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來出來!”一回房廣岫就将行雲敲得哐當響,好一會了劍靈才顯現身形,幽怨得瞪他:“幹什麽啊,我剛剛大戰元氣大傷,需要休養哎。”
“你就是個靈體,休養個鬼!”廣岫沒好氣,“快,把青潭叫過來。”
“青潭?”劍靈迷糊,“誰啊?”
廣岫直敲桌子:“你的同類!劍靈之間溝通不受任何限制,你趕緊把他叫過來,我有要事!”
“可是我又不認得他怎麽叫嘛?”劍靈十分委屈,他還是個寶寶,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廣岫氣得快要吐血,心口更疼了。
忽然房中青光乍起,一個颀長身影緩緩顯現,還未看清又閃向床榻,成了個側卧妖嬈的美人……哦不,美男。
廣岫不是第一次見玄惪慬天劍中的劍靈,每次見他都有踹一腳的沖動。
他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麽古板正經的堂堂停雲觀掌門的劍靈,會是這麽一副魅惑衆生的妖孽樣子,簡直是丢男人的臉。
如果一個靈體也算男人的話。
記得一次廣岫想看看他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就當真脫了衣服給他看,一時變男一時變女,讓才十來歲的廣岫頭一次感受到什麽是青春的躁動。
當然,結果是廣岫被罰挑了一百擔水,青潭被罰禁足一年,在劍中憋得幾乎香消玉殒,從此後再也不敢胡亂勾人了。
廣岫很想看看他勾引自家師兄是何情景,不過,這大概是不可能看到的,青潭在玄惪跟前就是只溫順的貓,斷斷不敢做絲毫越禮之事。
“真是看不下去了,蠢莫非是種病,會傳染?”劍靈青潭語氣慵懶,美目流轉,掃過劍靈之時,小家夥臉騰地就紅了。
“知曉行雲劍靈出世,我還特意來瞧瞧,怎麽還是副娃娃樣子,模樣也不好看……”
劍靈撇撇嘴,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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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岫不耐煩:“別扯這些沒用的,你去告訴玄惪一聲,我撐不住了,他不來幫忙,我就自個兒先逃了,到時可別怪我棄停雲觀于不顧。”
青潭懶懶擡眼,仿佛才看到有他這麽一個人:“他早已知曉,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而來?”
廣岫一喜:“他怎麽說?”
青潭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自求多福。”
廣岫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摔過去,可惜對方是個靈體,物理攻擊對他無效。
“性子還是這麽臭啊……”青潭搖搖頭,“身在局中往往被局所操控,想要看清,不妨出局看看,一切或許都會通透得多。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天道之威人力不及,風水地貌卻可改變。”
“風水?”廣岫皺眉,怎麽又扯這裏來了,他對此可是一竅不通啊,“你說此事與風水有關?”
“我哪知道。”
廣岫切齒:“那你方才都是在放屁不成!?”
“他說的。”青潭瞥他一眼,“我才懶得和你說這許多。”
“他就讓你說這些廢話?”廣岫咬牙切齒,他可真沒發現他說這一通有什麽實質性的作用。
“他好像還說了什麽,我記不清了……”青潭秀眉微蹙,甚是苦惱得想了半天,在廣岫幾乎要抓狂時,總算想起來了,“哦,他說欲知因果,要去趟藏峰山。”
“藏峰山?”廣岫一頭霧水,“去幹嘛?”
“我哪知道。”
廣岫捏着拳頭,心中暗道:我忍!
“話帶到我就回去了。”青潭起身,幽幽蕩起,猶如天人下凡一般風姿脫俗,“凡人之處果真污穢得很,所謂帝王真龍天子,不過如此嘛。”
“那個……姐姐……”劍靈怯怯開口:“帶我一起回去吧?”
青潭回眸一眼,笑道:“這可不是我此行的任務。”他飄回來,捧起劍靈的臉看了一會,道:“仔細看看,輪廓五官還不錯,好好保養,補一補,應當還有救。你叫什麽名字?”
