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是前朝王墓,我這人貪財,是來偷人家寶貝的。”廣岫也不打算瞞他,讓他對自己有一個明确的認識也好,省得日後發現理想破滅,承受不來。
“哦。”衛翊應了一聲,“難怪那些村民會突然發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廣岫道:“自然是找寶貝。這裏可能會有機關,你小心些。”
衛翊點頭,乖乖跟在他後面。
廣岫對古墓不甚了解,只看出這條甬道直來直往,并無華貴裝飾和擺設,看來并不是主墓道。
二人走了一會,發現甬道越走越破敗,亂石鋪陳,好似沒修完一般。廣岫心想這必定是離主墓室越走越遠,便想往回走,卻見前方出現一扇石門,可見幽光氤氲,有靈力布陣的氣息。
廣岫心中疑惑,讓衛翊走到自己身後。越靠近,他就越能感受到陰氣森森,若不是被壓制住,怕是早已沖出來擇人而嗜,連行雲都有所感應而顫抖起來。
廣岫猜想這煞氣是被廣陵壓住了,只是廣陵精通堪輿之術,對術法卻不比他好多少,他十分懷疑裏頭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沒有危險。
廣岫讓衛翊晚些過來,自己運起護體罡氣,這才湊過去。石門內是座寬敞石室,不知何故垮塌了半邊,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不少盔甲鐵器,好似曾有軍隊在此拼殺,卻不見有人身屍首。
廣岫回頭招呼衛翊,給了他一張符紙,讓他關鍵時刻捂住口鼻,說是可以壓住生氣,形同死人,不會驚醒此處的怨靈。
衛翊依言而行,跟着廣岫走進石室,大氣都不敢出。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來,盯着一只頭盔看了半晌,廣岫拉他一把,他才回過神,跟着走到了石室另一頭的出口。
眼前又是一條甬道,卻是長明燈已滅,幽幽不知通往何處。
二人走出石室,都沒留意到石室邊上刻了幾個小字:立返莫入。
“你剛才看什麽呢?”廣岫問道。
衛翊道:“我爹往年随軍出征,攻破南岳軍隊,曾帶回一柄短弓,弓上所刻卷雲圖樣,與這些頭盔上的一樣。”
廣岫道:“不過圖樣罷了,不都差不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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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翊搖頭:“不一樣的,這卷雲圖樣又像一朵半開的紅雲蓮。紅雲蓮是南岳聖花,南岳舉國尊崇,此花亦只在南岳生長,也只有南岳才會在一應器物上紋有卷雲圖樣,連盔甲之上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廣岫想了想,“那些人都是南岳兵士?可是南岳人,怎麽會在這前朝古墓裏?”
衛翊也是不解,搖了搖頭。
二人繼續往前,甬道越走越深,廣岫所能感知的陰煞也越來越重,腰間行雲也抖得更厲害,好似極度驚恐之人正在瑟瑟發抖。
廣岫心中不安,讓衛翊趕緊捂上符紙,隔絕了身上陽氣。
便在此時,甬道深處傳來陣陣嘶吼,夾雜着兵戈交接之聲,好似有千軍萬馬正沖殺而來。
廣岫心中一緊,拽着衛翊貼近甬道,死死捂住符紙,眼看着無數黑色人影洶湧而來,從他們眼前掠過,又消失在甬道盡頭。
這些黑影皆身着盔甲,手拿武器,好似正在戰場厮殺,殺氣騰騰,令人生畏。
廣岫整個人都懵了,不知道這些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覺。不過一時甬道那頭又傳來厮殺之聲,洶湧黑氣再次襲來,廣岫趕緊抓起衛翊手中符紙捂住他口鼻,駭得手都在微微發抖。偏偏後頭有一個矮個子鬼兵掉了隊,似察覺了什麽,在他們跟前停下,露在盔甲外的胳膊和小腿已盡是骷髅,看不出人樣的臉對着他們的方向望了半晌,兩只隐約是眼睛的洞中發出幽幽綠光。
廣岫死死捂住符篆,将衛翊往自己懷裏壓,怕他吓得支撐不住,暴露了痕跡。
那鬼兵看了一會沒看出什麽來,飄飄悠悠跟上大部隊去了,衛翊掙紮着想扒開廣岫的手,他快被憋死了!
待黑氣盡數退去,廣岫拖着衛翊撒腿就跑。
這般強大可怕的怨氣,十個他也對付不了,不跑更待何時?
