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影閃過時衛湛就醒了,全身立即進入防備狀态。那人推門而入,徑直朝他床邊走來。衛湛并未感覺到殺氣,反而是熟悉的身影。
“蔣烈?”他借月光細看,果真是自己的貼身侍衛,卻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樣,他素來冷酷的臉上竟帶着含義莫名的笑,透着十足的妖異。
“張郎……”
衛湛懵了。
“我好想你……”蔣烈步步走近,最後竟撲了過來,死死抱住了他。
“……”
若是旁人衛湛一掌就可以解決,可這個是從小與自己一同長大的侍衛,情分不淺,于是他決定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之前不要出手。
“蔣烈,放手。”
“張郎……”蔣烈開始哭泣,聽着可笑而滲人,“你說過要與我白頭偕老的,為何如今對我如此冷漠?我一直在等你,你為什麽不來找我……我好想你……”他靠在衛湛胸前,将他抱得死緊。
衛湛哭笑不得,這很明顯不是蔣烈平時的作風,他口中的張郎更不知是何許人,用力将他拉開,只見一張俊臉上滿是淚痕,真如弱質女子般楚楚可憐。
“蔣烈,你醒醒。”
“張郎……”蔣烈只是湊過去在他身上厮磨,“張郎,你抱抱我……”
衛湛見是不能再拖了,擡手在他眉心一點。據衛翾所言此乃人之天靈,固元之本,只要按住這裏即可逼出邪祟,他此番也是姑且一試。
蔣烈果真顫抖起來,仿佛那不是手指而是剛刺,頭上緩緩浮起一道白影,面目因痛楚而扭曲:“張郎……為什麽……我好痛……”
衛湛略有遲疑,手上力道稍減,那白影霎時又鑽入蔣烈體內,厲聲嘶吼起來,雙手如爪箍住衛湛的脖子:“你又要害我……你好狠的心!”
這力道非同小可,衛湛一時竟無法掙脫,卻見蔣烈忽然慘叫起來,周身無端燃起藍芒,将他整個人裹在了詭異的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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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烈撲滾在地痛苦不已,慘叫一時是男音一時是女聲,交相混雜凄詭無比。那女子被困在藍芒中掙紮不止,猛然化為疾電,逃出了蔣烈的身子,朝窗外遁去。
屋外月光如水,庭院無聲,衛翾猶如鬼影立在月下,兩手攏在袖中,淡淡看着她。
這個孑然而立的身影,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駭然之下欲轉身逃跑,卻被一股力量束住,動彈不得。
“二弟!”衛湛趕來,見衛翾已輕描淡寫将這不速之客縛在掌間,松了口氣。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只是想見我的張郎……”女鬼瑟縮在地,幽幽看向衛湛。
“我不是。”衛湛無奈,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讓她誤會的。
“你不是……”女鬼看着比他還迷茫,“你不是……我為何會在這裏?張郎,我的張郎呢……”
衛湛看向衛翾,指望這個弟弟能給解個惑,衛翾卻只是看着那女鬼,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目光卻顯得十分專注。
衛湛撓撓臉,心中思緒急轉。
自家二弟該不會看上這個女鬼了吧?
不會吧?
莫非他喜歡這樣的?
在他想到更離譜的事之前,衛翾開口了:“誰給你下的縛魂咒?”
衛湛一愣,松了口氣。
原來如此。
女鬼一臉茫然:“什麽……”
衛翾上前一步:“你從何處而來,見過什麽人?”
女鬼迫于他的威懾,照實說了,衛湛思索着她所言城外祠堂的那兩個年輕公子會不會其中一個是衛翊,畢竟蔣烈回來了,衛翊應當不會遠才是。而衛翾的關注點卻和他完全不一樣。
“我帶你去找他。”衛翾說出這話時衛湛和那女鬼都大吃一驚,一個是驚喜,一個就只有驚了。
他何時這麽樂于助人,哦不,鬼了?
“真的嗎?”女鬼激動萬分,忘記了恐懼,朝他靠近一些,“我真的可以見到張郎?”
衛翾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塊血色玉佩。玉佩紅芒流轉,緩緩流向那女鬼,沒過一會就将她吸了進去。
“你……她對你有什麽用?”衛湛問。
衛翾将玉收好:“是對你有用。”
衛湛更不懂了。
“半年前,城外發生了一起土匪劫殺事件,城中富商趙舒之女與随行下人皆命喪刀下。”衛翾看了看衛湛,問了句毫無關聯的話,“你今日見過張文浩吧?”
衛湛有些懵,點了點頭:“不錯,還與他争執了幾句。”忽然靈光一閃,他腦子轉過彎來,“莫非……”
張文浩寒門出生,從一個落魄書生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統共不到一年時間,才華有一些運氣也不差,關鍵還娶到了官家之女,蔭蔽之下自然扶搖直上,現是丞相肖乾林的得意門生,也是衛家的對頭之一。
衛湛逐漸明白了衛翾的用意,問道:“可她怎麽會找到我?”
衛翾道:“此鬼魂靈尚弱,雖操縱了蔣烈的身軀卻易受他魂識左右。蔣烈一心想着來與你交差,加上你接觸過張文浩,算是歪打正着。”
衛湛了然,道:“你打算怎麽做?”
“你說呢?”
