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回
脫了外衣,拍拍被子,打了個哈氣,“哥哥,桓兒又困了。”齊桓趁着揉眼睛的功夫透過指縫悄悄觀察一旁的白瀾石。
白瀾石皺着眉頭盯着齊桓若有所思,齊桓頓時冷汗直冒,抱着外衣跌跌撞撞的下床,有些尴尬的笑道,“哥哥,我覺得我還是睡客房吧。”
白瀾石點點頭,轉身出去吩咐榮樂将客房裏的炭盆升起來。
齊桓拍了拍腦袋,一得意就容易忘形的毛病怎麽還沒改過來。
白瀾石回來見着齊桓拍自己腦袋好幾下,見着蠢樣微微勾唇,“再拍下去只會更蠢,我讓榮樂去生炭火了,你待會再過去。”
齊桓見着白瀾石回來趕忙收起心思,坐在了一旁,不敢再說什麽話了,生怕露出什麽破綻來。
“兵部侍郎已經歸順于殿下了。”白瀾石道。
齊桓微微挑眉,細想便知曉其中因果了,“哥哥對桓兒真好!”
白瀾石見着面前的人,勾唇道,“現在就等着衡王給我們一個契機了。”
壓抑在心裏幾個月的思戀,在見着人唇角帶笑時噴湧而出,心跳如鼓。
有一個念頭蠢蠢欲動,壓在了喉間,齊桓舔了舔嘴唇,“哥哥。”
白瀾石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等待着齊桓的下一句。既然都開口了,齊桓索性閉着眼睛,緊緊的攥着手下的衣服,“要抱!”
齊桓膽怯了,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的他卻總會在白瀾石面前手足無措,生怕自己一個冒進便整盤皆輸。
現在的自己甚至沒有勇氣去觀察白瀾石的神情,腦海中瞬間閃過了無數種的可能。
忽然頭被一只手按在了面前人的胸膛上,另一只手輕輕順着脊椎撫摸着,頭頂傳來了白瀾石清澈溫柔的聲音,“是我的錯,這次吓着了吧。”
齊桓有些淚濕眼眶,微微顫抖的手擡起了好幾次,才堪堪決定抱住白瀾石,悶在人胸膛無聲的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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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實害怕,見着了這麽多屍體,每天都在壓力之中,生怕自己一個錯誤的命令便會使得許多人喪失性命,頂着軍饷的欠缺,他怕自己沒有能力去為大齊效力,他更怕萬一回來便見不到白瀾石的自己會怎麽樣。
這些無時無刻不折磨着少年的心性,久處錦玉叢中的少年頭一次體會到了家國重擔,意識到自己不在是那個可以惡作劇可以耍小聰明的孩子了。
可他無人訴說,慶幸的是,白瀾石借給了他肩膀,在白瀾石身邊齊桓便可以卸下一層層僞裝,變回那個滿身缺點,喜歡胡鬧的孩子,在白瀾石身邊胡作非為。
齊桓腦海閃過了滕爾薩在軍帳中與自己說過的話,心中不免微痛,緩解了情緒,有些勉強的笑道,“哥哥明日送我回府吧。”
齊桓腿上有傷,便與白瀾石一同坐在馬車裏。昨夜還下雪來着,今早便停了,陸陸續續有小攤鋪出來營業。
馬車裏鋪着絨毯,裏頭一人手裏抱着一個湯婆子,中間還燃燒着小炭盆,暖和極了。
齊桓許久未歸,便挑着側窗望着街邊小販,食物的香氣順着窗子飄了進來。白瀾石因為昨夜消食又睡得晚了些,又答應了一早要将齊桓送回府,強撐着困意起來,只好在馬車裏閉目假寐。
齊桓見着各式各樣的小鋪子還跟以前一樣,小孩子不都喜歡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麽。
突然一個糖人小鋪吸引了齊桓的注意,齊桓笑了一下,拍拍車廂,“停車。”
白瀾石睜眼便見着齊桓亮晶晶的目光看着自己,只好點頭,不一會齊桓便帶着一個寫了白瀾石名字的糖畫上了馬車。
将糖畫舉在白瀾石面前,晃悠了一下笑道,“哥哥可還記得這個?”
