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寬厚的胸膛,中氣十足地對她宣誓一樣道,“郁同志,我喜歡你,你…能嫁給我麽?”
郁泉秋沒吭聲。
看着她媽歡天喜地的對她眨眼,抱着女兒進去後,她轉過身,看一眼一邊屋廊下的醫師,明媚笑道,“你要是能有耿醫師一半會疼人,我就跟了你。”
“你喜歡耿雙年?”聞言,李建魁一愣,看着她好一會兒,濃密的眉頭才皺起來,沉聲問她說。
但凡是個有血性的男人,聽見女人在自己面前誇別的男人心裏都會梗得難受,更別說那個女人是自己心儀已久的女人了。
“怎麽,耿醫師不好麽,人文靜,醫術好,會疼老婆,家世又不錯,我怎麽不能喜歡他了?”
想要膈應死那邊的醫師,她笑得異常明豔,故意把這些話說得異常大聲。
本就是剛醒了走出來的,她發絲還有些亂,身上的衣裳也淩亂地貼在身上。
眉目舞動說話時,一股拂面的媚意就止不住地溢了出來。
這樣一個嬌媚的女人站在跟前和人說話,就是柳下惠怕也是會動了心。
李建魁脖頸間的喉結動了動,望着她,低聲笑道,“我是我,耿雙年是耿雙年,你不能以同個标準來要求我——不過,我保證,我會傾力對你好。”
“真的?”郁泉秋故意吊着他,神情更媚,對他似有若無地笑,“我不信。”
“你跟了我,就知道了。”李建魁畢竟年紀比她大了些,對于男女之事比一般的毛頭小夥子要有經驗的多,看見她這樣故意欲擒故縱勾引自己,也沒像一般的小夥子一樣,恨不得直接撲上來吃了她。
而是溫和笑笑,伸開自己的雙臂,神色真摯地對她道,“泉秋,我會照顧好你,會好好對牧牧,好好照顧大娘的,你願意和我在一起麽?”
很直接的話,比什麽玫瑰月光要實際的多。
男人的聲音散在寒風裏,帶着股獨屬于男人的陽剛味和堅韌的責任心。
上天造男人和女人還是有道理的。女人為男人生兒育女,讓男人發洩自己的欲/望,男人則為女人遮風擋雨,給女人安心感。
明确的分工。千百年以來就是如此,怎麽能因為她一個蝼蟻一樣的人就會輕易打破?
她的身體想答應男人的請求,內心卻瘋狂地催促她快些拒絕男人的話。
她的心背叛了她的身體。她無惘失措地像迷路的小羊羔。
她下意識地就望向一邊一直伫立不動的醫師。
這時候望着她有什麽用呢,期待她會讓她拒絕男人的求愛麽?
她也不知道。但她還是望了。焦急等着她回答的李建魁也奇怪地随着她的視線,目光落在醫師的身上。
醫師也好像是知道了她的意圖一樣,扭過頭來,回過神一般,對着她們蒼白地笑,“我打擾到你們了麽,不好意思,雙年剛才落了一件衣服在我屋裏,我去送給他,你們慢慢聊吧。”
說完,她毅然決然地轉身就回了屋。
落下衣服?好好的怎麽會落衣服呢?大冬天的,不多穿,還把衣裳脫下來,傻冒麽?
但其實,傻冒的是她才對。一男一女,在屋子裏,又落了衣服,會有什麽事發生麽?