衛湛猶豫了一下:“我與張文浩雖在政見上有些不和,卻也不必……”
“不必?”衛翾冷冷一笑,“日後你與老頭子出征在外,盡管多留些軍饷給他中飽私囊吧。”
“這……”衛湛還要說什麽,衛翾已經走了。衛湛無奈把話咽了回去,回去看望蔣烈。
蔣烈已醒了過來,還有些懵,不知自己怎麽忽然就從城外祠堂回到了将軍府內,還是在少将軍的房中。
“少将軍,屬下……”
衛湛打斷他:“三弟呢?”
“三公子已在城外,明日即可進城。”蔣烈壓下疑惑,将發生的事一一禀告。
衛湛思忖:“停雲觀,倒是盛名不小。”看看蔣烈,見他未受什麽影響,不由對那還未蒙面便以縛魂咒救了蔣烈的高人有了幾分好感。
蔣烈道:“據我觀察,三公子請來之人輕浮貪財,難以琢磨,不知可否信任?”
“三弟救人心切,無論如何就讓他試試吧。這麽晚了,你回房歇息吧。”
“少将軍,我怎會……無端在此?”蔣烈還是想問個清楚。衛湛想起方才他的模樣,忍了忍,道:“沒什麽,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房睡吧。”
蔣烈只得拱手告退,想到什麽又退回來,面露糾結。
“還有事?”
“少将軍,我……急需銀兩,可否預支一些?”
“多少?”
“五百兩。”
衛湛笑道:“你怎需這許多,是想娶媳婦麽?”
“不是。”蔣烈窘然,“是……是欠債。”
衛湛看他窘迫,也不再多問:“明日自去帳房領吧。”
“多謝少将軍。”
将軍府偏門外,廣岫直打哈欠,衛翊拍門,半晌沒人應,也難怪,他們來的太早,天都才是蒙蒙亮,更別說人了。
“你這樣拍到什麽時候,我來。”廣岫不耐煩,拉開衛翊,把門砸得砰砰作響,就是睡的像豬也能醒了。
衛翊有些為難:“真人,輕一點,會吵醒大家的。”
“廢話,不吵醒他們,我們在這站一天麽。”
“……”
沒一會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一個小厮開了門,對着廣岫就是一通罵。廣岫沒理會,在他腦門上一拍,那小厮就轉了個身,對着牆壁罵得唾沫橫飛。廣岫擡腳走進去:“讓你罵個夠——小子,快讓你家下人準備好吃的,我快餓死了。”
忽然,他停了下來,凝神觀察着什麽,衛翊不敢打擾他,半晌了才聽他道:“你這府中,妖氣很重啊。”他指了個方向,問道:“你娘是住那邊嗎?”
衛翊看了看,搖頭道:“不是,那是我二哥的別院。”
廣岫皺眉,衛翊小心道:“我娘在那邊……”
“等會,我還沒吃飽呢,沒法幹活。”廣岫拍拍肚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懂不?”
衛翊只得領着他往廚房而去,走到半途,廣岫忽然打了個激靈,停了下來。衛翊也停了下來,看着前面的人,叫了聲二哥,默默退在一旁。
衛翾就是有這樣讓人覺得寒氣森森好似墜入冰河的能力。
他在打量廣岫,比昨晚打量女鬼更加細致認真。
廣岫也在觀察他,他不明白,他這一臉全世界都欠他錢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忽然衛翾擡手一揮,一道紅光朝廣岫面門擊去。廣岫不閃不避,右手撚起指訣,那道紅光便在他眼前潰散,轉而又凝成一只猛虎模樣,再次沖來。
廣岫後退了一步,兩手結印,身前立時浮現一道白牆,那猛虎撞在牆上,呲牙咧嘴怒吼不已,卻偏偏碰不到他分毫。
廣岫暗暗慶幸自己聰明機智穎悟絕倫,不至于一開始就漏了底。見衛翊沉着臉,不禁疑惑:模樣倒不賴,怎麽會是這麽一副目中無人狗也嫌的性子?
“二弟,莫要無禮,快收起來!”衛湛趕來喝止。衛翾甩袖,猛虎立時化為紅芒散去。廣岫亦是收功,看了看蔣烈,沖衛翊眨眼:“看吧,我就說他沒事。”
衛翊見蔣烈無恙心下稍安,迎過去解釋道:“大哥,這位是停雲觀的高人,我請來……”
“既是貴客,為何不走大門,我等也好整裝迎候。”衛湛怪責得看看他,衛翊低頭:“我、我想你們都還在睡,不想打攪……”
“你啊,如此失理。”衛湛轉而對廣岫賠禮,廣岫大度不予計較,笑呵呵道:“好說好說,這幾日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可把我累壞了,閑話咱也別多說了,有吃的不?”
“這便讓人準備。”衛湛拱手,“還請真人大堂就坐。”
大将軍衛峥戰功赫赫威名遠揚,即便是廣岫遠避世俗也聽過他的種種戰績,此時身處将軍府,便是後院的小厮仆從亦有武功在身,前院充門面的侍衛更是個個威風凜凜,更別說兩個錦衣玉帶出類拔萃的将軍公子,與樸實無華的衛翊根本是兩個極端,讓散漫慣了的廣岫不由都被帶了過去,腰板挺直了,不油嘴滑舌了,眼睛也不亂瞟了,瞧着像是個正正經經世外高人的樣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花半小時自己撸了個封面,自我感覺還不錯哈,對這篇文也是一樣,可惜……現實是殘酷的……看電視麻醉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