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回
白瀾石回到馬車上,闾閻趕忙将火爐旁烘烤着的毯子拿來蓋在了白瀾石腿上,有些不滿道,“葉家那小子想幹嘛!”
白瀾石想起那小巷子裏桀骜的少年,微哂,“葉家這麽些年終于出了個有種的了。
葉元楓說的好聽點是忠心耿耿,難聽點便是慫,陛下雖說身體還算康健,可朝中已然開始占隊,這事大家不言而喻,陛下也是知曉默許的。
葉元楓遲遲不表态,不是說他對陛下有多衷心,而是他怕,怕站錯隊伍,怕被未來的君主搞下臺,所以便打着大理寺是陛下的幌子縮在府內,此後不管是誰當了君主,大理寺也不會受其幹擾,他依舊是大理寺卿。
但白瀾石不得不佩服葉元楓,可以在這混亂的局勢中抵得住權利金錢的誘惑沉下心,為大理寺計謀着。
只要上位的君主不是殘暴無道沒腦只會殺人的主,大理寺上下便會安然無恙,不會被君主更換所影響,但這便會讓大理寺在朝中遭受到各個派別的施壓,葉元楓的壓力可想而知。
白瀾石莞爾一笑,他倒是有些想見葉霄當家的大理寺是如何的血雨腥風了、橫霸百官了。
不過多日,葉霄便翻牆前來拜訪白瀾石了,少年身上沾着還未融化的積雪,自顧自的坐在了墊子上,拿起一旁的茶壺沏了杯熱茶給自己,手腕上還纏着帶血的繃帶。
白瀾石從葉霄悄無聲息的翻牆,待到人若無其事的将厚厚信封拍在他面前突的笑了。
葉霄有些看神經病的眼神望向白瀾石,壓下脾氣,“先生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見你一番動作想起一個人而已。”白瀾石拿過桌子上的信封拆開,裏頭裝着慢慢的信紙,有些驚訝的看着對面的葉霄。
“這些是兵部左侍郎貪污軍饷的證據?”白瀾石問道。
葉霄頓時冷下臉來,“玩我?”
“葉小公子別誤會,白某雖知曉了貪污之人是誰但苦于收集證據,不想剛好遇見葉小公子便順水推舟,不想果真英雄出少年啊!”白瀾石細細的看着手上的信紙,裏頭都是兵部左侍郎與東瀛人貪污軍饷所來往的信件。
白瀾石又在心底暗暗嘆服于這少年的手段,竟真能将這信件在這短短幾日內拿到手,心底對少年又多了幾分期待。
葉霄身上暖和了,臉色才好看幾分,“不要告訴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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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公子如此聰明才智,葉大人不會不知曉吧。”白瀾石道。
葉霄望了眼白瀾石,按下心中的不悅,“我爹想保全大理寺上下的做法我不反對,但依照這個勢頭下去大理寺被其他官僚一口一口吃掉,只是時間上的事。”
“陛下對于爹這種方式雖贊同,但卻是不會給大理寺過多的權利了。”葉霄又突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小口。
當陛下真不知曉朝臣占隊、皇子結交、後宮幹政這些事嗎,陛下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位皇帝登基少過這一出的,只是明裏暗裏罷了。
當今陛下何等的聰慧才能在先帝十三個兒子中奪得皇位,必然也是有血性有膽量的。
對于大理寺卿這種縮頭的做法,陛下不可能不知曉期用意,不是完全忠誠與陛下,那陛下便不會放其最大的權利。
葉霄待身子徹底暖和了後不多做停留,怎麽來的便怎麽出去的,幹淨利落的走了。
白瀾石讓闾閻拿了幾張信件送去了了兵部侍郎焦偉的府上,果然當晚焦偉便偷偷出現在了長青宅門口,見着白瀾石早已坐在前廳等他,心中早已将下屬罵成一片。
“焦侍郎。”
“白先生。”
兩人客套的寒暄了幾句,焦偉見白瀾石不曾開口,便壓下性子與起周旋,誰知曉白瀾石比他更耐得住性子。
兩人都握着茶盞,細品不語。
焦偉認命,“先生所遞的本官已經看過了,卻是本官的人。”
“哦?”白瀾石微笑,“我以為侍郎大人今日不會與談及此事了。”
焦偉心中暗道老狐貍,面上不顯,“敢問先生要如何處理剩餘的信件。”
白瀾石從袖裏掏出了剩餘的信件,拿在手裏把玩道,“當然是物歸原主了。”焦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白瀾石,後者話鋒一轉,“不過是在瑞王登基後。”
焦偉心下一松,了然,起身作揖,“兵部必然會擁護瑞王。”
白瀾石客氣回禮,“侍郎如不是你愚蠢的部下,白某也不知該如何勸服焦侍郎了。”
