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6)
從來都沒對她說過……也怪不得她們不交心了。
嘆口氣,錢玉擡頭看她,“……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木雪不容易,讓我善待她?”
“自然不是。”淳于敷輕笑,“不是殿下覺得自己慘,想要一醉解千愁麽,文施只是給殿下比一比,看誰最慘,好讓殿下解悶而已。不是有人常說,讓一個遭禍的人快樂,就是有人比他遭的禍還要大麽?”
“你這算什麽解悶……”錢玉搖頭笑一笑,晃蕩着手裏的酒,忽然靈光一閃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轉頭看她,挑眉道,“淳于姑娘是怕孤自暴自棄,白白将咱們一手打下來的江山送與齊孝衍,所以才搬出來這些,特意說與孤聽?”
“哎,殿下難道沒有自暴自棄麽?”淳于敷歪頭輕笑,“殿下突然派人送走了四小姐,還讓我和王妃也離宮,守京都的龍甲兵也被調開了內城……這不是要把皇宮和京都拱手讓人的意味麽?”
“果然什麽事都瞞不過淳于姑娘。”嘆息着灌了口酒,錢玉悲戚道,“昨夜,我派去燕公子府探聽的探子回報說,齊孝衍要準備逼宮殺了我了,爹他作為養我長大的人竟然沒有半分反對,不僅如此,還給齊孝衍出了好些主意讓他來殺我……好歹十幾年的父女,我心底裏頭把他當成親爹來愛戴,他卻這樣待我,我一氣之下,就想如他願算了。反正這江山也是靠他給的一部分兵打下來的。”
看木雪一次一次傷她心,她還甘之如饴地對她情有獨鐘,就知道這小殿下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了。
不過,太過重情,就成了愚昧了。
淳于敷無奈勸她道,“殿下,重情重義是好事,可作為君主,這些都是要不得的。這北齊的江山,是殿下和文施許多個日夜不眠不休,用計調遣一兵一卒換來的,憑什麽就與什麽事都沒做的燕王,給了他,殿下甘心麽?”
“不甘心又如何?聽探子回說,我爹已經握有北齊四分之三的兵權……前些日子,莫名冒出來攪事的柔然人和後梁兵,統統都是他派人假扮的!我派兵過去,正好中了他的計,将糧草都吞下了不說,派過去的兵将,都被他招安了!”
說着說着,錢玉氣憤難平,猛地将手中的酒壇子摔了出去。
昨夜,和木雪鬧翻之後,回來探子就給她回報了這件事,怕不是要氣死她,好直接讓齊孝衍坐龍椅!
“果真如此麽。”聞言,淳于敷也驚訝萬分,喃喃說,“這些老謀深算的老狐貍,咱們處處防着他們,竟然還是中了圈套。”
“所以,我才想着,不然把江山讓給他們算了,不就是一死麽,我也不怕。反正被他們打進來京都,我也是一死。”錢玉淡淡說着,紅了眼眶,“只是不能牽連了你們,趁着如今還來得及,淳于姑娘你還是快些走吧。多帶上些金銀細軟,有乏身之術的話…幫我…照看照看她。”
“話不是這麽說……”淳于敷皺眉,握拳冷道,“既然他們不仁,那咱們只能不義了。殿下放心,這件事還沒到最壞,文施有些計策,該于殿下有些益處。”
空中傳來一陣清新的藥香味,将她包裹住,讓她有些恍惚,好像飄在雲端一樣,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直到胸前傳來一絲又癢又麻的齧咬,她才難耐地發出一聲嘤咛,指甲更深地嵌到緊摟住她的人的肩背上。
腦中混混沌沌地好像塞滿了漿糊。暈暈乎乎的,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們似乎是在醫師的屋子裏頭。明明前一刻還在正經的說話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滾到床上來了。
這股清新的藥一樣的味道,是醫師為了驅蚊點起來的艾草的香味。