媽的,真是想不到,蘭醫師看起來文靜,竟然這麽饑渴,就這麽短的時候,就和男醫師上炕睡了。
女醫師進了屋子,看不見人影了。這外頭只剩了她和面前的男人。
她還傻傻地盯着剛才她站着的地方看。
看着看着,忽然就想笑。
然後,她就明媚地笑了。撲到一直伸着雙手的,一頭霧水的男人懷裏,仰頭對他吐氣如蘭道,“好,我跟你。”
☆、第 26 章
男人是一家之主這個說法可真是不錯。
媽的,有了男人以後,不用她再“吭哧吭哧”地三九寒天裏去挑水了不說,也再也不必擔心那些廠裏游手好閑的無賴流氓會對她怎麽樣了。
而且,李建魁是個守信的好男人。對牧牧很好,對她媽也是當成親娘在供。
更重要的是,他懂得要攻占一個心有所屬女人的心,要循序漸進,而不是上來就霸/王/硬上弓。
可笑,她編造地自己喜歡男醫師的事,還被他當了真。
盡力讓她不要看見那對醫師不說,還主動出面,讓廠長給她換了個離醫師們遠一些的屋子。
以免讓她看見醫師們恩愛的畫面,又上頭。
不得不說,有個握着特權的男人,就是不錯。
她四處奔走都找不到的屋子,男人幾句話,就替她搞定了。而且,他還想法子,讓她進了只有知/青們才能進去的鏟雪隊。
媽的,管吃管住還給提供炭火爐子,這麽好的差事,哪裏找!
說是要磨練知/青們的精神和身體,果然是不錯的。
于他們從小在城裏長大的來說,的确挑個牛糞,挑個水,喂個雞,就算是磨練了。
這樣的力度哪兒行啊,郁泉秋琢磨着,上頭那麽精明,怎麽不把這力度加大一些了呢?
不過,就是加大了,也不管她什麽事,她現在就想一心一意地把這堵着磨子嶺的雪給鏟幹淨,好讓外頭運糧食的車進來。
媽的,吃了快一個月的腌槐葉配糠面了,再吃下去,她遲早得變成蠶!
離過年還有二十幾天,磨子嶺上的雪卻沒有要化的跡象。
不僅如此,鵝毛一般的大雪還在不斷地從灰蒙蒙的天空裏往下落。
原先鏟的雪被堆在路邊成了山似的,夜裏容易使人眼盲不說,鏟出來的路上因為新下的雪,蒙了薄薄的一層冰在上頭,人不知不覺走得就滑了。
這是山路,在這上頭上栽了,很容易摔進山谷裏頭。
作為統率着這次鏟雪的中心人物,李建魁操碎了心。
最後在她建議下,從廠裏弄了好些個燒掉的煤渣子鋪到路上,才好歹是讓路沒那麽滑了。
又是一天上工鏟雪的時候。
她極目遠眺了一下盤山路上積下來厚厚的雪,出了一會兒神,彎下腰正要握着鐵鍬繼續幹活,忽然覺得腰間一重,身子随即飛了起來。
李建魁高興地抱着她一邊不停轉圈,一邊笑,“泉秋,你真聰明。我李家祖墳冒煙了,讓我得着這麽一個賢內助!”
男人身上濃重的汗味兒讓她不舒服地皺緊眉,忍着不适,讓他抱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我頭暈,放我下來。”
“哎,泉秋,我太高興了,就忘情了。”男人聽說,趕緊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了下來,看她臉色蒼白,連忙擔心地問,“泉秋,你沒事吧?”
郁泉秋不說話,默默丢了鐵鍬,跑到一棵大榕樹底下,扶着樹幹開始吐清水。
媽的,她早上一粒米都沒進,頭本來就暈得要死了,還被這樣搖,更難受了!
奶奶的,肚裏沒半點米,連清水都要吐光了!
她難受地撫着胸口靠在榕樹上一動不動,旁邊的李建魁急壞了,連忙跟上去,在她身邊着急地打轉,不停的問,“泉秋,你沒事吧?”
媽的,當然有事,你試試肚子裏一點兒東西沒有被轉圈抱的感覺!