劍靈紅着臉嗫嚅:“我……我還沒有名字……”
廣岫也想起自己确實還沒給他起名,剛想給他起名叫來福,便聽青潭道:“那我幫你起一個吧,看你瘦瘦小小的,像根竹竿子,劍又叫行雲,不如就叫……雲竹吧。”
劍靈臉笑得像朵花:“雲竹,真好聽!”
廣岫抗議:“好聽什麽?這是我的劍靈憑什麽你給起名字,不成!他叫來福!”
“不要!”劍靈露出怒容,這可是關乎人生的大事,“難聽死了!”
“你個小屁孩懂什麽,名字好聽有什麽用,難聽的才好養活。就叫來福!或者狗蛋也成……”
“不要,我叫雲竹!”
“來福!”
“雲竹!”
在他們的争吵之中,青潭翩然隐去,心中暗道:“兩個傻子。”
随後幾日廣岫都在琢磨怎麽說出宮的事看起來才不像是捅了簍子要跑路。
西苑槐樹經過那日後變得兇厲許多,已吸食了不少宮人的魂魄,缙帝每日送去罪奴祭樹,也只能暫時控制。朝堂之上更有肖乾林為首的百官說是因為他和衛翾擅動禁地,激怒了樹中神靈才會如此,要缙帝将二人為樹獻祭。幸好缙帝還算清醒,駁了回去,卻下了死令要他們半月內除此大患,否則也是個死。
衛峥進宮來看他們,對兒子只知抱着狐貍不聞不問的模樣大為光火,想要捉了狐貍一把掐死,被衛翾使了個定身法,只有眼睛能動。
等衛翾離去,廣岫解開術法,衛峥罵了一會,忽然靜下來,臉色糾結甚為後悔,說若是知道宮裏的是如此厲害的東西,他死也不會讓他入宮。
廣岫見他這模樣,也沒再補刀。若是他知道一切皆因自己送入宮中的母狐而起,他只怕悔得要撞牆。
衛峥請廣岫無論如何救衛翾一命,言辭懇切甚為感人,廣岫連拒絕都不好意思,只說有我一命,就有他一命,若是自身都難保,那可就沒法子了。
衛峥大為感動,又與他說起朝中局勢,對肖乾林一番咒罵,簡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廣岫想起衛翾的話,道:“肖乾林此人,當真……如此不堪?”
衛峥冷笑道:“那個老東西,旁人不知其真面目,我卻清楚得很。當年若不是我舉薦,他到死也不過是個賣字畫謀生的窮酸!”
廣岫見他模樣覺得有幾分小家子氣,道:“你二人的過節,我也聽說了一些,其實,感情這種事發乎于心,無法強求,那個……”
衛峥冷哼:“你也認為我咬着他不放是因為那件事麽?罷了,多說無益,你與衛翾在宮中,定要小心靖妃暗中使絆。”
廣岫應了,送走衛峥之後,心中卻如堵大石,甚不舒坦。想了想,他起身出門。
在皇宮幾日他已摸得熟稔,徑直來到碧桐宮外,做出一副糾結苦惱的模樣。
他在宮中名聲頗大,人人識得,都知道他在哪裏哪裏便有不幹淨的東西。不過一時便有個年紀稍長的宮女走過來,問他來此可是碧桐宮內有什麽不好的東西。
廣岫道:“姑娘不必擔心,我來只因昨夜做了個夢,夢中天降霞光,落在了一株芍藥之上,可謂大吉之兆。今日醒來念念不忘,便想問問這宮中有哪處栽了芍藥?”
宮女松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這皇宮之中芍藥不多,據奴婢所知,有芍藥的寝宮只有太後,皇後和咱們碧桐宮了。”
廣岫笑道:“自古牡丹為王,芍藥為相,二者皆非人間凡品,想必靖妃娘娘亦是恩澤不淺,福至無雙。在下鬥膽,可否請姑娘通禀靖妃娘娘一聲,讓在下看看那株芍藥?”