夏天,蚊子多的很,這屋子裏頭又悶又熱的,躺在床上就是再怎麽清新寡欲,估計也得被這環境逼得躁起來。
再溫柔的人,躁急了,也成了草原上兇猛的豹子,逮着獵物後,一點一點地就能把她吞掉。
她的醫師大概就屬于這一類,是個有耐心的豹子。
濕熱的吻一個接着一個的纏上來,炙熱的氣息逼着她不得不仰起頭來。
昏暗的煤油燈下,能看清醫師那張貌美的臉。原本清淨得和不染塵埃的蓮花一般,如今沾上了些酡紅,就在這濕熱裏增添了些情欲的誘惑。
她忽然害羞得不敢看醫師的臉了。
因為從醫師漂亮的眼睛裏,她可以清晰地看清楚那些跳動着名為欲望的火焰。
她忽然的偏頭,似乎是引起了身上人的不滿,越發重的親吻一個又一個地不斷印在她的胸口前。
兩顆粉嫩的果子更是格外受醫師喜愛一樣,不間斷地被她吮在口中。醫師高聳的鼻梁靠在這團軟肉上時,便壓着它們變了形。
“善文……”她受不住地開口,喚醫師的名字,難過地弓起身子靠向醫師。
“泉秋…”醫師也喚了她一聲,卻沒有放棄折磨她的行為,而是繼續用自個兒尖尖的牙,來讓郁小同志清楚,什麽才叫急了的貓會咬人。
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摟着她的腰,嘴巴卻學着書上教的,過去吮吸她胸前的蓓蕾。
牙齒磨合間,“滋滋”的水聲不絕地響在她耳邊,郁小同志臉色通紅,眼睛迷蒙地清晨青葉子上的露珠一般要滴出水來。
不知是否因她生過孩子,胸比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大了好些,頂端粉粉嫩嫩的,且叼起來吮吸的時候,更有一股淡淡的像是牛奶的味兒入嘴裏。
唇舌纏咬着她的小蓓蕾,醫師手下也沒有閑着。學着她上次讓自己做的姿勢,修長的指節一點點兒的探進她早已被霜露打濕的幽徑,而後指尖一點點的在她體內小幅度地震動。
“啊呃…善文…”身下傳來又癢又麻的感覺讓郁泉秋不自覺地繃緊身子,伸手抓住醫師光滑的肩背,似乎想要讓她不要這樣折磨她,又似乎是想要更多。
她躺在鋪滿了幹淨衣裳的床上,渾身的肌膚泛了粉色,上頭盈了一層薄薄的汗,似乎脫水的魚一樣,不住地大口喘息着。
“泉秋…”望着她的眼眸越發深邃,醫師又喚了她一聲,然後更為迅猛的吻就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不住地落在她的肩上、胸前。
手下探進去的指節在确定她适應了一些以後,也不再止于小幅度的震動,而是慢慢輾過包裹着幽徑的層層花瓣,指尖一下一下地點在她身體裏的最深處。
“呃…啊…”忽然迅猛的攻勢讓她難過的搖了搖頭,眼眸裏濕得能透出水來,身子弓得更深,活像是一只蜷縮起來的蝦米。帶着哭泣的顫音不住地呼喊着醫師的名字,“善文…善文…”
快感好像一瞬間的事,又好像是過了幾百幾億年之久才得來。
她幽窄的花園很快湧出大量粘膩的花液出來,似乎想要把作怪的指尖吞吐出來,可在一抽一動間,那指節反而更深地被她吸附進去。
這樣緊致的觸感讓醫師眼裏跳動的火苗更旺,幾乎是蹂躏一樣吻咬着她胸前的蓓蕾,手下也越發重地進出起來。
于是一波的餘韻還沒有結束,另一波的快感又接踵而至。
狹窄的小屋內回響着她難耐婉轉的低吟,伴着醫師緩慢的喘息,好一會兒,終于在她再一次頭腦空白地洩了身後,才停了下來。
空中除了點燃的艾草香氣,還有一股獨屬于情欲的淫靡味道。
她渾身發軟地躺在那裏,身上皮膚泛的粉紅更深,久久回不過神來。
身上的人愛憐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又慢慢兒的将她鼻尖下巴上的汗珠吻掉,才下了床,好一會兒後,端來一盆溫水,有條不紊地替她擦起身子來。
“我自己來。”雖然她有時候是臉皮厚了些,但赤身裸體的讓醫師給她洗身子她想想還是做不到,臉上紅紅的,撐着手就要起身。
“別動。”醫師連忙按住她,情事過後的嗓音帶了分沙啞的性感,“我來就好了。”
“唔…”可是好羞恥啊!
