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惡由心生而行于百骸,若一個人心中有恨,那他的一肌一肉一毛一發皆聚有陰煞,其中以骨骼最為兇厲。皇後榻下這是被人種了骨咒,用的想必是仇人的骨,每日夜間洩憤折磨,緩緩取其生氣,極為惡毒。
對付這種骨咒并不難,但需找到完整的骨骼一同銷毀才能徹底解決。可看此處只有幾塊骨頭,其他的不知在何處。若是這具人骨的其他部位已被銷毀或者刻意藏了起來,他就算是本事再大也無法都找出來。
思量片刻,他決定還是暫時将其壓制,日後有了其他骨頭的下落再說。他将布囊周圍以靈符束住放了回去,又費心費力布下鎮邪法陣,将近一個時辰才完成,随後向皇後複命,讓皇後換處寝宮,應是坐北朝南陽氣最盛之處。原來的地方找塊千年寒玉壓住,平時不要随意接近即可。
皇後大喜過望一一照辦,非但沒責怪他幾乎拆了她的寝殿,反而獎賞了一番。手中捧着金銀財寶,廣岫才覺得沒白受累,要說宮裏的人就是這點好,不差錢。
廣岫都從皇後的宮裏回來吃了幾碟玉露糕了,衛翾還和他去時一樣坐着,一局棋還沒折騰完。廣岫踱來踱去,拍拍桌子,震得白玉棋子都跳了跳:“我說衛二爺啊,你當這趟是進宮來消遣了是吧,事兒都讓我一個人辦了,讓你當個驸馬你還不樂意,我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衛翾慢條斯理将震亂的棋子擺回去:“你想讓我做什麽?”
“能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別給我整日的下棋。”廣岫簡直想把棋盤給掀了,“見着我就煩。”
衛翾照舊落子:“可惜,我在這宮中也只能如此打發,做不得別的什麽。”
廣岫道:“我知道你對我強拉你進宮心有不滿,但無論你信或不信,我是真心幫你的。”他要來動之以情了,“其實十多年前,你于我有恩。”
衛翾擡眼打量他,想看出他是在信口胡謅的端倪,他的模樣卻是難得的認真。
“那時正是寒冬,冷得吓人,我……那個叫花子……好吧就是我,凍得跟條狗似的,在你家檐下避雪。那時你不像現在,有人情味多了,偷偷讓我進屋請我吃了東西,還偷拿了你娘的玉镯,讓我當了換錢。”廣岫回想當年,雖然那是他最不願意記住的日子,摸着鼻子笑,“別說,那玉镯還挺值錢,我換了整整一百兩。”
衛翾靜靜聽他說完,面上毫無變化:“十幾年足以使人容貌大變,你怎知是我?”
廣岫道:“我是壓根認不出了,只依稀聽到下人喊你二少爺。”
衛翾眉頭微挑,沒有說話。廣岫言辭誠懇:“看來你已忘了,不過你幫過我,我總是記得的。無論如何,這次我一定豁出命了幫你,你……你就自便吧。”
衛翾看了看他,面上浮起一抹笑。廣岫打個激靈,莫名覺得那笑十分奸詐。
衛翾道:“對待恩人,你的報答似乎不夠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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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岫嘴角抽抽:“你想幹嘛?”
衛翾悠哉道:“陪我下棋。”一個人下棋他早已下煩了。
“我讨厭下棋!”廣岫嚷嚷,“這麽無聊的事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麽都這麽喜歡幹。”不過轉念一想,只是陪着下棋,這要求還不算過分。
他正要勉強答應,衛翾又開口了:“好吧,那換一個。”
廣岫又有了不好的預感。
“讓玄惪來見我。”衛翾道,“現在。”
廣岫趕緊舉棋:“咱們還是下棋吧。”
“我聽說停雲觀中有一術法,可隔千萬裏與人交談,如在眼前。”衛翾道,“我要見他。”
廣岫擺手:“你太擡舉我了,這可是最上乘的術法,觀中會的也不過二三人,我連隔空傳音都還沒學會吶。”見衛翾露出鄙夷神情,他笑道:“既然你這麽想見他,不如咱們趕緊解決了宮中之事,我帶你回去,就是留在停雲觀朝夕相對都是可以的嘛。”
衛翾沒說話,廣岫面上揶揄之色讓他更糟心。那麽久遠的回憶中,那個人只剩下了一抹白影,再記不清眉眼。無端的就是想再看看而已。
便在此時,雲珑蹬蹬跑進來:“衛哥哥,小狐貍不見了,我以為它來找你了呢。”也不急着找,拉了衛翾袖子笑,“你陪我找找吧。”
衛翾起身随她出門,廣岫坐着無事,也跟着一道去,順便驗證一下心中所想。
“它就是趴着,悶悶不樂的也不吃東西,唉,但願能多活幾日吧。”說是找狐貍,其實雲珑心思根本沒在這上頭,“衛哥哥,宮外一定還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吧,你帶我出去玩好嗎?”
