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場公主的及笄大典百官皆至,讓廣岫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人,比如那個臭名昭著的珩王,長得倒是與罵名不符的灑脫俊逸。這是他禁足結束重獲自由的第一日,迫不及待攜賀禮進宮,還主動來找廣岫攀談了一陣。
廣岫發覺與此人說話十分投緣,頗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說起楚離之事,珩王毫無遮掩,說就是看他順眼,所以想要多看幾眼。
這世間之人不知幾何,能有幾個看着順眼也是不易,比如衛翊,廣岫看着他就十分順眼。心有戚戚,二人又多談了一陣更是引為知己,許了來日再約,把酒言歡,至于珩王那茅坑般臭的名聲,廣岫可不在乎。
還有那權侵朝野名動天下的賢相肖乾林,曾經芝蘭玉樹般的人物此時亦是豐神如玉,雅儀不減當年,看上去笑意宴宴甚為可親。肖乾林長子肖長離古板穩重,擅明察斷案,甚得民心。二子肖少欽風流俊雅,才學出衆,是三個兒子中最像老子的一個。三子肖行之相較之下無甚特別,要說可取之處便是精通音律,作有不少樂譜在坊間廣為流傳。
這樣的一門精英,衛家比不過也是情有可原。
人多了難免就嘴雜些,廣岫混跡在一衆官員之中就聽說了一件極為有趣的事。少将軍衛湛依父命向工部尚書王行楷之女提親,不想那女子心屬大理寺卿肖長離,揚言非他不嫁,對衛湛的提親是尋死覓活,讓衛王兩家丢盡了臉面。
原本如此也就罷了,偏偏這戲碼二十多年前就曾上演過一回,當時衛峥少年将軍意氣風發,看中一戶知府千金,原本已定下親事,卻不想那位小姐移情于當時還是個戶部小官員的肖乾林,誓死不嫁,最後甚至離家奔逃,鬧得滿城皆知。
衛峥與肖乾林的梁子也是那時結下的,此時同樣的事竟在兒子身上重演,衛峥暴脾氣上來,将氣全撒在了衛湛身上,命他連夜趕往軍營操練新兵,未得準許不能回來。
聽大臣們将這事調侃揶揄聊得不亦樂乎,廣岫簡直想為衛峥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禦宴還未開始,幾個皇子與官家世族子弟便在後花園水榭辦了場詩會,皇帝亦來旁觀,當場盛贊衛翾與廣岫除妖有功,更欽點衛翾參加詩會。
衛翾一臉不情願,他平時從未出席此類應酬,朝中大臣只知衛将軍有個年輕有為頗有韬略的兒子衛湛,對他知之甚少,不少人來套近乎,沒一會就被他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氣息給吓跑了。
詩會以大皇子雲瀚起頭,對不上的便罰酒一杯,最後勝者可獎勵鴿子蛋一般大的夜明珠一枚。
缙帝含笑端坐上首,看着座下一群朝廷新秀甚為滿意。廣岫不懂這些附庸風雅的東西,就當看個樂子。以他大致看來,文采最佳的還是四皇子雲钰,其次便是禮部侍郎肖少欽。最後皇帝本着關愛臣子之心,還是将夜明珠賞給了肖少欽。
肖乾林撚須微笑受了諸多贊譽,還跑去與衛峥扯了幾句。衛峥一張臉更為難看,若不是場合特殊,只怕早已拂袖而去。
衛翾一句詩也沒對出來,只顧喝酒,竟還喝得大醉,又為他老爹不太好看的臉面上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缙帝命宮人将衛翾扶回去休息,心中頗為不悅。他近日聽說了愛女雲珑中意衛翾之事,有心成其好事,此時也便多留意他一些,哪知他會是這般胸無點墨,心中不免失望,亦對衛峥有些怒其不争的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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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翊聽着身旁的細碎閑語,嘆道:“其實二哥文采很好的,就是不愛這種場面。”
廣岫嗤鼻:“就他那臭脾氣,我才不信他能有什麽真才實學。”
衛翊極為認真的搖頭:“其實小時候做文章,二哥都是最好的,只是爹不愛誇人,雞蛋裏也要挑骨頭,二哥被說得多了失了興味,也就不再認真做學問了。”
“哦,原來他不止是塊茅坑裏的石頭,還是頭倔驢。”廣岫樂呵,“牽着不走打着倒退。”
衛翊想點頭來着,一想自己這般背地裏腹诽二哥不太好,便忍了下來。
廣岫道:“我說,你大哥那事,不是你備的禮太摳門,人家王小姐才看不上吧?”
他只是玩笑話,衛翊卻認真思索起來:“可是敲定之前,我都請示過爹和柳先生的……”
“開個玩笑,你怎麽總是這麽認真。”廣岫搭他肩膀笑,“那個王家小姐真是有眼無珠,偏看上肖家那塊木頭。雖然你大哥也是塊木頭,但好歹沒朽,還有得救……”
想起這事來,衛翊亦不免為大哥不平,不過想起衛湛得知王家拒婚時如釋重負的神情,這不平也就成了慶幸。
便在此時,青袍緩帶的肖侍郎走了過來,對廣岫拱手施禮:“這位便是停雲觀廣岫真人吧,久仰久仰。”
廣岫還禮,看看那張臉擺出一個笑來:“肖侍郎才高八鬥,亦是敬佩不已。”
肖少欽謙虛幾句,廣岫又恭維幾句,對話甚是無聊,廣岫正想找個理由溜了,卻見雲昶走過來,後面跟着寡言少語的雲謹。
“連我四弟都贏了,很了不起嘛。”雲昶言語帶刺不甚服氣的樣子。
“殿下謬贊,下官惶恐。”肖少欽假裝聽不懂,“四殿下驚才絕世,下官自愧不如,此番得勝亦是陛下垂愛,不敢自居。”
見他如此謙恭,雲昶也不好太過,道:“你也別妄自菲薄,朝中誰人不知肖侍郎才學。我聽說你與靜妃娘娘乃是同胞姐弟,從小就愛扮作對方戲弄下人?”