白瀾石扶額,想起了之前齊靖的事,有些不明白的小聲呢喃,“怎麽都喜歡寫我名字。”
齊桓聞言斂去了笑意,蹙眉看向白瀾石,“哥哥,這是何意?”
白瀾石望着齊桓手中的糖畫,“上次齊靖也要了一個寫有我名字的糖畫。”
齊桓臉色有些差,“哥哥買給他了。”
這是一句肯定句,齊桓見白瀾石不語,臉色又差了幾分,惡狠狠的将糖畫三兩口咬掉,在嘴裏嚼的咯吱作響,扭過臉不看白瀾石。
白瀾石也有些納悶,這孩子怎麽了,這是生氣了?不至于吧!他生什麽氣呢?
就這樣在微妙的氣氛中到了瑞王府,白瀾石見着坐在馬車裏并不打算下車的齊桓,有些微微頭疼,試探性的問道,“殿下是生氣了?”
見對方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白瀾石忍着火問道,“就因為糖畫?”
哪裏知曉點着這位王爺的爆點了,齊桓頓時跳了起來,腦袋磕在了車頂上,鬧出好大的動靜,榮樂探進來見沒什麽事才離去。
白瀾石有些驚訝的看着蹲在車裏抱着頭的齊桓,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手虛搭在齊桓肩膀上,斟酌道,“沒事吧?”
齊桓捂着生疼的頭和忍受着大腿內側摩擦的疼痛,咬着牙道,“沒事!”
緩和了一會,齊桓起身坐在了位置上,手肘擱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向前傾靠近白瀾石,望着人眼睛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哥哥都與齊靖幹了什麽!”
“沒什麽啊。”白瀾石有些摸不着頭腦,收回手,握緊了手中的湯婆子。
“哥哥你就同我說說,我想知道我不在的期間齊靖都做了些什麽!”齊桓咬牙切齒的說着帶有撒嬌意味的話。
睡眠不足的白瀾石,現在腦袋是真的有些痛了,看着齊桓隐隐約約有些冒火的眼睛,索性便閉着眼睛倚靠着車廂緩緩道,“去游湖,還有糖畫...嗯...應該沒了。”
“什麽叫應該啊!”齊桓聲音徒然拔高,見白瀾石眯眼看向自己,才讪讪一笑,柔聲道,“哥哥在想想!”
白瀾石确确實實認真思索了一番,有些不确定道,“會來宅裏吃飯算嗎?”
齊桓面容緊繃,緩緩才擠出一個字,“算!!!”
好你個齊靖啊,趁我不在勾搭哥哥,我倒要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啊!
齊桓承認小時候對白瀾石有着莫名其妙的占用欲,就像是我的玩伴只能和我在一起玩,別人不能碰一樣。
對于當時老實巴交的齊靖,便是齊桓的受害者,小時候的齊桓實實在在的是一個小霸王,欺負人都不帶重花樣的。
久而久之便無人與這個小霸王在一起玩了,齊桓無聊卻也沒辦法,直到白瀾石的出現,齊桓又找到了玩伴。
但這個玩伴不同的是根本不理會自己,有時還會踹自己的屁股。齊桓一開始很是生氣,但久了便是委屈,再久點便是習以為常了。
齊桓霸道的單方面将白瀾石劃歸為了自己的所有物,對于齊靖前來尋白瀾石,齊桓是以一種護着幼崽的樣子提防着齊靖。
齊靖也想同白瀾石玩耍,可中間隔着一個齊桓,每每只能在遠處看着齊桓與白瀾石,這些事齊桓是知曉的。
有時齊靖站的近了些,齊桓還會背着白瀾石悄悄過去讓他走遠一點,或者是悄悄擋住白瀾石的視線,不讓白瀾石看見遠處的齊靖。
這些在幼時沒有察覺到的情愫,在齊靖第一次約白瀾石去桃林後便如春雨後的竹筍般,不受控制的冒出尖來。
當時知曉的齊桓說不清道不明內心是什麽感覺,直到見着了齊靖伸手摘下白瀾石頭發上的花瓣時,齊桓才徹底明白了過來,随後便是滔天的醋意與占有欲沖刷着他。
他努力的保持着在白瀾石面前正常的樣子,內心卻已然翻江倒海。
但齊桓害怕,不知道什麽原因的害怕,怕白瀾石知曉自己心意,又怕其不知曉。自相矛盾一直時時鞭笞着齊桓。
白瀾石有些擔心的看了眼齊桓,轉移話題,“下個月我生辰,你來嗎?”