衛翾硬邦邦道:“宮外沒什麽好玩的。”
雲珑道:“怎麽會?宮女們都說外面可好玩了,我整日在這宮裏,都快悶死了。我馬上就及笄了,到時候向父皇請旨準我出宮,就住衛哥哥家中,和大皇姐一樣,再也不用回來了。”
衛翾又開始頭疼了。
相比于他們,廣岫找得就認真多了,也算他運氣好,沒一會就在後花園的一處假山處找到了縮成一團的小東西。小狐貍瘦了許多,目光暗淡,鼻子不住翕動,看着似是十分難受。
廣岫摸摸狐貍,還挺同情:“可憐的小家夥,兩個主人都這麽不靠譜,可惜了如此珍惜的靈物,還是我來幫幫你吧。”他取出從觀中帶出的丹藥,倒了一粒喂給它。
停雲觀除了以除妖善行而揚名外,煉丹術亦是翹楚,多少人就是輕擲千金也未必換得來一顆,之前廣岫一粒禦還丹收蔣烈五百兩還算是客氣了。在下山前他就想着以此牟利,便從玄惪那搜刮了不少。他受夠了窮困潦倒的日子,有此在身,混得再不濟也能用它換些銀子過活。
白狐服下一粒,與丹藥十分貼合般,周身立即就是一陣微芒閃過。廣岫搖頭嘆道:“那家夥真是害你不淺,壞了這麽多道行。要不,以後就跟我混吧,我停雲觀人傑地靈,最宜修煉。”
白狐眨巴眼睛看看他,舔了舔他的手以示感謝,也不知聽沒聽懂。
廣岫正想将它抱起,它卻一瘸一拐朝假山下的小洞鑽去,還回頭沖他叫喚。
這洞洞口太小,廣岫只能探了半個身子進去,裏面黑暗無法視物,卻能感覺到陣陣煞氣沖體,與皇後宮中的竟是極為相似,想來其餘的骸骨是被分散埋在宮裏各處了。
這麽看來,那施咒之人要害的便不止皇後一人。
廣岫在指尖撚了道真火,照亮幽洞,白狐正刨着地面,本雪白的爪子已滿是污泥。白狐是靈獸,對這些的感知極為靈敏,按理來說應該是有多遠跑多遠,怪的是白狐卻似迫不及待般得想要将其刨出來。
廣岫就這麽撅着屁股一半在內一半在外,看着白狐刨土。眼看就要刨出什麽,白狐忽然驚呼一聲,被一股無形之力給震飛出去,撞在廣岫身旁的山石上嗷嗚慘呼。
廣岫亦感到一陣驚人煞氣沖體而來,心下大驚,忙拽了狐貍手腳并用退出身子,還沒喘口氣就見一個女子正站在不遠處狐疑看着自己,身旁跟着個宮女小聲勸她快回去。
廣岫聽出來了,這女子是二公主雲儀。
二公主殺了三公主的貓,這就情有可原了。
廣岫抱了白狐躬身道:“不知二公主駕臨,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雲儀看他一眼,低頭:“沒事……你在做什麽?”
聲音輕軟猶如暖風,聽着令人十分舒坦。雲儀容貌雖然不比雲珑張揚俏麗,亦是自有一番韻味。
“回公主,我在……找狐貍。”廣岫言罷施禮告退。
雲儀看他就要走遠,忍不住出聲叫住他:“那個……可以讓我摸摸嗎?”
廣岫想了想,點點頭。雲儀面露欣喜走過來,小心得摸摸白狐的頭,看得出她很喜歡它。廣岫注意到她右手手背上的抓痕,又不敢只看她這副面皮了。
雲儀摸了一會,道:“它不是雲珑的新寵嗎,怎會在這裏?莫不是雲珑又厭棄它了?”
廣岫可不想卷入這後宮的糾葛裏,道:“這個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奉命尋找罷了。”
雲儀收回手,見宮女離這有段距離,便壓低了聲音道:“那個……謝謝你沒有說出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誤會我……”
廣岫道:“公主言重了,我一介草民,怎敢置喙公主分毫。”
雲儀低頭捏捏手:“你、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