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廣岫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神清氣爽,吃了一堆糕點果品,在将軍府中散步消食,正猶豫要不要去看看衛翊,無意看到柳風屏從衛峥房中出來,一抹奸笑立即浮在臉上。
果然有問題!
他快步走過去,假裝無意碰上,細細打量他身上可留了什麽蛛絲馬跡。柳風屏對他這玩味中透着探究,探究中透着熱切,熱切中透着猥瑣的眼神,雖心下發毛,表面還是溫和有理,道:“真人可是有事?”
廣岫奸笑:“沒事,沒事。”
柳風屏見他神情不信他沒事,卻也覺得一定不是什麽好事,颔首告辭,廣岫卻跟了過來:“柳先生整日窩在将軍府裏,怎麽不陪陪愛妻啊?”
柳風屏道:“真人見笑,我尚未娶親。”
廣岫揶揄道:“哎呀,柳先生這般而立之年亦是風姿脫俗,怎地還未成家?衛大将軍尊您為軍師,卻連終身大事都不放在心上,真是不像話。”
柳風屏笑了笑,道:“将軍公事繁雜,哪裏得空管我這些閑事。婚嫁之事講究緣分二字,順其自然便罷了。”
廣岫道:“哎,此言差矣,這世間莺紅柳綠美女如雲,你不去找,人家還能自己送上門來?哦,不對不對,似柳先生這般潇灑之姿,宸寧之貌,自是多有佳人傾心,娶個美貌嬌娘應當不是難事。唉,也不知是找不着呢,還是不願娶呢。”
見他摸着下巴笑得一臉猥瑣,柳風屏苦笑道:“真人這是指着取笑我呢。”
廣岫道:“哪敢取笑先生,就是覺得依先生品貌,無紅顏知已相伴,甚是可惜啊。”
柳風屏道:“若按此話來講,真人風華正茂,才是可惜。”
廣岫道:“我修道之人怎能沉迷世俗情緣,說起來,我在将軍府中聽說了一些謠言,說柳先生與衛将軍的二夫人……”
“真人,還請慎言。”柳風屏臉色如常,言語卻擲地有聲,“旁人議論我無妨,辱及将軍夫人清譽,卻是萬萬不可。”
廣岫賠笑:“先生別急,我都說了是謠言了,自然是不信那些。只不過這瓜田李下的,難怪先生遭人非議啊。”
柳風屏道:“清者自清,何懼人言?真人若無事,我就先走了。”
Advertisement
廣岫笑道:“索性無事,就再聊聊呗,莫不是先生生氣了,不願再搭理我?”
柳風屏苦笑:“真人還想聊什麽?”
“不要這般嚴肅嘛,随便聊聊罷了。”廣岫拍拍他肩,笑道,“我就是見到衛翊小子這般愁容病樣的,不由想起他娘過世那會了。說起來,她娘一個弱質女子,又深居府中,能從何處得了這般惡毒的蠱蟲?為何不惜以身犯險去害衛湛?衛翊傻不拉幾的,不知其中曲折,我嘛,閑來無事,找點事消磨消磨。柳先生長居将軍府,不是外人,想必一定知道些內情吧?”
柳風屏道:“說來不巧,這件事發生時,我正告假還鄉,其中內情并不清楚。”
廣岫觀察着他的神情,道:“唉,怎麽這般巧,偏偏先生回鄉了,若是先生在,衛翊他娘或許還有救。”
柳風屏道:“柳某不過一介謀士,很多人很多事,都是無能為力。”
“先生過謙了,以先生智慧運籌帷幄當不在話下。”廣岫道,“若說有人指使衛翊他娘,先生覺得會是誰呢?”
柳風屏有些為難道:“這……柳某便鬥膽猜測一二,或許會是相府那邊吧。”
對這個答案廣岫在意料之中,可以說他費這許多口舌,正是為了這個答案。也不知究竟圖個什麽。
柳風屏又道:“不過,三夫人性情剛烈,三公子在府中不受倚重,她或許會認為是有少将軍珠玉在前擋了他的路,才會有此舉動。”
廣岫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若真是如此,她也夠傻的。哦,還有衛翾他娘,都說她性情溫婉柔順,衛翾怎會是這種臭德行?”這點他是當真好奇,怎麽看都不覺得衛翾會是當年那個幫了自己的傻小子。
說是衛翊,還有些可能。
柳風屏無奈笑了笑,這個真人看來當真是太閑了。
“二夫人确實良善謙恭,是将軍帶兵在外時結下的良緣,二公子被接入府中之前受了些苦,加上二夫人早逝,故而有些叛逆。”
廣岫眼睛亮了:“你是說,衛翾是後來才進将軍府的?”他覺得心跳有些加快,“這麽說來,衛翾進府之前,衛府的二公子其實是……衛翊?”