跑回石室跑回墓道,一口氣将衛翊推進盜洞。雖然那石室中留有廣陵布下的擋煞陣,那些黑氣一時過不來,為防萬一,廣岫還是重新布下結界擋住了盜洞出口。
他算是知道為何廣陵對這古墓諱莫如深不願多提了。
接下來又是漫長艱苦的爬行,這次衛翊在前,爬得很是吃力,又不好拖累了廣岫,只得咬牙苦撐。好不容易爬回了墜落的盜洞,他眼前一黑,累昏過去。
廣岫怕那些村民還在附近,沒急着出洞,将衛翊安放一旁,見他只是太累并無大礙,便放下心來,靠在一側休息。身心松弛之下倦意湧了上來,沒過一時,他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奔波,驚懼疲勞之下,這一覺睡得很沉,等他醒來外頭已是天光大亮,衛翊的臉忽然湊過來,吓了他一跳。
衛翊見他醒來神情一松,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廣岫扭扭酸痛的脖頸,感覺渾身像是散了架。見衛翊一身一臉的污泥雜草,髒得像是剛從泥地裏出來,不由想起初見時騙他入泥塘的情景,道:“我能怎麽樣,倒是你身子骨這麽弱,平時你的将軍老爹沒讓你練武健體嗎?”
衛翊道:“有的,只是……我不争氣……”
廣岫見他神情黯然,想來平時沒少為此挨訓,寬慰道:“別妄自菲薄,将軍的兒子不會武功沒犯哪條王法。”
他起身大致估量了這坑洞的深度,道:“你過來,踩在我肩上爬出去。”
衛翊遲疑:“這不太好吧?”
廣岫眉頭一挑:“難道你想讓我踩你上去?你不怕客死異鄉,我還怕摔出個好歹來。快些,我在這鬼地方呆得夠夠的了,趕緊出去為上。”
雖然不太好意思踩着別人肩膀往上爬,衛翊也還是知道自己的斤兩,讓人踩着自己,那絕對是要去了半條命。
廣岫蹲下來,衛翊搖搖晃晃踩上去,扯着坑洞上的雜草往上爬,加上廣岫在下頭推舉,一番折騰後總算接近了洞口,卻總還差了那麽一點,扒拉了好一會了就是上不去。
廣岫在下頭已累得腿腳發軟,再沒有多餘的力氣了。眼看衛翊就要摔下來,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一股大力拽着他就上去了。
衛翊定睛一看,竟是蔣烈及時趕來。
昨夜衛翊一意孤行要回頭找廣岫,蔣烈不得已也跟了來,還為他們引開村民搜尋。甩開村民後他在密林中蟄伏許久,見已無危險便再度回來找尋,聽到此處有動靜,正好拉了他一把。
“快拉我上去。”廣岫在下頭喊,衛翊正要去拉,蔣烈道:“你不是本事很大麽,難道還上不來?”
廣岫氣不打一處來:“你別公報私仇啊,小爺我累了一宿,什麽力氣都沒了……衛翊,快教訓教訓你的跟班,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衛翊看向蔣烈,蔣烈便随手拾了根樹枝遞下去,廣岫拉住了,卻沒爬幾步樹枝斷了,結結實實摔了他一個屁股墩,痛得他嗷嗷直叫。
“二愣子,我繞不了你!”
蔣烈依舊面容漠然,眼中卻藏着惡劣笑意,換了根粗些的,将他拉了上來。
廣岫癱在地上,好似死過了一次,看着清澈天宇聽着鳥雀鳴吟,猶如重生一般,心中感動不已。
蔣烈給了他一腳:“快起來,離開這裏。”
廣岫實在不想動,在地上賴了半晌,想起自己折騰了一晚上還是什麽寶物都沒拿到手,簡直死的心都有了。
将近正午時分他們才走出深山重回大道,廣岫也才想起答應過雲彩要帶她離開的話。想想昨夜情景,雲彩想走并不容易,他也實在不想再回去一趟,便将此事按下,未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雲彩站在村前,看着那條小道蜿蜒而去,目光迷離而憂傷。
“我早說過,缙朝之人貪財虛僞,滿口謊言,不可信。”村長緩緩走來,輕嘆一聲,“你若真的想走,爺爺會為你想辦法。”
雲彩眼眶一紅:“爺爺,是我不孝。我只顧着自己,沒想到大家,我……不走了……”
村長慈祥一笑,道:“不,我們終有一日會離開這裏的。不是叛逃也不是茍延,終有一日,我們會奪回失去的一切。陪爺爺再等一等吧。”
雲彩淚盈眼眶:“是,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