“去!”齊桓頓時兩眼放光,“哥哥請齊靖了嗎?”
“還沒。”
齊桓心中竊喜,咳嗽了聲,假裝不在意道,“哥哥打算請齊靖嗎?”
白瀾石微微思索,“我本意并不是想辦的。”
“這怎麽可以,生辰是大事!”齊桓眯着眼睛琢磨着送什麽好讓齊靖知難而退,就聽見白瀾石道,“這次師傅會來,我便不得已而為之,不然師傅肯定會嘲笑我一番。”
白瀾石提及卞玉京便又一陣頭痛,見齊桓面上徒然露出微笑,白瀾石心下了然,“送禮便不許進門。”
“啊!??”齊桓有些不解,“哥哥生辰為何不收禮?”
白瀾石微微一笑道,“怪癖。”
七日後,大軍浩浩蕩蕩的回到了京城,秦竹早早的回府迎接魏纻了。
魏纻匆匆洗漱了一番,帶着美人在前卻不得不走的複雜心情與蒙鴻以及齊桓進宮複命。
齊桓還因為白瀾石第一個邀請了他而開心着,嘴角帶着笑去了皇宮。
果不其然,陛下好一番賞賜又大加贊許齊桓,單獨給這兒子賞賜了些許才算完。
齊桓去了佟毓婉那,佟毓婉正與齊蕭雅下着圍棋,見着齊桓來了,佟毓婉放下了棋盤仔細的端詳着齊桓。
眼含淚花,摸着齊桓明顯粗糙了的皮膚道,“瘦了,黑了,不過也俊了,像個男子漢了。”
齊蕭雅在一旁笑出了聲,“哥,你評評理,你不在時我怕着母後擔心日日來陪着哄着,你倒好,回來就将人弄哭了。”
佟毓婉抹去滑在下巴上的眼淚,瞪了齊蕭雅一眼,嬌嗔道,“你哥剛回來,就不能停戰會兒。”
齊蕭雅吐了吐舌頭,示意知道了,然後饒有意味的朝着齊桓眨了眨,齊桓微微挑眉。
佟毓婉叫了一桌子齊桓愛吃的,不時的便給齊桓夾菜,齊桓叫苦不送。
齊蕭雅在一旁時不時酸幾句,惹得佟毓婉還要顧着雨露均沾,又幫佟毓婉加了些喜歡吃的。
清冷的太極宮終于熱鬧了起來,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
齊桓與齊蕭雅一道告別,兩人走在長長的宮道上,齊蕭雅看着齊桓有些隐晦笑道,“哥,你早就回京了吧!”
齊桓望了眼身邊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笑了笑,“怎得還調查你哥。”
齊蕭雅聳聳肩,“你看我像這麽無聊的人嘛,我一個姐妹傾慕哥已久,我從她那聽到的。”見齊桓不語,齊蕭雅撅嘴道,“哥,你趕回來是不是為了什麽人啊!”
齊桓推開了齊蕭雅靠近的頭,笑道,“小孩子懂什麽。”
齊蕭雅不服氣的摸了摸發髻,确認沒亂後堪堪道,“我來猜猜啊!”
“白瀾石!”
齊蕭雅見齊桓一瞬間的呆滞便知曉自己猜中了,咯咯的笑了起來,“本公主就知道。”
齊桓有些被拆穿心思的惱羞成怒,雙手插在腰間望着齊蕭雅,“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齊蕭雅毫不在意自己一語将親哥心裏攪的天翻地覆,玩着挽在手腕上的披帛狡猾一笑,“哥,不是我說你,你表現的太明顯了。”
齊桓上次在壽宴上望着白瀾石的眼神,齊蕭雅想如果眼睛可以寫字的話,白瀾石應該滿身都是齊桓二字了。
齊蕭雅想到那□□裸的眼神,搖搖頭不贊同道,“哥,依我之見,你這樣會吓着白先生的。”
齊桓氣笑道,“小丫頭片子,還沒輪到你教哥怎麽追人。”
齊蕭雅知曉齊桓雖然有時候挺恐怖的,但對于自己是很包容的,便不勝在意的白了一眼道,“男人就是腦袋簡單,哥,就你這腦袋想拿下白先生怕是慢慢長路。”
齊桓被說的沒了脾氣,自己也确實從未與人談過心底的事,倒是讓齊蕭雅挖了出來,“說說?”