郁小同志想要捂臉,醫師卻不給她害羞的機會,麻溜地拿着毛巾,很快就把她從頭到尾地擦了個幹淨。
完了趁着她還害羞的當口兒,醫師自己也打了些水,将身上弄幹淨後,并排和她躺在了簡陋的床上。
郁小同志還沉浸醫師主動和她上床後的震驚和被醫師吃幹抹淨後的害羞裏不能自拔,醫師卻轉過臉來,把她摟進懷裏,輕輕道,“累麽?”
“不累!”郁小同志受寵若驚地答。其實她的腰都快斷掉了,身上也又酸又軟的。沒想到醫師看起來這樣溫文爾雅的,其實兇起來比獅子都要厲害。
醫師聽了,看她一眼,沒說什麽,更緊地把她擁進懷裏,兩人赤裸的肌膚相貼,托天生冰肌玉骨醫師的福氣,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熱了。
寂靜的夜裏頭,她們沉默着誰也沒說話,這樣抱在一塊兒,就只能聽得見兩人心跳的聲音。
郁泉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不顧女兒家的矜持,嬌憨地擡頭咬咬醫師的下巴,纏她,“蘭醫師,你…你怎麽突然…突然這樣兒了?”
“我會對你好的。”醫師卻答非所問地把她摟得更緊,喃喃着吻了吻她。
好吧好吧,她們家醫師,就連上床的時候也吝惜說話,別說是已經辦完事兒的時候了。
郁小同志理解地沒再問醫師什麽,擡手也摟住醫師,使壞地也咬了她胸前的小茱萸一口,威脅她說,“那你以後不許不吃飯!也不許人家叫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否則,我就咬死你!”
她若是睡着了的老虎,郁小同志就是披着老虎皮的小貓,別看她平常張牙舞爪地能和人大戰八十回合,其實一給她順順毛,她就不咋呼了,反而會又軟又惬意地躺在人懷裏撒嬌。
醫師深諳此道,淡笑着看她一眼沒有答話。
郁小同志郁悶地還要再威脅人呢,醫師忽然擡起她的下巴,帶有掠奪性的吻就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直吻得她氣喘籲籲眼眸又開始紅紅的透出情欲的媚态來,才放開她,意猶未盡地舔舔她的唇,輕輕笑了笑,鄭重道,“我會好好活着的。”
會活着好好兒疼你、愛你的。
郁小同志不知道她話裏的深意,被吻得面紅心跳的,喘着氣害羞地把頭勾到她懷裏,嗔她道,“你知道就好!”
哎呦喂,失策,真是失策,她本來以為,她把醫師拐帶到床上以後,怎麽着也能欺負欺負人呢,結果現在看來,醫師這是深藏不露啊!
郁小同志有些郁悶,不過想想醫師答應她不再糟蹋自個兒,還是開心的不行。
哼,只要醫師能好好兒的,讓她陪醫師上一次床又咋的了,就是一晚上一百次她也認了!