郁泉秋懶得理他,索性閉上眼,靠在榕樹上不動彈了,留男人一個人在那兒着急地圍着她轉。
她是清清白白,此情此景,看在人家眼裏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記者一邊把簸箕裏的煤渣子往地上抖,一邊擠眉弄眼地對旁邊的醫師們笑,“你們看那邊,郁同志那邊。”
等醫師們聽她話,把頭轉過去後,記者促狹笑說,“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才多久時候,李同志這麽快就要當爹了。”
“你可別亂說,壞人姑娘名聲。”聞言,吳頌竹首先反駁她,“他們在一塊兒時候都不超過兩個月,哪能這麽快就顯孕相。”
“哎,吳醫師,你就知道每個人都是三個月左右才會有這症狀的?”記者不同意地搖頭晃腦道,“這些事,要因人而異。指不定郁同志身子比較特殊,顯症狀的時候早些呢。”
“你這是歪理!”聽有人質疑她的判斷,吳頌竹沉不住氣了,以跟記者杠上的氣勢,說,“我就不信,天底下有那麽多特例!”
看看那位學究醫師就要跳起來削她了,記者趕緊縮脖子,不敢跟這位醫師對着幹下去。
轉而問性子溫潤的另一位女醫師,“蘭醫師,你覺得,郁同志像不像是懷孕了啊?”
“我不知道,我不是婦産專業的。”醫師回答的很有專業精神兒,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完全不帶半點偏頗的。
記者很不滿意她的回答,搖了她胳膊一下,“哎,蘭醫師你猜猜麽。”
“我不想猜。随意揣測別人的私事,那對別人太不尊重了。”
醫師頭也沒擡,一大堆仁義禮智信就不斷地從嘴裏往外蹦,說得像記者這樣的老油條都有點臉紅,幹巴巴地丢下一句,“善文你說得對”,就趕緊跑到另一邊,過來上工不到一天,就已經和好幾個男人搭在一塊兒稱兄道弟的小六姑娘唠嗑去了。
愛耍嘴皮子的記者走了,喜歡在醫學上較真的醫師卻沒有放過她。
拉着她的袖子,一個勁的非要跟她讨論出結果來。
“善文,你說,郁同志是不是懷孕了?”
“我不知道。”蘭善文依舊是那個回答,神色淡淡的,“你要是想知道,自己過去問她就是了。”
“哎,這畢竟是她的私事,我怎麽好去過問。”吳頌竹皺眉,苦惱地道。
她是真心想知道是不是像記者說得那樣,郁泉秋算是個特例。要是真的,那研制孕婦吃的藥時,又要多注意一點了。
“問什麽?”她糾結的當口,被分配去把雪鏟到路邊砌起來的男醫師就笑着走過來問。
當然,一雙眼睛始終不離年輕貌美的女醫師就是了。
蘭善文沒理他,照舊撒着手裏的煤灰。
“你看那邊,郁同志那裏。” 倒是吳頌竹看他尴尬,好心地指給他看榕樹下的一男一女,“婉莳說,郁同志是有了,我說她和李同志在一塊兒不過一個多月,怎麽會那麽快,她就反駁我說,是因為郁同志體質特殊。”
向來喜歡對事物追根究底的女醫師皺着眉說完,擡頭問一直分神看另一個女醫師的男人,“雙年,你說說,會有這樣的特例麽?”
“啊?哦,導師不是說過,萬事皆有可能麽。”男醫師經她催着問,才恍然回神,笑着道,“我過去問問吧。”
“哎,這怎麽好,這畢竟是人家私事。”
“沒事兒,我不問郁同志,我問李大哥。”男醫師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直直望着低頭撒灰的女醫師,略有深意地笑道,“男人都是喜歡孩子的,要是郁同志真的有了他的骨肉,怕他現在正迫不及待地要向全世界宣告呢。”
“可是…”吳頌竹還要再說什麽,男醫師已經笑着走到榕樹那邊去了。
遠遠喊了一聲還圍着郁泉秋着急的李建魁,笑道,“李大哥,我看郁同志吐得厲害,不如,你去找些酸的東西給她吃吧。”
神色焦急的男人一愣,随即面上罩上一層寒霜。冷冷地轉過身,一雙銳利的眼睛眦起來瞪着他,“你什麽意思?”
