大成太熟悉自己老丈人的想法了,加大表演力度,再三保證不會了,下次要是再犯,祖下八代早逝。
誓發的毒,宋志剛對着他哥使個眼色,要不就算了,孩子還能再有。
另一邊的宋思卻突然尖叫着縮到床腳,喃喃自語道:“我再也不敢了,別打我了,別打了,我疼。”
一下子的轉變,讓周大成氣的牙癢癢。
臭婆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回去看他收不收拾她。
作者有話說: 家暴絕對是無法諒解的一件事,并且從來都是只有0次和無數次,原諒只會換來更粗魯的對待(正經嚴肅臉)
也希望所以看文小可愛這輩子不會遇見
如果遇到,親親,這邊建議果斷一點
保護自身權益,沒有人應該被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