郁小同志嬌豔欲滴地想着,擡頭也親了醫師一口,嬌滴滴道,“你說得啊,可不許耍賴。”
“不會的。”醫師抱寶貝一樣摟住她,頭一次在她耳邊說情話,“泉秋…我…我給不了你孩子和名分,可是…我會好好兒的對你的…我知道嘴上說說是沒用的…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會用這輩子來好好兒對你的。”
什麽山盟海誓月光真美的,她已經聽張祐堂那男人聽得膩歪了,本來不怎麽信諾言的,如今被醫師一講,她還真有些想哭的沖動。
天知道她等這些話等了多久了。
被她老娘看做失心瘋一樣她也不管,有可能被人逮住浸豬籠的懲罰她也不怕,鬼迷心竅的喜歡上個女人,還是倒貼的。
就好像長跑了幾萬裏,爬雪山過草地終于等到革/命勝利一樣。等了快一年,這樣的倒貼終于有了成果了。
“泉秋,別哭啊。”她說完這些話,郁小同志就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淌,知道她為了什麽而哭,醫師趕緊哄她,一邊就要去給她擦眼淚,“別哭。”
“老娘這是在笑!”也覺得自己就聽了幾句軟話就哭得稀裏嘩啦地實在是太沒出息了,郁小同志一臉淚水還要死鴨子嘴硬,一抹臉上的眼淚,“我才不會哭呢!”
“好好好,你沒哭。”醫師溫柔笑笑,拍拍她的肩,“是我不好,以後再不說這樣的話惹你笑了。”
“哼!”郁小同志被揶揄了,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哼一聲,說,“你知道就好!”
醫師笑了笑,沉默着輕輕把她擁進懷裏。
郁小同志用鼻音哼了幾聲,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憂愁望着醫師,“善文…你和我在一處…叔叔阿姨怎麽辦…你們家只有你一個,你要是沒有孩子…”
“沒事的,我爸常對我說,找愛人,是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侶,而不是單純為了生兒育女。”沒等她說完,醫師就輕笑着打斷她的話,“再說,不是有牧牧麽,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來疼的。”
果然醫師的一家子,思想就是比較先進,就是與衆不同。
郁泉秋聽得心裏軟乎乎的,似乎要冒泡了,再一次埋進醫師懷裏,哼哼着喚她,“蘭醫師。”
“嗯?”
“我愛你。”
醫師嘆息着把她抱緊,“傻姑娘。”
☆、51
醫師果然是個守信用的人。和她保證了好好活下去, 就果真好好兒的愛惜起自個兒來。
雖然那些分下來的活計, 她一分不能少幹, 可畢竟好好兒的吃起飯來了。不僅如此, 她還一力承擔起了給她做飯的任務。
每天早早的起來,到所裏周圍住的農戶家裏買些蔬菜, 有時候是雞蛋和新鮮釣出來的魚蝦。
統統在她睡着的時候買回來,做好了, 放在鍋裏的蒸籠上溫着, 讓她起來了吃。
她心疼她起早貪黑地做活還要這樣對她好, 就想要比她更早起來做飯。
有一次,好容易她醒得比她早, 結果偷偷地還沒起身呢, 就被她發覺了,從身後攔腰抱住,一把拉回她懷裏, 親親她的頭發,溫聲道, “你要是不給我找些活兒做, 我就不好受, 很容易活不下去的。”
好麽,醫師現在會威脅她了哈,一句話說不攏就不想活了,可真是膽兒肥了!
聽完這話,郁小同志一臉的殺氣, 緊緊勒住醫師的脖子威脅她,“你敢!小心老娘一把刀閹了你!”
被那些纏人的男人煩夠了,威脅他們的話不自覺地就脫口而出,好一會兒想起來醫師沒有那玩意兒,于是改變策略,捏住醫師美貌的臉,揉出個包子的形狀,繼續威脅,“你要是敢不活了,看老娘後腳就提刀跟上,變成鬼也不放過你!”
“傻姑娘,我說笑呢。”醫師的漂亮嬌俏的臉被她揉得起了紅印子也不生氣,保持着嘟起來的臉,嘟囔着說,“我疼你還來不及,怎麽會讓你陪我去死呢?”