“郁同志有了,吃酸的,可以減些難受勁,李同志,這你不會都不知道吧。”
男醫師沒明白他忽然變得兇神惡煞是什麽緣故,呆呆地道。
他一個大男人直接問李建魁,郁泉秋是不是懷孕了,總有些別扭,不如先詐他一下,就直接說郁泉秋懷孕了,再等着李建魁來反駁他。
他想得倒是好,但李建魁出身行伍,在軍隊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哪裏有那麽多心思,聽見耿雙年說郁泉秋有了,肚子裏的火一下就起來了。
和郁泉秋在一塊兒一個多月,他最多被允許抱抱她,其餘一概不能幹,這孩子是怎麽來的,想想之前郁泉秋的話,除了眼前這窩囊男人,還能做他想?!
媽的,他就說怎麽郁泉秋這麽好看,他卻一直只誇蘭善文呢,合着他是腳踏兩只船!而後看收不住了,就踢了一只給他了是吧!
李建魁是個有血性的,想到這兒,性子起來了,沖上去一拳就把男醫師掄到地上,“艹你媽的,耿雙年你再說一遍!看老子不打死你!”
“我說什麽了…”被他一拳打得翻在地上,男醫師呆呆地跌坐在雪地上,一手抹下來鼻梁的血,驚叫着嘴一癟,看着要哭出來似的,“出血了!”
他這副窩囊樣讓李建魁更氣,上去對着他更狠地一頓拳打腳踢,“他媽的,就這點兒血你他媽就這樣叫,這麽筱鳥,你他媽的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李大哥,別打了,我怎麽招惹你了,李大哥……”
“怎麽招惹我了,你他媽自己心裏清楚,看老子今兒個不打死你!”
男醫師哀嚎的聲音不但沒有讓李建魁消氣,反而讓他更怒,拳頭一下比一下硬地往雪地裏的男醫師身上砸。
這邊這樣大的動靜,很快就将旁邊還在幹活的年輕人們吸引了過來,記者趕緊拉着兩個女醫師跑過來拉架,“別打了,有什麽好好說!”
☆、第 27 章
起先李建魁不理她們,還是該打照打。
後來還是吳頌竹說要找上頭彙報,好說歹說才算是把氣血上湧的男人拉住了。
然而即使是他沒有再打下去,地上的男醫師也被他打得夠嗆。
鼻梁骨斷了不說,牙也磕到地上碰斷一顆,眼鏡片也被打碎了,碎片劃到臉上割出來好些個血杠子。栽倒在雪地裏,泥水濺得他身上都是,配合着臉上的淤青,怎麽看怎麽可憐。
好好的一個高/幹子弟,竟然狼狽成這個樣子。
“李大哥,你怎麽平白無故打人?”
将男醫師扶起來,記者首先鳴不平問說。
“你問他自個兒做了什麽好事,他媽的!”往地上唾了一口,李建魁氣急敗壞道,“媽的一個女人還不夠,他媽他還想腳踏兩條船?!”
“他腳踏兩條船?”這話說出來,不僅是記者和醫師不信,一邊和耿雙年有些瓜葛的知青都不大相信向來老實的耿雙年能幹出來這樣的事。
紛紛給他解釋,“李大哥你不要弄錯了,雙年他怎麽會是那樣的人。”
李建魁不說話,目光更冷地盯着圍觀的年輕人,“滾滾滾,有你們什麽事,媽的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圍在這兒是想讓我上報上邊,給你們記一筆可是?”
一句話說得人人自危,唯恐他當真這麽幹,這些年輕人紛紛散開了。
見狀,耿雙年冷笑不已,“咳,李局長真是威風,怕輿論不好,就把人攆走,多順民心!”