柳風屏點頭,見廣岫神情甚是詭異,變了好幾變,最後定格了一個喜悅萬分的臉,抓住自己的手連連道謝,最後大踏步走,哦不對,是跑了。
柳風屏撿起掉落在地的托盤和藥碗時,已經恢複了溫玉般儒雅的神情,又理了理衣襟,擡步走了。
迫不及待來到那扇房門前,廣岫平複了心緒,調整了呼吸,這才推門。衛翊并無動靜,已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幾日被衛峥勒令習武健體,早已疲乏不堪,今日也是難得可以睡個午覺。
廣岫站在床邊看着那張清簡憔悴的臉,暗暗罵了衛峥無數遍,想着今後一定要讓他多吃些,養得白白胖胖得才好。
他素來不信緣分或是命中注定那一套,此時卻不得不信了。當初那個瘦瘦小小的傻小子長大了也還是個瘦瘦小小的傻小子,不知是否還記得那個小叫花子呢?
似是有所感應般,衛翊迷糊中翻了個身,睜開了眼,正對上廣岫的眼神,一時有點懵。
“真人……”
廣岫忽然有些慌亂:“你……你別起來,好好睡着。”
衛翊哪裏還能自顧自地睡,微微起身,廣岫扶住他肩,目光柔得不像話:“衛翊,你十年前……”
不等他說完,一個下人進來,說人找到了。
廣岫乍舌,也太快了吧,不愧是将軍,講的就是兵貴神速。
将衛翊按回床上,掩好被角,廣岫柔聲道:“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什麽……”不等衛翊問完,廣岫沖他一笑,笑如暖陽直入心房,讓他感到一陣熟悉。
似曾相識。
衛翊感到自己的心胡亂鬧了起來。
來到前院,廣岫想好的稱贊恭維還未出口,就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
院中黑壓壓擠滿了人頭,因周遭圍了兵士而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喧嘩。衛峥負手而立面容嚴肅,好似檢閱三軍。
廣岫走過去,咽口唾沫:“将軍,我這是找人不是征兵。”
衛峥道:“我照你所說傳出藏峰山有大墓的消息,這些人都是前來掘墓之人,我命人寧可錯抓,不可放過,全部在此,你自己找找吧。”
廣岫撫額:“将軍,我師弟才二十有一,像這個這個,還有那個,看上去快五十了吧。他模樣雖然比不過我吧,也算是清俊有餘,你看這些個,賊眉鼠眼猥瑣至極,還有那幾個……”
衛峥道:“怎知他不會喬裝改扮?”
廣岫擺手:“他這個人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如何出衆,哪會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德行?我這一眼看下來,這些人裏沒一個是他,還勞将軍再費心找找。”
柳風屏道:“真人,何不在這些人中挑選有能之士?”
廣岫擺手不屑:“不過是些盜墓賊,有什麽可選的?”
人群中響起一個聲音:“此言差矣。”
廣岫回頭,人群中走出一人,三十上下布衣麻鞋,灰頭土臉胡子拉碴,看去甚不起眼,一雙眼卻炯炯有神:“盜墓者擅尋墓,若無本事,如何窺得地下風光?我等雖見不得光,也是憑本事和手藝吃飯。此次衛将軍将我等無緣無故捉拿至此,你這小子又出口侮辱,欺人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總該要給我們一個交代才是!”
“就是!我們不過是來看看,憑什麽抓人?!”
“憑什麽抓人!”
“将軍也不能随意拿人吶!”
衆人情緒被他煽動,兵士喝止不住,欲拔刀威逼,衛峥制止,沉聲道:“按我朝律法,私盜陵墓乃是重罪,莫說我将你們捉拿至此,就是就地砍了,也是理所應當。爾等若是不服,盡管試試。”
他這一說誰還敢鬧,立即噤聲。那中年人道:“捉賊捉贓,将軍,你說私盜陵墓是重罪,可我們根本沒有盜墓,不過是去藏峰山逛逛,又是犯了哪條王法?”
此人看着就是個刺頭,廣岫攔住将要發難的衛峥,賠笑道:“這位兄弟說的對,是我等失禮了,這便陪個不是。”
那人哼了一聲:“藏峰山無論是山川地勢還是風水流脈皆是下乘,且含兇煞之兆,根本不可能有大墓,你們放個假消息唬人,究竟有何目的?”
廣岫笑道:“看來兄弟真是識貨之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人大義凜然:“且看你們有何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