一句話說得小郁同志面紅心跳的,歡喜的不行,抱着醫師的臉啃了兩口,嗔她,“蘭善文!老娘怎麽以前沒發現你這麽會說情話!”
醫師溫溫柔柔地看她一眼,“你不喜歡嗎?”
“喜歡!”得了美人一個眼波流轉的笑,郁小同志迷得都快找不着北了,說着喜歡,抱着人又啃了幾口。
直啃得美人嘴上有些腫,才放過她,笑眯眯地學着廠長訓話的樣子,道,“蘭善文同志,現在我代表上面的最高指示,分派給你一個任務:每天必須說一句話哄郁泉秋同志開心!明白了麽?”
“明白了。”醫師溫柔地配合着她,親一口她的鼻尖,眼眸裏的笑似乎要溢出來,“一定遵照首長的指示。”
“哼哼。”奸計得逞的郁小同志尾巴恨不得翹到天上去了,依依不舍地又摟着人纏纏綿綿了好一會兒,才放人起來去做活兒了。
自從那天晚上醫師不知道怎麽開竅了,她們滾到一塊兒去以後,好像遮蓋在她們頭上的陰雲都被撥開了一樣,感覺生活愉快了不少就不說了,她自個兒覺着好像連呼吸都好像順暢了好多。
她對着人笑得次數呈直線上漲的趨勢增加,就連看見那該死的張佑堂,也覺得沒有那麽讨厭了。
且果然是相由心生,因為心裏的疙瘩都消了,她整個人都好像飄起來了一樣,嬌滴滴的妩媚,成熟正盛的櫻桃似的,是個人見了,都要止不住地嘆這閨女長得實在是太規整了。
她倒是不在乎人家怎麽看她的,因為她心裏眼裏只有一個醫師,恨不得變成蜂蜜一天到晚地黏到醫師身上。(請加君羊:伍貳壹叁貳捌捌肆柒
醫師過去做活,她要跟着,醫師去講習所裏聽課,她要跟着,醫師出去給人看診,她要跟着,就連醫師要去上茅廁,她都站在外頭等着。
實在是太黏糊了,所裏的一些人看着就不對勁,不過郁小同志嘴巴甜,人前常常表姐長表姐短的喊醫師,旁人就算是再怎麽覺得不對,也只當是她們姐妹在這所裏相依為命呢,找不到缺處,也就罷了。
況且,在這所裏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也沒人沒心思管她們怎麽了。青年們的心思,都在怎麽回去城裏上。
因此,她越發自由,整天跟個小跟屁蟲一樣在醫師身後繞,快樂地不得了。
人家的小姑娘小夥子做完活回來,出口就是累死了要死了的話,她們家醫師卻一句抱怨的話都不說。
不僅如此,她們家的醫師還常常趁着天氣不熱的時候,拉着她出去,往所裏周圍的森林裏走去玩兒。
雖然她們這些有前科的人不能下山,這講習所周圍的林子卻是可以過去的。估計,就和抓了人以後給人放風一樣。
別的小夥子大姑娘不知道,她們家醫師可是極其喜歡這個通山周圍的林子的。
經常別一把貼身的刀,帶她進去,邊摘一些稀奇古怪的草,邊變戲法兒似的給她從林子裏找出個沒有毒的果子,拿帶來的水洗幹淨了遞給她吃。
怕她悶,還常常說些神鬼故事來逗她。
不知是醫師使壞還是怎麽,這個深山老林的,她盡講一些什麽無頭鬼啊妖狐貍啊,亂七八糟的,吓得她花容失色,慌慌張張地就往她懷裏頭躲。
每次見她這樣,醫師都忍不住一陣笑,她見了氣不過,一嘴咬她下巴上。
哼,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人忒壞!說什麽要苦中作樂,合着她就把逗她當樂趣了是吧!