他是見了女醫師來了,膽子就壯了,畢竟,在自個兒女朋友面前不能認慫不是。
李建魁也是看了出來他的心思,氣得咬牙就要上去繼續揍他,“他媽的耿雙年,你別在娘們兒跟前裝英雄,在老子面前就裝孫子!老子最看不慣你這樣的男人,看老子今兒不打死你!”
說完,他捋袖子就要上去打人,記者趕緊上去勸他,順便喊那邊一直冷眼站着的郁泉秋,“郁同志過來拉李哥一把,他今兒個是不是喝酒喝上頭了!”
郁泉秋靜靜站着沒吭聲,她要是上去攔,怕李建魁更會氣死。
如果她想得不差,該是李建魁誤認為她和耿雙年舊情未了,所以才動這麽大的肝火。
她猜得不錯。在聽見記者喊她後,李建魁氣得臉都要青了,掄起拳頭直勾勾地朝男醫師打過去,“耿雙年我艹你媽的,有種就別拉上女人!”
話落,那拳就如山壓頂一樣直落下來。
不過,就和你在大街上走,鳥屎會落在你頭上的概率一樣,李建魁的那拳頭,沒有打到男醫師,卻不偏不倚地打到了女醫師臉上。
好麽,只聽過沉香劈山救母的,還沒聽過醫師代男友擋拳頭的。
這份對男醫師的愛情可真他媽是可歌可泣了。
牛郎織女算什麽,梁山伯與祝英臺化蝶更不是什麽事,醫師之間堅定的革/命情誼,要是在延安那些光榮的歲月裏,必定日日見報,時時放在大公館裏頭吹啊!
他媽的,這可不比楊家将的故事刺激多了!
胡同口那些說書的,就靠着這個耍嘴皮子,保準一個月能賺十個大洋!
艹他奶奶的,她一聽,就要流眼淚的故事,這可不吸引人麽!
“我的天,善文,你幹什麽!”醫師突然之間從男醫師旁邊閃過來,替他擋下面前男人來勢洶洶一拳的行為,也把旁邊她的室友們吓了一跳。
慌慌張張地去拉被這一拳頭揍得反趴在地上的醫師。
這一拉不要緊,就聽見“咔嚓”一聲,好像有骨頭斷了。
醫師慢慢擡頭,半個腮幫子都腫了,白淨的臉上和下巴也沾得滿是泥。
媽的,好生生一個仙女兒似的醫師,這樣一弄,別提多醜了。
和一邊站着臉上挂彩,縮到後頭的男醫師,怎麽看怎麽是苦命鴛鴦。
“善文,我的天,你這…哎,快過來,我替你看看骨頭裂了沒有!”
唯一還算個正常人的另一個醫師忙叫着,小心翼翼地擡起變醜了的女醫師的臉,一邊細細給她看傷,一邊數落她,“你好好的湊什麽熱鬧,你說你就是再愛雙年,這給他擋拳頭的事兒…哎,你是發昏了麽!李同志力氣多大,是你能硬杠的麽!”
蘭善文一句反駁的話也不說,由她數落。
默默捂着自己腫起來的半邊臉,清澈的,盛了水的眼眸則望向面前盛怒的男人,“如果雙年冒犯了你…和郁同志的話,我代他替你道歉。”
女醫師的聲音清和得如夏日的一陣清風,很快就能将人心裏的燥熱吹息幹淨。
李建魁被她這麽一說,也不好意思再動拳腳,只是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陰沉沉的望着女醫師,“他媽的,那個龜孫子腳踏兩只船,蘭醫師你也不在乎麽?”
醫師沒說話,倒是一邊的記者奇怪了,“李大哥,你一直說雙年兩只船,他到底踏誰了?”
