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回
一番的交談盧凱德的眼睛幾乎沒離開過榮樂,白瀾石也裝作沒看見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聊着。
“盧镖頭與衡王的感情甚是要好,讓白某也不得羨慕。”眼含笑意的看着對面的人,盧凱德眯起了眼睛,神色有些不耐煩,似乎不怎麽喜歡在這種場景談論這些事。
“白先生與瑞王康王的感情也是在下不可及的,白先生還是莫要議論皇族中人。”盧凱德話中的警告意味濃厚,連榮樂聽聞也皺起眉頭,不善的看着眼前冒犯了自家公子的莽夫。
白瀾石恍若未聞,勾唇笑了,示意榮樂退下。公子命不可違,榮樂只得退居十步之外,随時觀察盧凱德一舉一動。
如果有任何異動,盧凱德的腦袋一定會第一時間落下。
榮樂離開,盧凱德露出了本來的性情,“白先生,京中局勢變幻莫測,不是一個殘廢之人可以攪弄的,還望白先生好好養病,莫要再伸手夠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刻薄犀利,句句刺在柔軟的心上,本以為能看見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扭曲,但他錯了。
“盧镖頭關心的是。”白瀾石依舊淡淡的,看不出一點波瀾,仿佛剛才的譏諷是陌生人說的一句鼓勵的話語,“在下借着度過幾年的書便自以為是的人為可以将權力玩弄于股掌之中,拖着這副殘缺茍延殘喘活到了今日。”
話語不緊不慢,沒有如何的起伏,後面的話卻讓盧凱德的心慢慢加快的速度,“估計是讀了幾年的聖賢書,在下骨子裏有了些許先人的傲氣,即使手無寸鐵也斷然不會勾結外敵,殘害同族。”
即使裝的再鎮定,微微抽搐的眼角暴露了盧凱德此時內心的驚駭和憤怒。堂堂七尺男兒勾結外賊,骨子裏民族的羞恥感讓他心虛到發怒。
“盧镖頭要是想揍在下消除羞恥感,現在可不是個好時候。”白瀾石的示意讓盧凱德弓起随時會撲上來的背放松不少,理智慢慢回籠占據了高位,長青宅絕對不是一個動手的好地方。
藏在袖子裏的手緩緩松開,白瀾石這才發現手心裏滲出了不少冷汗,指尖涼到麻木,激怒一個随時會暴走的人可以說相當的危險。
“若沒什麽事便散了,盧镖頭下次再來,怕是見不到榮樂的。”白瀾石擡頭看着霍然站起的男人笑了下。
盧凱德一言不發,緊繃着臉帶着手下離開了長青宅。榮樂過來時發現公子手冷的厲害,一摸後邊滲出的冷汗幾乎濕透了一件裏襯,氣的一腳踢在了裝滿東西的箱子上,嚷嚷着讓下人将這東西燒了,看見了心煩。
被強制躺在床上的白瀾石抱着湯婆子一臉無奈,榮樂怕極了上次的一病不起的事,現在的白瀾石有一絲的風吹草動,榮樂都要警惕上三分。
“公子您太冒險了。”闾閻踱步走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如果盧凱德暴起怎麽辦?”
Advertisement
“在我的地盤他不會。”
“萬一呢!萬一盧凱德被激怒後像瘋子一樣怎麽辦。”闾閻氣手發顫,“你被跟我說你可以和一個瘋子講道理。”
“還有良心存在這便是盧凱德最大的弱點。”面對闾閻的質問,白瀾石只是笑笑,“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有不擇手段的野心,卻還留存着道德的底線,兩者互相折磨,怕是攪的盧凱德并不好受。”
盧凱德和齊景睿不同,齊景睿是不擇手段的瘋子,對他而言為達目的,禮義廉恥道德理教都是放屁,這便是盧凱德與齊景睿并不親密的原因。
看着肩負國家重任的皇族勾結外敵殘害子民,心中憤懑,一邊又被至高無上的權利引誘的昏頭轉向,在利欲熏心之際與儈子手為伍。
不夠狠又不夠傲,這種人只能在煎熬中度過。
“說不過公子,如果公子以後還做拿生命冒險的事,我便會立刻告訴閣主,讓閣主來評判。”闾閻孩子氣的危險白瀾石,眼中滿是關心。
“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面對盧凱德一直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便有止不住的困意。
闾閻見着公子露出了疲态也不願打攪休息,起身告退卞玉京便走了進來。
“師傅?”
“閣主?”
卞玉京雖神色如常,進來的速度卻比平常要快上許多,很難讓人覺得不出什麽意外。
“陛下诏明日入宮,你同我一齊前去。”卞玉京床邊坐下,伸手探了探白瀾石的額頭才繼續說,“陛下明日宮中擺小宴,宴請我師徒三人。”
“師妹也要去?”白瀾石不爽的皺眉,皇宮便是吃肉不吐骨頭的地方,他不願意邬倩倩去那種污穢不堪之地。
闾閻一臉思索,“閣主陛下到底搞什麽明堂,按理說要請閣主進京便請好了,為何拖到現在。”
這也正是白瀾石不解的地方,為什麽拖這麽久。
“帝王心思深不可測,多猜無益,明日便會知曉。”卞玉京回複了往常不緊不慢的樣子,慢悠悠的說。
......