雖然醫師喜歡逗她,但不得不說,醫師還是怪疼她的。
怕她覺得苦,還特意花了十塊錢托個大爺幫忙做了個木床,放到屋裏。
這種特殊時候,人人家裏避之不及的要和資/産/階/級劃清界線,家裏什麽樣的貴重東西都不敢留,就連木頭棺材木頭床也得藏着掖着的放,她家醫師倒好,自個兒弄來那麽大個麻煩。
彼時,看見一個皮膚黝黑瘸了條腿的老頭兒,趁着漆黑的夜色讓有些癡傻的兒子把木頭床運到醫師屋裏時,她還吓了一跳。
等醫師笑着把錢遞給那老頭,又遞給他幾包藥,看老頭兒千恩萬謝地領着兒子走了時,她才不痛快地踢一踢床腳,對醫師憂心說,“你弄這個幹什麽?那竹竿咱們又不是睡不慣。”
“沒事的,何大爺以前是跟在我爸身邊的警衛兵,解/放戰争的時候被炸傷了一條腿,不得已回了老家通山。我爸給我寫的信裏說了,讓我找到他人,多照顧照顧他呢。”
醫師笑着跟她解釋了句,又嘆說,“何大爺人老實,只是命不好,讨個老婆沒幾年得熱症死了,兒子也有些傻,我能幫點就幫點忙。十塊錢,夠他們一家吃一年呢。”
她們家醫師心地好,怨不得這麽得通山本地人的喜歡。
出去買菜時,所裏周圍的大爺大娘,一聽說她是蘭醫師的表妹,家裏的東西諸如玉米棒臘魚之類的就不要錢地往她手裏塞,甚至一次聽說醫師身體不好,還有人把留給兒媳婦做月子的雞蛋也送了她。她不要那些大娘還不高興。現在她知道她家醫師人緣為啥這麽好了。
郁小同志聽了,沒說啥,笑眯眯地纏着醫師,當晚就試了一下那床結實不結實。
事實證明,床很結實,怎麽折騰也不會散架。
她心滿意足了,笑得偷腥的貓一樣,大清早的沒心思起床,也不讓醫師起來,大白天的兩個人就樂不思蜀地在床上玩“躲貓貓”。
這樂極了吧,就容易生悲。
玩得太專注了,以至于沒有聽見門外喊她們的聲音。
加上昨晚上她太着急,沒有把門闩上,以至于醫師剛從她身上下來,她偏頭就看見了張佑堂那厮飽含着憤怒的目光。
奶奶的,他怒個啥,她都沒怒呢。
郁小同志異常淡定地扯了一下被子把自己和醫師嚴嚴實實地蓋住,望着門口氣得渾身發抖的男人,冷道,“出去。”
“泉秋,你!”可以看得出男人是出離憤怒了,手指着她,質問說,“你幾次三番地拒絕我,就是為了她?泉秋你是不是缺男人缺傻了?蘭善文他媽的是個女人!你們這叫□□!”
“她是男是女關你屁事?!”在吵架這上面,郁小同志向來是一把好手,抱着被子都能把男人罵得滿地找牙,“你他媽也算男人?當初我懷着孕呢你他媽都能偷偷跑了,讓我一個人被抓回去受罪,你還算個男人?張佑堂,你他媽盡管出去,把這件事抖出去啊,老娘就知道老娘當初瞎了眼了,看上你他媽一個王八蛋窩囊種,你去說啊,去啊!”
“你懷孕了?我,我不知道…”聽說,男人又慌張又驚喜地看她一眼,抖着嗓子,痛苦道,“當時,我…我爸他自殺了…我們家…我不得已…我…我們有孩子麽,是男孩還是女孩…我…”
“不用你操心了。”郁泉秋冷冷淡淡看她一眼,“我已經在她戶口本上立了郁姓了,跟你沒關系,她從來就沒有爸爸!”