“說可以啊,哥想好了拿什麽交換了嗎?”齊蕭雅得意笑道。
齊桓想了想,認真道,“如果以後我沒和哥哥在一起,我定然不會放過你,這樣行嗎?”
齊蕭雅見着齊桓一臉認真的,她還真覺得齊桓說到做到,可一想又覺得委屈,“憑什麽啊!”
“就憑你發現了我的秘密。”齊桓邪邪的笑了下,齊蕭雅寒毛直立,剛剛得意忘形,忘了齊桓是個瘋子的事實了。
這兩兄妹都有一個毛病,一得意便忘形,這毛病怕是改不過來了。
齊蕭雅撇着嘴,極度不情願道,“白先生大你八歲,完全将哥當成孩子看的,哥你不如就利用這一點,對毫無防備的白先生發起進攻。”齊蕭雅越說越興奮,“我覺得白先生當年不辭而別內心對你是有些愧疚的,哥不防用着一點讓白先生對你産生愧疚感,然後哥你就先當個合格愛撒嬌的弟弟,然後……”
齊桓一開始聽着覺得還可以,到後面忍不住打斷道,“誰要做他弟弟!”
齊蕭雅搖搖頭,嘆氣,“我一看白先生便知曉其無斷袖之癖,所以對于你這種情況,哥你必須沉得住氣。”
兄妹倆提着衣擺蹲在牆根腳下,讨論着如何将白瀾石拿下,其中還起了幾番争執。
大概就是齊蕭雅覺得齊桓沖動粗魯,齊桓覺得齊蕭雅女兒家磨磨唧唧。
一旁路過的宮人不知道情況,以為這兩位祖宗在商量着對付哪位後宮貴人,恨不得戳瞎雙眼,封住耳朵。
小時候齊桓自從有了齊蕭雅這妹妹,仗着佟毓婉是皇後,經常帶着齊蕭雅在後宮裏頭搞事情,後宮裏頭的人都知曉,只要這倆兩二世祖悄悄談論着什麽,必然是密謀些不好的捉弄人的事。
可這次她們卻實實在在冤枉了齊桓與齊蕭雅,這兩人正對着臉在認真的,從全方面分析白瀾石這人。
直到宮門要落鎖了,二人才堪堪敲定計劃,起來時都踉跄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們一個公主,一個剛得了賞賜的皇子,蹲在角落讨論事情。
兩人相視一笑,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尴尬,不約而同的一路無言出了皇宮。
大軍回京,滕爾薩也跟着來到了長安,被闾閻接來了長青宅。
滕爾薩見着精神狀态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的白瀾石,開心的笑道,“公子,我瞧着您身體比之前好了許多啊,真好!”
一旁闾閻驕傲道,“那是我調養的好,我師兄想的法子好。”
從後頭來的施琅岐見着自家師弟吹捧自己,笑着揉了揉人頭,闾閻不耐煩的拍開了施琅岐的手,“又不是小孩子了。”
施琅岐笑笑,将藥遞給了白瀾石,“先生,藥。”
今日闾閻去接滕爾薩,便拜托了施琅岐煎制藥液,到是讓他見着了師弟在外人面前還是護着這個師兄的。
滕爾薩見着兩師兄弟打鬧,不禁感慨,“想當年闾閻還是個毛頭小子,天天在閣裏拉着我們說施琅岐的話壞。現如今兩人這不想處的好好的嘛,哈哈哈。”
闾閻被揭底,不禁臉紅,擡眼看了眼施琅,“我那是年少不懂事,你別跟我計較啊!”
施琅岐笑笑了,接過空了的玉碗,“是,我的小師弟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滕爾薩伯伯!”從外頭奔來一個穿着大紅色襖裙的小姑娘,一把撲到了滕爾薩懷裏。
滕爾薩抱起小姑娘掂量了一下,“榮樂,重了不少啊!”
榮樂揪着滕爾薩卷曲的胡子,笑道,“伯伯的胡子也越來越茂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