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們在天黑之前趕到了最近的仙來鎮,三人中廣岫不修邊幅,衛翊青衫素雅,反倒是蔣烈卓然出衆,更像個主子,他們二人像是跑腿開路的。
吃飽喝足又在鎮上備了馬匹幹糧加上住客棧的花費,廣岫從衛翊處騙來的幾乎花得幹淨,偏偏他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用最後的錢要了一間上房,郁悶之下指着衛翊鼻子數落:“我說你好歹也是将軍公子,怎麽如此寒酸,一兩紋銀都拿不出來!還有你,看着人摸狗樣的……”他指指蔣烈,對上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一時膽怯,只得将剩下的話給咽了回去,看着錢囊痛心疾首。
衛翊道:“若是錢不夠就把這間上房退了吧,通鋪也是可以的。”
廣岫道:“要睡通鋪你去睡,我可不去。你小子,還有沒有身為官宦子弟的尊嚴了?”
衛翊一窘,起身道:“真人早些休息,明日好趕路。”
蔣烈忽然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轉而提起廣岫後領将他扔出了房門:“公子早些休息。”
“你……”廣岫快氣炸了,咬牙撸袖子,對上那張氣勢十足的臉,還是很沒骨氣得慫了,氣呼呼一屁股坐在地上,“行,算你狠!小爺我大度,不與你計較。”
本以為與人擠一間房已經夠倒黴了,這下可好,連通鋪都沒了。
門打開,衛翊一臉歉意:“真人,你還是進來吧。”
“不用了,我可不想再被掐脖子。”
“那……蔣侍衛……”
“喂喂喂,你可是主子,哪能讓給下人?”廣岫對這個傻子已經忍無可忍了,一把将他推進去,關門:“睡你的去!”
“那辛苦二位了。”衛翊對着門外的人影歉然道。
“真不知道他平時過的都是什麽日子。”廣岫啧啧嘆息,“你們府中,是不是誰都能爬到他頭上去?”
蔣烈目光微動,想起這個三公子素來和顏悅色低聲下氣的樣子,雖然看不上他将門公子弱不經風,卻也不由唏噓。
“三公子雖然好騙,将軍府卻不是可以任你撒野的地方。”蔣烈冷冷道,“若你有不軌之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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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岫沒好氣道:“我自然是為了求財,還能有什麽不軌之心?堂堂将軍府,總不至于賴賬吧。”
蔣烈沒再理他,正要閉目休息,忽見眼前閃過一物,立即拔劍起身,廣岫拉住他:“人家不過半夜出來溜達溜達,你別瞎砍,小心……”
“邪祟之物,當誅!”蔣烈沒理他,只見劍光如練,那頭顱被劈成了兩半。
“惹禍上身。”廣岫這才說完最後的話。
那頭顱原本是閉着眼的,此時一分為二卻并無血光,雙眼瞪了起來,殘破的口中發出凄厲嘶叫,眨眼又合并為一,朝蔣烈撞來!
蔣烈持劍毫無懼色,又是一劍,那頭顱閃避開來,狠狠撞在蔣烈胸口。蔣烈後退了幾步,橫劍劈了過去,那頭顱卻張口就咬住了劍鋒。蔣烈欲抽回劍,那頭顱卻力量驚人,竟将劍都咬斷了。
蔣烈一驚,正要再次出手,廣岫将他拽了回來,挺身而上,拿出一粒丹藥笑嘻嘻迎上去:“莫怪莫怪,這家夥沒見過世面,無意沖撞高人。這是我停雲觀的禦還丹,可助長功力延年益壽,還請笑納。”
頭顱兩眼打轉看了看他,這才松了口:“無理小兒,看在玄惪的面子上放你一馬。拿來!”
廣岫趕緊将丹藥奉上,那頭顱飄然而去。廣岫松了口氣,吼道:“你有腦子沒有,知道那是誰嗎你就砍!幸好我還有幾分薄面,否則你別想活着離開仙來鎮!看看,耗了我一顆禦還丹,五百兩,概不賒賬!”
蔣烈還是雲裏霧裏,不過那頭顱确實不像是好對付的,一時有些懵,就這麽稀裏糊塗欠了五百兩。
“五百兩啊五百兩……”一大早廣岫就開始念叨,揉揉酸痛的胳膊腿腳,念叨得就更大聲了。蔣烈黑着臉,若是身上有錢真恨不得砸他臉上。
“真人,昨晚那個到底是什麽?”衛翊雖在屋內也清楚發生之事,不過沒膽量出來罷了。
“那是飛頭術。”廣岫啃着燒餅解釋,“這是極難修煉的法術,昨晚那個可将頭顱随意分離,道行已是不淺,這二愣子……”他指指蔣烈,“就這麽平白給了人家一劍,你知道壞了人家多少道行嗎?”
蔣烈冷哼:“如此邪祟害人之物,難道要我坐視不理?”