“對。我踩誰了?”有人給他撐腰,耿雙年也有了底氣,挺直腰杆不服氣地問。
她這不廢話麽,能讓李建魁這麽生氣地要和男醫師拼命的女人,除了郁泉秋這個他名義上的女人,怕是不作他想了。
記者還沒轉過來彎,聰敏過人的兩位女醫師就把視線投向榕樹底下一直呈看戲狀态的郁泉秋身上。
對于醫師們曲折的愛情故事,她閑得坐在榕樹底下的大樹根上,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把她娘炒的散苞谷,邊觀摩,邊磕,別提多惬意了。
原本看戲看得熱鬧。現下看見她們盯着自己看,知道自己暴露了,也就大大方方地承認下來。
目光挑釁地撞在女醫師身上,她卻低垂下眼眸,轉了身。
好麽,是多不待見她,連看她都不想了是麽!
郁泉秋氣得厲害,索性甩甩袖子,做出孟姜女哭長城的樣子,凄凄慘慘地道,“我…我知道…耿醫師…心裏只有蘭醫師…我…我有了孩子…名聲不好…家世也不怎麽樣…爺爺還是富農…我配不上…配不上她…”
越說,她心裏越難過。
可不是,醫師美貌有本事,自己和爹娘還都是領公糧的,她憑什麽就以為她會喜歡她?
憑她臉皮比長城磚厚?可真是人下賤就喜歡亂想。
心裏難過,她哭得也很真摯。
偌大個地方,就只聽見她抽抽噎噎的聲音。眼淚糊了她一臉,肯定醜到死。
好麽,醫師醜,是醜到臉上,她醜,是出醜。醜到人心裏了。她不自愛,自己作出來的,能怪得了誰?
“別哭了,耿雙年那王八蛋眼瞎,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不等其餘的醫師們怎麽驚訝,李建魁已經把她抱到了懷裏,下巴上的胡碴子摩挲着她的頭頂,安慰她,“別哭了,別哭了。”
男人溫熱的體溫和寬厚的胸膛給人一種抵達港灣的安全感。李建魁人長得壯,心思倒是細膩。
除了動不動就喜歡跟人火拼,和喜歡和年輕的小姑娘說笑幾句以外,其實人還不錯。
起碼,不會讓她給他擋拳頭。
想想,郁泉秋靠在他肩上笑了,對着靜靜看着他們的女醫師綻放一個格外明豔的,勝利的笑。
媽的,不就是找男人麽,誰還能比誰差多少!
“哎,沒想到…郁同志…哎…”
原來郁同志之前一直那樣,是因為喜歡耿雙年,所以一看蘭善文就能看大半天。
就是嘛,怎麽會有女人喜歡女人的事呢。
她們一直荒謬以為郁泉秋喜歡蘭善文,看來是搞了個大烏龍,記者恍然大悟,看郁泉秋也沒帶着像看怪物一樣的眼神了。
只忙笑着打圓場,“好啦好啦,大家都是在這邊工作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大家彼此容和點,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啊。”幾個人都沒應聲,但從情理上來說,這個默契是達成了。
記者趕忙把兩個受傷的醫師拉着,離還抱在一塊兒的他們遠些。
看着扶着男醫師默默走遠的女醫師,郁泉秋淡淡地笑,把頭完全埋入男人的胸膛裏。
☆、第 28 章
山路上的雪鏟得差不離了,她和李建魁的事發展得也差不多了。
除了上/床,他們該幹的都幹的差不多了。就是他情動時,在她身上亂摸她也忍着沒阻止。只是在事情發展得快要脫離控制時,她才推開氣喘籲籲的男人。
弄得每次李建魁都異常郁悶的跟她抱怨說,“泉秋你這樣下去,我遲早得憋死。”
她就跟聽不見似的,一切還是照舊。
還好李建魁是個篤諾且自尊心極強的男人,他心裏一直在想的,怕是她是矜持守禮的女人,想在他們結婚的當晚把自己交給他,也就對她的任性妄為,一直容忍着。
她知道自己是在玩火,是在走鋼刃。可是,她卻沒有半分擔憂。甚至,她還對這樣刺激的感覺有種莫名的愉悅感。
怨不得小六姑娘習慣于周旋于男人之間,有時對他們熱情似火,有時卻不給他們半分好臉色看。
這樣玩弄人于股掌之間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她管不了醫師喜不喜歡自己,難道還不能在醫師面前躁她麽?
