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懷心思領着兩人走上山道,天色越走越暗,空氣越走越寒,周遭景致卻并未怎麽變化過。衛翊感到陣陣發寒,不安道:“真人,這裏剛才好像來過?”
蔣烈道:“我們一直在兜圈子。”
廣岫不當回事:“深山老林的,難免有些不幹淨的東西,沒事。”說完便躍下馬背,走到一旁。
衛翊還以為他是要拿什麽法器驅邪,不想他口中哼着小調,竟是尋了處草叢小解。水聲淅淅瀝瀝,聽得衛翊尴尬不已。
“好在小爺我潔身自好,賞你們幾口還元湯嘗嘗。喂,你們兩個別愣着啊。”廣岫扭頭沖他們喊。
衛翊紅了臉,慢騰騰下馬:“一定……要嗎?”
廣岫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個陽氣足,最是辟邪。”拉好褲頭,他笑着湊過去,“撒泡尿而已,看你扭扭捏捏的,該不會是女人吧?來,讓我瞧瞧……”
衛翊赧然避過他的手,他卻不罷休,一只壞手朝他胸膛摸去。雖然衛翊胸膛平坦一看便知,他卻總想逗逗他,看他臉紅耳赤的模樣。
不料還未觸及,一只手斜斜過來,扣住他腕上脈門。
廣岫呼痛,趕忙讨饒。衛翊也求情,蔣烈這才松了手,看廣岫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臭蟲。
廣岫揉揉手腕,嘟囔道:“開個玩笑而已,真是無趣……喂,你們都沾過女人沒有?若是破了身可就不純了。”
衛翊小聲道:“我……沒有……”
“我知道,你一看就是個雛兒,他呢?”廣岫不等衛翊回答又道,“看他那樣就知道沒女人喜歡。”
蔣烈當做沒聽到,偏偏衛翊還要為他辯解一二:“不是的,蔣侍衛英偉出衆,比我大哥還要受歡迎些……”
蔣烈嘴角抽了抽,廣岫拍拍衛翊的肩,語重心長道:“你大哥知道你這麽胳膊肘往外拐嗎?”
衛翊不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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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岫取出三張符紙,分別擲往三處,其中一張落在他方才解手的地方,忽地就燃起一陣紅芒。
廣岫道:“你們趕緊的,朝符紙上撒尿。”
這種當衆解手的行為素來不符衛翊和蔣烈的教養和行事風格,可此時身處詭谲之地,又不懂異術,只好按廣岫所言,沒有也得擠出一些來。
與方才一樣,兩張符紙沾尿既燃,加之廣岫真決驅動,互為輝映般更為熾烈,将周圍都籠罩在了淡淡紅芒之中。
紅芒如水般漾開,周遭天地立換,他們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小山頭上,再走幾步就要滾下去。
山下隐約可見破敗村落,混沌黃昏之下好似幻象一般,分明不遠,卻似遙不可及。
這村子廣陵提到過,乃是前朝遺族,世代生息在此看守古墓。在他們面前絕對不能顯露出絲毫貪財掘墓之心,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廣岫眯眼看了一會,村子不大,粗略看來不過十來戶人家,隐隐透着股子邪氣。不過回想廣陵的叮囑中并未言及這村子如何兇險,久避人世之人想來也沒什麽見識,應當不難應付,便讓二人跟上,到那村中投宿,好暗中探探古墓位置。
蔣烈道:“荒野之地,孤村莫測,怎可随意接近?”
廣岫沒好氣道:“此處哪裏不是荒野之地,那村子雖比不過客棧酒樓,好歹有屋瓦擋風,你就知足吧。”
蔣烈反唇相譏:“若未曾棄官道而擇小徑,何愁沒有驿館客棧?”
“你……”廣岫被他噎住,忿忿拽了衛翊就走,“你愛去不去,咱們走。”
衛翊向來沒什麽主意,被廣岫拽着走了,回頭看看蔣烈。蔣烈只得跟上。
“你記着,一會到了千萬別提你是将軍之子,一切有我。”廣岫在衛翊嘴上作勢一拉,“就當自己是個啞巴,懂嗎?”