暗紅色的高牆,琉璃瓦,每個角落都是精雕細琢,無一處不彰顯天家威嚴。
可白瀾石站在宮門口只覺得撲面寒氣逼人,所見的一磚一瓦浸潤了多少鮮血才得以如此明豔,冬日的宮中是否比外頭更冷上幾分。
帝王承受着常人不能及的榮華富貴,便也要承受常人所不能受的冰冷寂寞,這便是一物換一物。
第三次入宮,發現自己的心境似乎不同了,沒有了初入時淡泊置身事外之感,現在多的便是對天家的可憐。
腦中閃過齊桓的面容,自己真的要将他推上皇位嗎?推上高處不勝寒的位置,白瀾石第一次懷疑自己所做之事的正确性。
沒等想明白,身體就被輕輕推了下,“師兄發什麽呆,師傅在等着呢。”
卞玉京背對宮門看着他們,“多愁善感起來了,走吧。”白瀾石和邬倩倩跟着卞玉京走在寬闊的走道上。
步步皆思量。
大殿高位上齊殊威嚴的坐着,頭帶冕冠,挂着象征天子的十二旒,頭發一絲不茍的束在了裏面。
大殿只聞他們進來的腳步聲,跟随着卞玉京後面行叩拜禮,齊殊才出聲,“好久不見,卞閣主。”
“陛下風采依舊。”卞玉京道。
齊殊站起,一步步從階梯上走下來,炯炯有神的眼珠子盯着卞玉京的面容,“你還是跟從前一樣年輕,比朕好。”
“上次壽宴沒能跟你好好聊聊,沒想到長這麽大了。”齊殊移開目光,手指着白瀾石感慨。
“時過境遷,陛下莫要苦惱。”不卑不亢,惹的齊殊笑了,手搭在卞玉京的肩膀上,“你徒弟比你厲害。”
宴會時佟毓婉姍姍來遲,看的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朱翠在燭燈下發着暖色光暈。
這麽多年過去了,自以為已經可以淡然的面對過去的情感,可在見着人之後崩塌的粉碎,卞玉京強迫視線移開佟毓婉身上,攥着拳頭掩蓋心中悸動。
耳邊來萦繞着少女天真爛漫的聲音,“卞玉京,你會娶我嗎?你要是不來我可就嫁人啦!到時候你可沒地方找我去。”
“我娘親說對方可是個王爺,你可得提點神,不能被比下去。”
少年幹淨的聲音問,“怎麽才能不比下去,他可以皇族。”
少女不難煩,“我也不知道,你別問我。”
悠遠的絲竹聲打破了回憶,坐在帝王旁笑靥如花的女人時不時和齊殊低聲耳語幾句,濃濃的愛意要将卞玉京淹沒的喘不上氣。
卞玉京和佟毓婉心知肚明,卻誰也不點破,當年的少女已經愛上了別人,也就只有自己遲遲困在原地無法自拔。
齊殊還是親王之時,帝王彌留之際滿城風雨,佟毓婉借着多年前的情分請來了卞玉京坐鎮保她孩子。
少女紅着眼眶就差跪在地上磕頭了,當時意氣風發的卞玉京心卻痛的厲害,帶着白瀾石來到了暗潮湧動的京城,只為了今年癡心妄想之人的哀求。
這次一樣,佟毓婉僅僅只是派人遞了件多年前的物件,卞玉京又重蹈覆轍,飛兒撲火般的傾盡全力,讓白瀾石前往京城相助齊桓。
一切的努力似乎都在見着人之後化為烏有,不斷的刺激着卞玉京少女已經不是少女了。
她是當今母儀天下的皇後佟毓婉,她愛着身邊的男人,自己不過是個争不過的倒黴鬼而已,可卞玉京還是甘之如饴,佟毓婉的一個眼神便能讓他心甘情願赴湯蹈火。
卞玉京嗤笑,這便是紅塵,滾一圈染一身塵。口口聲聲教導白瀾石,身為師傅卻也亂的糊塗。
邬倩倩進了皇宮就隐匿了氣息,将自己與空氣同體,幾大限度的掩飾鋒芒。
“不喜?”白瀾石準确的感受到了師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抗拒,側頭柔聲問。
“髒。”說了一次好像不夠似的,“很髒。”眼睛看人看器皿,“都很髒。”
“髒的是人心。”一晚上邬倩倩都沒碰過宮裏的一滴水,白瀾石有些不放心,“吃點吧,身子受不住。”
“齊蕭雅是不是和她們一樣。”邬倩倩詢問的眼神看向白瀾石,烏黑的眼眸中充滿了不解。
抿唇不言,白瀾石拍了下邬倩倩手背,“有些事,有些人用心去感受,偏見會讓你失去許多朋友。”
“她從未将我當朋友,齊蕭雅就是個莽撞無腦的丫頭。”邬倩倩滿臉不高興。
言之已盡,多說無益,這場宴會沒人認真的去欣賞歌舞,各懷心事,各有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