她故意在上工休息的時候,杵在醫師們可以看得見的地方,勾引李建魁和她接吻。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醫師們也看出來她這是故意的了。
但是,這是正常的朝着嫁娶奔頭的戀愛,上頭說反對搞腐/化的聲音越來越弱,于是類似這樣大白天當着人面前親嘴的,大家也只能背裏說幾句,明面上,卻是不會有什麽表示的。
一個人不說,自然不會有第二個人說。
于是醫師和記者們就得觀賞着這樣幾乎每天都會上演的場景。
看着那邊又抱在一塊兒的一對男女,記者郁悶地一邊把手裏的煤灰往地下撒,一邊憤世嫉俗地指責道,“奶奶的,談個戀愛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一樣,這邊還有人呢,就不能低調點麽!”
“人家指不定就是高調給咱們看的呢。”吳頌竹不緊不慢道,“郁同志不是說,她喜歡雙年麽,這樣做,大概是為了顯擺,李建魁不比雙年差吧。”
“可是雙年如今還在炕上躺着養病呢啊。”記者郁悶道,“她這麽秀,給誰看得?”
醫師們不想理她的八卦心思,一個直截了當地回說不知道,另一個,根本不理她,撒煤灰,結果不知怎麽把煤灰撒到自個兒身上了,讓她好一頓嗆。
惹得一邊的吳頌竹趕緊跑去端了盆水過來,一邊給她擦洗身上的煤灰,一遍無奈說,“別抹,都弄到眼睛裏就壞了。善文,你這是怎麽了,最近怎麽都心不在焉的?”
“哎,善文,你這些日子是怎麽了?”
察覺到不對勁,記者也趕緊丢下手裏的東西,跑過去溫婉的醫師那邊,戳戳她的手臂,奇怪說,“整天丢了魂似的,雙年身上的傷不是沒事兒,首都的叔叔阿姨不是也沒寄書信過來麽?”
“沒事。”咳了幾聲,醫師臉上露出如往常一般蒼白的微笑,春風吹旋的丁香花花瓣似的,讓人一看,心裏就跟被撓了癢癢一樣。
“我的天,善文,你怎麽近來又變美了啊。”
記者見了,捂着自己的心口,叫喚說,“你剛剛對我那個笑,讓我一個女人心頭都顫了一下,不成,善文,來,再多給我笑幾下,讓我試試美人恩是怎麽消受的。”
說着,記者就要過去拉醫師的臉,掰出一個笑來。
吳頌竹趕在那雙流氓手抓到女醫師好看的臉上之前,及時把它拍掉了。
不顧記者的哀嚎,憂心地拉着她,道,“善文,今兒你就別上工了,我看你最近臉色越來越差了,去告個假,休息吧。”
“不用了,這雪早點鏟掉,大家上下集鎮也方便。”蘭善文搖搖頭,目光往榕樹底下閃了一下,在貌美的女人望過來之前,及時撤回了自己的視線。
就算沒有李建魁,也會有張建魁,王建魁。
四條腿的騾子少見,數不盡的兩條腿的男人,在這廣袤的土地上,是最不缺的。
***
山路上的雪總算鏟得差不多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喜歡捉弄人,紙片一樣的大雪又開始從灰蒙蒙的天穹裏往下飄。
山路最滑,下雪了,唯恐這些被國家抛棄了的年輕人一不小心掉落在山崖底下,李建魁也不敢再讓他們過來鏟雪,只說等這雪停了,再做商議。