宮女想了想,道:“先生稍待,我去通報。”
沒過一時,宮女出來,将廣岫迎了進去。
靖妃淡施脂粉,更是清麗脫俗,想來聽宮女一番轉述心中喜悅,見了廣岫頗為客氣:“方才聽素雲所言,先生夢中的霞光,是落在了本宮院中的芍藥之上麽?”
廣岫道:“這個尚不可斷言,還需看過了才知道。”
靖妃美目流轉在他身上一掃,道:“先生想看花自是可以,不過,先生來得湊巧,今日本宮園內的一株紫丁香也開了。二公主甚愛丁香,本宮便約了二公主一同欣賞,既然先生也要看花,便索性約在一處吧。二公主想必快到了,勞煩先生稍等片刻。”
廣岫起身道:“草民粗野之人,唯恐擾了娘娘與公主雅情,看花還是下次吧……”他本欲找個理由探探碧桐宮,看是否有上回給衛翾喂藥的宮女,哪知會是自投羅網,不由心中哀嘆。
靖妃笑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雲儀公主素來性情恬淡內斂,不善言表,卻也多次向本宮提及先生風逸,能讓她如此挂心,本宮焉能不成人之美?先生若不給這個面子,本宮可要不高興了。”
廣岫苦笑,只得坐下。
片刻後,雲儀款款而來,進門就看了廣岫一眼,眉目含情秋波流轉,廣岫卻是一身雞皮疙瘩。
早聽說皇後與甚為得寵的靖妃素來不睦,後宮一隅也暗暗成了兩個派系。雲儀幼時喪母,在宮中不過夾縫生存,不知為何讓她攀上了靖妃這株大樹,蔭蔽之下也是安然無恙,由此亦可窺見她恬靜外表下的心機手段了。
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女人就是麻煩。
“先生可是哪裏不适?”雲儀怯怯開口,端的是溫柔入骨。
廣岫咳嗽幾聲:“是啊,昨夜沒睡好,受了些風寒。”言罷又咳嗽幾下。
靖妃道:“先生沒睡好,想是因為那個夢罷,這便帶先生去看看那株芍藥,說不定被那吉兆一催,風寒便好了。”
廣岫讪笑,胡謅的你也信?
前往後園途中,廣岫時時留意過往宮婢,并沒看到那個宮女,忽然身子一重,本走在他邊上的雲儀忽然就歪倒過來。他下意識扶了扶,那軟軟的身子便又挨近了一些。
“我這花園亂石崎岖,公主千金之軀,可仔細看着路,小心摔了。”靖妃掩唇笑道。
廣岫松開手,看到雲儀臉紅嬌羞的模樣,忽然想起了衛翊那動不動就泛紅的臉。
雲儀見他眼睛發直,以為是美人計得逞,心中得意,面上還是含羞帶怯:“多謝先生。”
廣岫應了一聲,繼續走,來到一株高大的丁香樹前,丁香已開,花色暗紅,如火如荼,廣岫卻慢慢沉了臉色。那似有若無的血腥氣混合着新翻泥土的氣息鑽入鼻中,似乎是在提醒着什麽。
那個宮女,怕是再也不會見到了。
靖妃道:“這株紫丁香往年皆是黛紫,今年卻成了赤紅,甚是奇特,不知是否也是因了先生昨夜的夢呢?”
雲儀道:“靖妃娘娘福澤雙至,頻降祥瑞,實乃天意眷顧。”
廣岫冷笑:“可惜,這祥瑞卻非天上而來,而自地下而來,娘娘要不要掘開看看,這丁香樹下可是埋了什麽寶貝,才使得花開如血?”
靖妃臉色微變:“這倒不必,既為祥瑞,還是莫要輕擾得好。”
廣岫冷冷一笑,躬身告辭。
靖妃在花下站了一會,一朵花飄落在她肩上,如凝固的鮮血。她忙不疊撣去,心下一陣發慌。想起方才廣岫的神情,那帶着鄙夷小觑又有幾分不屑的眼神,恍惚竟是似曾相識。
作者有話要說: 哎,單機好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