可能是她氣勢太足,也可能是的原因,男人哀哀地看她一眼後,轉過了身。
“我先出去,你們把衣裳穿上吧……蘭善文…廖司令找你有事,特意讓我過來喊你,十點鐘過去會議室一趟。”
說完,他當真地就走了出去。
看她走了,郁泉秋連衣裳也來不及穿,一陣風似的下去把門闩得死緊,而後又蹦回床上,把醫師抱住埋在她懷裏,一句話也不說。
知道她可能是想起來傷心事心裏難過,醫師默默地拍着她的背抱着她,眼睛望着門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 鏈接複制了粘貼到浏覽器裏,不行的話就換個浏覽器。
☆、52
早上雖然發生了個很讓人糟心的插曲, 可這日子, 該過吧, 還是得過。
抱着醫師溫存了會兒, 她就放人出去找那什麽廖司令了。
然後穿好衣裳跑出去買了個菜,回來的時候, 醫師已經回來了,坐在木床上, 一臉的凝重地低頭沉思着什麽。
以為是張佑堂那厮當真厚顏無恥到把她和醫師的事情抖落出去了, 郁小同志臉一沉, 放下菜籃子就往外跑。
後頭醫師被這動靜驚醒,連忙起身叫住她, “泉秋, 你去哪兒?”
“去找張佑堂拼命。”郁小同志眼眶通紅,“媽的,老娘一定是上輩子吃的面粉多了眼睛被糊住了, 不然,怎麽能看上這麽個不要臉的男人!蘭醫師你放心, 我這就去找他, 要是說不妥, 他還要把咱們的事情繼續往外說,我就捅了他,咱們一了百了!”
話落,她當真拿起案板上的菜刀要往外頭沖,那勁頭, 和上海灘那些碼頭上的扛把子有的一拼。
怕她傷到自個兒,醫師趕緊勸她,“不關張同志的事兒,你先把手裏的刀放下。”
“不能吧?竟然不是張佑堂?”郁小同志很是懷疑,舉着菜刀竟然還有了些戀戀不舍的意思,“怎麽能不是他?老娘正愁沒個由頭殺了他呢。”
“真的不是他。”醫師哭笑不得地說完,哄着郁小同志把手裏的刀放了下來,擱在了砧板上。
“那是怎麽了,你怎麽悶悶不樂的?”郁小同志半信半疑的,去摸醫師的額頭,“怕不是發燒了?”
“沒事的…”醫師沖她綻放了個憂郁的笑,“就是…廖叔叔說,可能要把我的活再加一分,能活動的範圍再減一些。”
“真的?”醫師遇到這些大事就滿嘴跑火車不想跟她說實話,她有些不能信她。
“真的。”醫師嘆了一聲,把她抱住,摟在了懷裏。
醫師比她高了半個頭,每次抱她時,都能把她緊緊摟住,她擡頭也就能咬到醫師的下巴。她喜歡醫師這樣摟着她,就好像是摟什麽要緊的寶貝一樣。
她樂意被愛,被寵。是的,郁小同志承認,她自小缺愛,就得醫師這樣溫溫柔柔的才能降得下。
那天早上的事好像是生活中一朵小小的浪花一樣,還沒泛起波紋就消失不見了。
雖然醫師還是那樣溫柔會疼人不多話,她卻明顯發現,醫師似乎對她也黏糊起來了。
這真不是郁小同志自我感覺良好,明顯的證據就是醫師做完活回來,不管多累,都要親她一下。
她是個沒什麽定性的人,經常被醫師親着親着,眼眸就迷離了,腦子就糊塗了,再清醒的時候,常常就是被醫師剝幹淨壓在木床上的時候。
偏醫師還故意使壞,每次在床上都要故意磨她,雖然她自己不怎麽出聲,卻一定要逼得她哭出聲來喃喃喊着她名字才罷手。
這天晚上,她又被醫師折騰得臉上通紅,眼角全是眼淚。正要像以往一般,捶醫師幾下,然後滾到她懷裏睡下呢,就聽醫師在她頭頂輕輕道,“泉秋…你也過來十天了…再不回去,大娘不會怨你麽?”