肖少欽掩面:“殿下見笑,不過孩提時的玩笑罷了。”
雲昶來了興趣:“我看你與靜妃娘娘面貌确有七八分相似,不知此時再扮作對方會是何種情形,不如……你再扮一次,若是能騙過我父王,重重有賞。”
肖少欽忙道:“微臣怎敢欺君,此事萬萬不可!”
雲昶一想,也對,任憑他再怎麽胡鬧,也不敢鬧到自家父王跟前去,便退而求其次:“那就扮給我們看看罷。”
“殿下玩笑了。”肖少欽無奈道,“男女有別,我與靜妃娘娘雖為雙生,實則還是有所不同的。”
“反正還早,你就試試吧,我不會說出去的。”雲昶躍躍欲試,還拉拉雲謹,“阿謹也很想看吧?”
雲謹面露為難:“皇兄,此事确有不妥,還是算了吧。”
“我都想好久了,怎麽能算了?”
廣岫忍住笑,也不知這個三皇子平時都在琢磨些什麽,不過他最喜歡看的就是戲,尤其是那家夥出糗的好戲,便加了把火:“三皇子的想法甚為有趣,索性無事,肖侍郎就莫要推辭了。”
雲昶得了支持更為激動,拽住肖少欽就走。廣岫也拉了衛翊興致勃勃跟上去,雲謹嘆了口氣,只好跟上。
另一邊,珩王特意找上肖長離,将他一通誇獎,贊為朝廷的中流砥柱,從表面上還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連皇帝都聽得甚為感動,只望這個兒子能夠迷途知返才好。
肖長離面無表情,最後來了句:“法不容情,天網恢恢,王爺自重。”被肖乾林拽過一旁。
珩王依然笑呵呵,毫不在意,缙帝瞪他一眼:“還笑,你在外胡鬧也該有個度,再有下次,朕也保不了你。”
珩王讨好得捏捏父皇的肩:“兒臣知道了,再有下次,你就削了我的職遠遠流放出去,大家安生。”
缙帝嘆道:“朕記得你兒時聰明懂禮,最為出衆,便是連皇位都曾想傳于你,你卻怎地越大越沒分寸?”
珩王嘿嘿一笑:“那時兒臣不過幼稚孩童,不知世間有諸多趣味,如今想來也是無趣得很。皇位這燙手山芋誰要誰拿去,便是拱手給了兒臣也不要。父王,你終日坐在龍椅上批奏折理朝政,有何趣味,何曾好好領略過人生之樂,不覺可惜麽?”
缙帝搖頭嘆道:“你這歪理少在朕面前掰扯,我且問你,聽說你招了個琴師在府中,可有此事?”
珩王撓撓下巴,笑道:“父王耳目就是靈敏。那位琴師技藝超凡,琴音遏雲繞梁動人心魄,兒臣聽過,委實驚嘆。父王不是好瑤琴嗎?此次雲珑生辰,我特意将他帶進宮來助興,也讓父王聽聽,保管滿意。”
“真有這般好?”缙帝有了些興致,便沒有質問那些坊間傳言,說他将琴師收為禁脔之事。想來自己的孩子,總不會胡鬧到這般地步。
“父王等着看便是。”珩王胸有成竹。他原本只是好奇這名滿京師委身青樓的琴師究竟有何特別之處,請他到府中聽他彈過一曲後,竟是入了迷一般沉醉琴音,不願放他離開了。
想起那人清淡如水無言撫琴的模樣,他的嘴角便浮起一抹笑來。
“皇上!”一人忽然快步走來,在缙帝跟前跪下,“草民鬥膽,請皇上做主。”
缙帝看看那人,認出是肖乾林之子肖行之,便道:“平身吧,你有何事?”
肖乾林趕來,急忙謝罪:“犬子無狀,還望陛下恕罪。”随後扯扯兒子,“還不退下!”
肖行之拗聲道:“皇上,草民識得一位琴師,引為知己,前幾日卻被珩王殿下拘在了王府之內不得而出,還望皇上做主。”
缙帝笑道:“此事珩王已向朕說了,只是想請那位琴師到宮中助興,事後定會放他離去。”言罷看向珩王,珩王只得應允。
肖行之看看珩王,眼中滿是懷疑,也不好再多說:“多謝皇上。”
見缙帝沒有怪罪的意思,肖乾林擦擦冷汗,喝退兒子,又是賠罪,缙帝笑道:“愛卿不必如此,珩王行事荒唐,還仗各位多做監管才是。”
肖乾林惶然:“是微臣教子無方,多番沖撞,珩王殿下不怪罪已是萬幸。”言罷又對珩王致歉,珩王笑着扶起他,又是一番恭維,笑得臉都快僵了,尋了個空踱到七閑亭偷閑,陪着自家四弟喝茶,聯絡聯絡感情。
“阿钰啊,你今年十九了吧,老呆在宮裏想必悶得慌,哪日皇兄帶你出去,看看什麽叫煙火人間。”
雲钰顧自茗茶,微微擡眸:“看你如今這副模樣,也知道外頭沒什麽好的,我才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 咱現在別的沒有存稿最多,每日雙更更完了事,喜歡的小天使們盡管收藏勾搭,心情好了丢個評論給我就最好了麽麽噠(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