年關了,這些人本來心底就惦記着自己遠在異鄉的雙親,李建魁這麽一說,無異于是雪中送炭,當下高興得歡呼雀躍,紛紛收拾了東西,過去鎮上把書信和自己在這磨子嶺上得的東西寄回家,讓家人們想法子把自己弄回去。
那些家在磨子嶺上的工人,也紛紛回了家。
如此一來,這偌大的嶺子,就經常變得空蕩蕩起來。
只有零星的人,夜裏還點着煤油燈。這其中,當然有沒地方去的郁泉秋一家。
不過,她們若不是逼不得已,是不會這麽晚了,還費油,去點燈的。
大年二十九的晚上,身體向來不好的牧牧又發了高燒。
郁泉秋幹完活回來,拖着疲憊的身子推開屋門時,不意她媽就抱着她女兒在爐邊坐着,焦急地喊她,“四兒,快去喊醫師,牧牧發燒了。”
她一愣,急忙走到女兒身邊,看見她一張小臉燒得通紅,心疼地把手擱到她臉上,一試,溫度高得燙手。
“怎麽又發燒了?”看見女兒因為發燒而泛黃的臉,郁泉秋心裏刀割一樣,伸手就要抱過女兒,“媽,我抱着她去找醫師,你先睡下吧。”
“哎,你這孩子,盡說胡話,這路上那麽滑,你一個人去,媽怎麽能放心?”她媽叨叨念着,趕緊找了她們家的那盞小馬燈,提起來就往外頭走,“四兒,走走,媽給你照着,咱們去找醫師去。”
她來不及想什麽,背起來女兒就随着她媽往外頭走。
夜,大概是很深了。
她沒有鐘表,不知道時間,只是雪後的天空,格外洗練。
北方的那一顆到夜半時,才會出現的星星也亮得發白。
看見那顆星星,她又想起來小時候坐在葡萄架下,聽她爺爺一邊卷着煙葉,一邊抱着她,跟她說,那顆星星啊,其實叫緣星,是主宰咱們小四兒的姻緣的星星呢。
姻緣,姻緣,有姻才有緣。別的緣分,大概是叫孽障吧。
“四兒,你說,這麽晚了,醫師們還在不在啊?”
她正出神,就聽見她媽憂心的念叨聲,“你說,這麽晚了,醫師要是不在可怎麽好,不然,咱們找找建魁,讓他想法子,把牧牧送到鎮上去吧。”
“媽,天都黑透了,他肯定都睡下了。咱們過去看看不就好了,幹什麽又要找他。”
對于她媽近來越來越依賴李建魁辦事的行為,她很是反感。“再說了,咱們怎麽能事事依賴人家呢?”
“哎,可是,你不是馬上就要和建魁結婚了麽。”她媽倒是不以為然,說,“既然你們結婚了,那牧牧也就是他女兒,他怎麽能不管呢?”
不是他親生的骨肉,他憑什麽要像對親生女兒一樣對牧牧?
男人,都是冷性的,他們只喜歡憑着一股看不見摸不着的血緣維系的關系。
想想李建魁有時對牧牧不耐煩的樣子,郁泉秋心裏就一陣發寒。
但這些跟老太太說不清,她也不想跟她解釋,只淡淡道,“總之您以後別總是找他就對了,這些憑咱們自己的本事就能解決的事,幹什麽還要找人家?次數多了,人家就該覺得,咱們欠他的了。”
女人不能太依賴男人,否則,男人容易産生是你虧欠我的心思。
吃我的,用我的,事情都是我給你辦成的,憑什麽你不給我生孩子,憑什麽你不替我贍養父母,不回報我?
所幸她媽也是個懂理的,聽見女兒這樣說,點點頭,“四兒說得是,咱們不能讓建魁覺着,咱們一家沒了他活不下去,這樣,四兒你以後是要吃虧的。”
老太太覺悟很高,她也很欣慰,起碼,她媽還是向着她的,沒有被李建魁的糖衣炮彈迷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