衛翊閉了嘴直點頭。廣岫見他模樣想笑,不由拍拍他的頭道:“真乖。”轉頭對蔣烈瞪眼:“尤其是你,一切聽我的,我說什麽都不許反駁。”
蔣烈扭頭,眼不見為淨。
日頭盡數沒入群山,天地好似蒙了一層昏黃薄紗,這小村像是被描在了一副古畫之中,透着神秘和滄桑。
随着幽徑蜿蜒而入,可見門扉微掩,炊煙袅袅,仿佛世外之境。
忽聽追打嬉鬧之聲,兩個孩童一前一後沿小徑跑來,後頭的一個勁朝前面的砸石子,口中罵罵咧咧。
一顆石子朝廣岫飛來,他歪歪頭輕松避過,後頭的衛翊就沒這麽好的身手,被砸個正着,捂着額頭使勁揉。
廣岫哈哈大笑,盼着那孩子再砸一顆,敲敲蔣烈的榆木腦袋才好。
“咦,你們是誰?”兩個孩子看到了他們,一齊停下來,好奇問道。
廣岫擺出和善到幾乎有些猥瑣的笑來:“我們是路過的,山裏迷了路,不知道你家大人在不在,可不可以……”
“你們長得真好看!”兩個孩子忽然跑了過來,繞着他們一個勁看,最後圍在蔣烈邊上,“這個哥哥最好看!”說着就拽他衣裳往村裏拖,“你去我家吧。”
另一個孩子不同意:“不,去我家!”
“二傻子,又想挨揍麽!”
那孩子顯然忌憚,只好松開手,轉而去拉衛翊:“那你去我家吧。”
衛翊被拽得一個踉跄,向廣岫求助。廣岫此時心裏正不爽。
合着我最醜?!
他憤憤切齒,有眼無珠的小子!
蔣烈定住身子,那孩子拽之不動,歪着腦袋問道:“你變成石頭了嗎,好重啊?”
蔣烈不知該如何與這種□□孩童打交道,又不能被他給拖回家去,便只是立在原地,等着廣岫解圍。
廣岫對孩子所下“他最好看”的結論十分不滿,偏不去理他。衛翊邊走邊回頭,廣岫道:“別管他,他不是厲害得很嗎,讓他自個兒折騰去。”
蔣烈此行任務就是保護衛翊周全,斷不可離他太遠,此時顧不得許多,施展輕功追了過去。那孩子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就不見了。
見人又游魂般跟在了後頭,廣岫輕聲道:“別在這裏顯露武功,他們會懷疑的。”
蔣烈冷冷道:“不做虧心事,何必怕人懷疑?”
廣岫這心有歪念之人自然是說不過他,悻悻閉嘴,跟着那孩子進了村。
這村子屋舍修建十分簡單,一條主道貫穿,兩旁整齊劃一修了數十座木頭房子。他們走在主道上,不時有村民從屋內出來打量他們。
“二栓子,這幾個是什麽人?”一個村婦走出來,将孩子拉過去,警惕看着三人,看來應該是他娘了。
不等二栓子開口,廣岫就笑着迎上去:“這位大嬸,我們是路過的,在山裏迷了路,不知怎麽就走到了這裏。你看天快黑了,可否讓我們在這裏借宿一宿?”
村婦看了看他,道:“這個我做不了主,你去問問村長吧。二栓子,快進屋吃飯了。”
二拴子被他娘拽着還回頭看他們:“娘,他們長得可真好看,比雲彩還要好看哩。”
村婦道:“好看有什麽用,好看的都是妖精,你離他們遠些。”
二栓子嘟囔了幾句,另一個孩子跑了過來,重重推了他一把:“二傻子,你敢搶我的人,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
二栓子不服氣的爬起來要打回去,村婦趕忙攔住了,對那孩子道:“二虎,不許欺負弟弟。”
二虎嘟着嘴,拉拉村婦的手:“娘,他們是我的客人,我要他們到我家去住。”
村婦道:“你要是帶去,看你爹不打你。好了,快回家去吧。明天,娘給你做菜餅子。”
二虎這才情不願得走了。廣岫和衛翊已經被攪混了,這村婦是兩個孩子的娘,卻不在一同住?