“哼,才剛這樣對我你就要讓我走!”郁小同志郁悶了,指着身上斑駁的吻痕,強烈譴責醫師的不人道行為。
“才幾天你就要趕我走,哼,蘭善文你是不是嫌棄我了!覺得我膩歪了!”郁小同志不樂意的時候,啥理由都能想出來,且還經常喜歡颠倒是非。
“你身上的肉還沒養回來呢,我當然舍不得你走。”醫師摸一摸她瘦骨嶙峋的胳膊,嘆口氣說,“可是你不回去,你家裏怎麽辦?”
偷情是可以,但是偷到把老娘和女兒都抛之腦後泯滅人性就是不對了。
郁泉秋眼眶一紅,知道醫師說得在理,想想,心裏沉下來,也沒說什麽反駁的話,擡頭親一親醫師的臉,哼哼撒嬌道,“那你在這好好兒的,每個月必須給我寫二十封信,不許不好好吃飯,我正月裏頭再想法子過來看你,要是你瘦了,哼哼,看我怎麽懲治你。”
“好。”醫師慣笑臉對人的,當然是說了好,而後出去買了幾斤雞蛋,一些給她烙了餅,一些煮熟了讓她帶着。
又想法子給她買了幾尺布,給她弄了些暈車的藥帶着,提前給她買好了車票,又給了她一百塊錢,才摸摸全副武裝起來的郁小同志的頭,出門的老母親叮囑孩子似的,“路上小心。”
“知道啦!你要記得給我寫信啊!”郁小同志不情不願地答。
醫師一路送她送到了講習所門口,直到兩個穿着灰工裝的人站出來攔住她不許她再往前走一步,她才沒法子地站在原地不動彈,目送着郁小同志離去。
郁泉秋一步三回頭地看了醫師好幾眼,才拖着比來時還要滿的行李,領着啞巴姑娘往來時的汽車站走。
她們過來時是大晌午頭,走得時候,卻是傍晚。
通山西邊的火燒雲紅彤彤地覆滿了半座山峰,汽車站裏頭人寥寥無幾,只有外頭售票的地方有零星幾個人推着木頭小推車,在賣通山本地的甜瓜和蘋果。
見啞巴姑娘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些東西,她微微一笑,給了她五塊錢,讓她趁着汽車還沒發車,快些過去買。
啞巴姑娘高興地蹦蹦跳跳的過去了,她看着路兩邊的黃泥白楊樹正發愣想着醫師,忽然聽見似乎有人叫她。
轉頭一看,竟然又是張佑堂那厮。
她想也沒想地扭過頭就要去找啞巴姑娘,他卻趕緊跑了幾步,追上她,氣喘籲籲地道,“泉秋…你先…你先別急走…”
“怎麽,你是要過來威脅我的?”郁泉秋不在乎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面前的男人。
“不是…我去找你,蘭善文說你離開了…我才趕緊從山上跑下來的。”男人搖搖頭,可能真是跑得累到了,臉上都是汗,連說句話都不利索。
彎下腰急喘了幾口氣,便從随身的包裏拿出來八十塊錢和十幾張糧票布票,遞給她,真誠說,“泉秋…是我對不起你…這些錢,是給牧牧上學的。”
“你怎麽知道她叫牧牧!”郁泉秋炸毛,她記得她應該沒和這個男人說過這些吧。
“是…蘭善文告訴我的。”自己的女兒,還得旁人來告訴他她的情狀,男人心裏大概也不好受。
哽咽了一下,才紅着眼對她笑說,“泉秋…你放心…我就是死了,也不會把那件事說出去的…牧牧…牧牧我也不會和你争她…這些錢雖然少,也是我攢了一年的,你…你拿回去…給牧牧,以後要是她問起她爸爸,你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