廣岫白他一眼:“說你是二愣子吧,修煉飛頭術有兩種方法,其一吸收日月精華,其二吸食人畜鮮血,很不巧,昨晚遇到的那位并無邪穢之氣,人家是正正經經修煉的高人。若是有意害人,你現在還能好端端坐在這裏?二愣子。”
蔣烈想拔劍,發現劍已毀了。
“蔣侍衛切莫動怒,五百兩算我身上。”衛翊趕忙勸,“吃完我們就快動身吧。”
“不勞三公子。五百兩自會給你,不過,再讓我聽到你絮絮叨叨……”蔣烈危險得眯起眼:“我撕了你的嘴。”
廣岫縮縮脖子:“什麽世道,欠債的比債主還橫……”
京城将軍府後院,少将軍衛湛舞動□□勢如游龍,滿園落葉随風而走,又被□□之勢攪動,滿庭缭亂。二爺衛翾靜坐石凳,微露不耐之色,拿起飄落桌上的落葉彈指擊去,恰恰打在□□之上。衛湛順勢挑起落葉盡數堆在了院落一角,園中立時幹幹淨淨,就如園丁剛打掃過一般。
“叫我來議事,自己卻只顧練武,當我很閑嗎?”衛翾兩手攏在袖中,白皙俊秀的臉上盡是不悅。
衛湛走過去坐下:“抱歉,一時練得興起,不知你已到了。”
“究竟何事?”
下人遞上毛巾,衛湛便擦了擦額上的汗,端起茶杯想喝口茶。衛翾最煩這個大哥拖拖拉拉行事溫吞的樣子,敲了敲桌子,衛湛險些嗆着,道:“是、是三弟,離家半月有餘了吧。”
衛翾嗯了一聲。對那個病雞似的三弟,他素來沒放在眼裏。
“原本讓他外出歷練歷練也好,可他那性子,容易受騙。”
“你不是派了蔣烈跟去嗎?”衛湛眉頭一挑,“不過他也不像是十分精明的樣子。”
衛湛擔憂道:“正是如此我才擔心,蔣烈沒傳信回來,三娘的情況……怕是不能再拖了。”
“送走吧。”
“這如何使得?”
“讓她死在家裏嗎?”衛翾冷哼,“髒了地方。”
衛湛皺眉:“好歹是爹的妾室,總要等三弟回來見上一面。二弟,總是一家人,你再試試吧?”
“你知道,我救不了她,也不會救她。”衛翾轉身離開,聲音冷淡,就如同他冷淡的性子:“他不是說要自己救娘親嗎?就看他有何本事了。”
衛湛嘆了口氣:“爹陪皇上狩獵在外,柳先生又回鄉探親,家中之事你擔待些。”
“我說過,這種事別來煩我。”
“……”衛湛眉頭皺得更緊,沒一個省心的。
去往京城路途遙遠,沿途多為荒野之地,少不得要風餐露宿,累得廣岫抱怨不疊。
他雖幼時受過苦,也不是什麽精貴之人,可自從進了停雲觀後衣食無憂逍遙自在,日子過得十分滋潤舒心,此時一下子又要睡不安穩食不飽腹,一時還真是無法适應。偏偏衛翊救母心切,只恨不得插對翅膀飛回去,片刻也不願耽擱。蔣烈就更無趣了,板着一張臉不多說一句話不多做一件事,跟個幽靈似的跟在後頭,可若是廣岫做出些他看不順眼的事,比如想用自己的小餅換衛翊的大餅,耍賴想睡個午覺再走,他就會寒起臉來盯着他。
如果眼神是劍,廣岫已經千瘡百孔。
途中歇息時衛翊告訴他,蔣烈雖然年紀輕,卻是跟随大軍上過戰場立過軍功的,在衛峥軍中任校尉,武藝比少将軍衛湛都要好上幾分。
廣岫乍舌,立即打消了在他身上放條癢癢蟲的計劃。
三人原本沿官道而行算是路途平坦,廣岫卻提議走小路,近些。
蔣烈并不同意走不熟悉的小路,卻拗不過廣岫對衛翊的蠱惑勸說,只能聽命。
“走那條小路足足可以省下兩日的路程哩。”廣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對蔣烈利箭般的眼神無動于衷。見衛翊傻呆呆得同意了,心中暗樂。
那條小路能不能省路程甚至能不能到京城他都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走那條路,能通往金山銀庫。
芡山深處有座前朝大墓是五師弟廣陵告訴他的,據他所言其中金銀遍地,瑰寶如山,卻藏得極其隐秘,尋常人難窺其跡,而且機關遍布,更有妖煞作亂,即使千辛萬苦尋到了,也不一定能活着出來。
廣陵深谙堪輿點穴之術,早年去過一次,卻什麽都沒拿出來,也再不想進去了。對廣岫說起後也是千叮萬囑,讓他別動心思。
廣岫原本并沒動過心思,但此時身無分文,前往京城的路途又遠,若不備着些,只怕得要一路乞讨進京了。
想想那情景,他就起雞皮疙瘩。
作者有話要說: ps:為什麽這章會有違禁詞??我寫的真的只是武器裏的那個槍,真的!!
才發現官宦打成了宦官,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