村婦與二栓子進了屋,裏頭又走出一個中年漢子來,對他們不耐煩道:“趕緊走,我們這裏不能留宿!”
廣岫賠笑道:“大哥行個方便,就一晚,明兒一早馬上走。”
“滾!”漢子擲地有聲砸下一個字,砰地關上了門。
廣岫收回笑,若在平時非給他吃點苦頭不可,低聲悻悻道:“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走,找村長去。”
衛翊乖乖跟在他後面,牢記把自己當啞巴的話,蔣烈邊走邊留意着四周的動靜。一路走來,幾乎全村的人都出來看他們這三個不速之客,卻少有嘈雜議論之聲,安靜得詭異。
這村裏男人小孩不少,女人卻屈指可數,個個神情萎靡,眼中毫無神采,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相反男人雖然粗布短衣形容粗鄙,卻給人極為精悍的感覺,好似蟄伏的獸,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撲上來咬你一口。
廣岫也察覺到了,不過既然是前朝守墓人,有這些特點也不算太奇怪,他倒沒往心上放。
眼看要走到村尾,一個老者拄着拐杖正在等他們,身邊站了個年輕姑娘,一雙眼不住往他們瞟來。
這姑娘眉眼清秀,若在繁華富碩之地不算起眼,可在這貧瘠村中簡直是鶴立雞群,足以使人眼前一亮,想來就是那孩子口中的雲彩了。
見這老者看着慈眉善目挺好說話的樣子,廣岫笑着上前行禮:“這位想必就是村長了,失敬失敬。”
村長道:“客氣了。有朋自遠方來,本當傾盡以待,唯恐粗陋之地無法招待。我看三位風逸不凡,定是家中富貴,怎會來此山野之地?”
廣岫嘆了口氣,道:“不瞞您說,我兄弟三人并非本朝人士,乃是南岳人,國破家亡身如漂萍,不得已欲往北境營生。為了省些路程,方才走了鄉野小道,不甚迷了道路。眼看天色已晚,無可留宿,只好冒昧前來打攪,實在過意不去。若是驚擾了各位,我們這便離去。”
村長道:“既是落難之人,豈有逐客之理?若三位不嫌棄,便在我家中留宿一晚,明日再走吧。”
“多謝!”廣岫大喜,趕忙拉着衛翊和蔣烈稱謝。衛翊不知此時可不可以開口,便只是照着他的樣子做,蔣烈卻是一動都不動,表情十分難看。
廣岫忙道:“我這個弟弟天生有疾,腦袋有點問題,癡癡傻傻不善人言,您別見怪。”
村長點點頭,轉身将他們迎進屋內,讓雲彩去收拾房間。
廣岫又與村長胡扯了一通,簡單吃過晚飯後,天已黑透了。
雲彩為他們簡單收拾了三張床出來,還是用廢棄的門板湊合的,顯然這裏平時根本不會有旁人來。她眼波流轉,在蔣烈身上轉了一會,低聲問道:“他的病,治不好麽?”
廣岫心中發笑,表面卻做出悲傷神情:“唉,娘胎帶出來的毛病,沒得治了。你看,整日這副兇巴巴的模樣,哪個姑娘敢嫁他?都這麽大了連個媳婦都娶不上,以後還不知怎麽辦才好。”
雲彩嘆道:“真是可惜了。”
“是啊,誰說不是呢。”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今天能收到收藏和評論,幸福來得太突然,感謝那位給了我動力的小天使,繼續努力!
其實發文時就做好了單機的準備,反正寫完了,你看或不看,文都在這裏。當初也是怕因數據太慘而棄坑,幹脆寫完了再發,至少寫的時候還可以抱有希望和憧憬,就算最後還是無人側目,至少我寫完了,對筆下的人物和對自己都有了交代,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