焦偉面對手握證據的白瀾石,只得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不過轉念又想既然遲早要占對,瑞王只要從邊塞回來便是身負軍功,背後又有玄機閣支持,未嘗不是一個好出處。
可心裏頭對着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壓了自己一頭,心中還是不悅,卻也沒得辦法。
白瀾石送走了焦偉,便又收到了齊桓的信件,不痛不癢的講述了在邊塞的所見所聞。
望着外頭越下越大的雪,白瀾石忽然有些想告訴師傅,這萬丈軟塵也不過如此,不過就是些名利之事,為何引得世人愁斷了腸。
朝中傳來了邊塞齊桓擊退東瀛人,并壓邊境幾百裏,直接将東瀛人送上船,運到了對面的小島上。
據前線傳來說齊桓隔着海喊話道,如果東瀛人敢出海腳踩在大齊的國土上,便将這島給踏沉。
一番豪言壯語使得長安成中陛下龍顏大悅,朝中衆臣紛紛贊道虎父無犬子。
長青宅內,闾閻與施琅岐在游廊上對白瀾石冬日裏還練不練五禽戲起了分歧,闾閻單方面吵得不可開交。
秦竹得知郎君回來喜形于色,連帶着琴聲也輕快了許多。
榮樂還是老樣子,不在白瀾石身邊伺候着便在房間裏嘗試着各種發髻妝面。
書言在暖烘烘的屋子裏寫着大字,白瀾石窩在一旁毯子裏,看着齊桓送來的信件,上面還只是寫了些邊塞百姓如何如何,自己在軍隊裏如何如何,魏纻如何如何,滕爾薩如何如何,只在後面點了一句,不日便起身回京。
白瀾石走到書桌前,接過書言遞來的筆,在微微泛黃的宣紙上寫下第一份回信。
盼歸。
對于自己的希望白瀾石理解為對弟弟外出遠行的照顧,況且齊桓給他寫了這麽多封信,一封也不給人回也太說不過去了。
……
前院會客庭四周的紗幔放了下來,擋住了冬日凜冽的寒風,四周放置了金絲炭盆烘的裏頭如同春日。
榮樂搬了貴妃椅在裏頭,白瀾石躺在狐毛墊子上,身上披着鵝絨披風悠哉悠哉的煮茶。
阖眼正欲睡去,紗幔便被悄悄掀起一角鑽進來一人,蹲在了白瀾石面前。
白瀾石被撲面而來的寒氣一個激靈,懶懶的睜開了眼睛,便見着一雙深邃的眼睛,齊桓見白瀾石微微一笑,是好久沒見着了的月牙。
一次邊疆之旅齊桓褪去了殘留的稚氣,瘦了許多五官深邃了,臉上還粘上了黑乎乎的髒東西。
白瀾石幾日前才回過信,見着人便出現在了眼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拿出手帕沾着茶水,擦拭着齊桓的臉,待幹淨後才堪堪開口,“怎麽這麽快便回來了?”
“哥哥手帕都髒了,我拿走了。”齊桓拿過白瀾石的手帕笑道,“見哥哥第一次給我回信,便盼我歸來,便忍不住想早些回來見哥哥。”
齊桓收到白瀾石的飛鴿傳書後,便将一切事物托付給了魏纻,自己帶着盤纏,騎馬率先趕回長安,中途兩天兩夜不眠不休,跑垮了三匹烈馬,才得以在今日趕回京城,見到這日思夜想的人。
白瀾石這才發現齊桓衣角以及鞋子上附着了不少的塵土,白瀾石摸了摸齊桓的手果然冰涼,将人拉起就聽齊桓皺眉冷嘶了一聲。
“可是哪傷着了。”白瀾石圍着齊桓轉了一圈。
齊桓有些不好意思道,“急着見哥哥,馬不停蹄的,大腿內側估計被磨破了。”
白瀾石聞言拉着齊桓将人帶回了屋內,并叫了施琅岐來,施琅岐見着脫了褲子敞着腿的瑞王愣了不下五秒才反應過來。
“瑞王無礙,只要傷口不見水,擦點傷藥便好。”施琅岐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紅着臉的齊桓。
白瀾石得知齊桓大腿被磨破,便将人拎到屋內想讓人脫了褲子讓他瞧瞧。齊桓哪肯啊,剛想說不,但卻被白瀾石一個眼神咽回了肚子裏,乖乖的将下面脫了個幹淨,等着施琅岐的來。
白瀾石見着也覺得不是沒事大事,聽施琅岐一說還是松了口氣。榮樂準備了熱水,齊桓洗漱了一番穿上了白瀾石的衣服。
齊桓一開始還不覺得有多痛,但身子暖和了起來傷口的疼痛便明顯了,加上兩天兩夜不眠不休身子到了極限。困的兩只眼睛打顫卻始終不肯閉眼,一直盯着白瀾石。
白瀾石見人困的不行了便将人扶上了床,“睡吧。”
齊桓搖搖頭,“睡着了你會不見的。”
白瀾石心下一軟,他知曉齊桓說的是什麽,便掀開被子鑽了就去,任由齊桓摟住了他。
柔聲道,“睡吧。”
這下齊桓才閉上了眼睛。
少時白瀾石要離開王府回玄機閣的事被齊桓知曉,齊桓便整夜不睡就守着白瀾石,當時白瀾石也很想見識見識七歲小孩到底能撐多久,可畢竟只有七歲。
齊桓沒過一天便撐不住了,晚上迷迷糊糊的趴在一旁睡着了,小手緊緊的攥這白瀾石的衣角,嘴裏還含糊到說着夢話,大體意思不言而喻。
第二日齊桓見着身邊空蕩蕩的,心涼了半截,抓着下人問白瀾石去哪了,得到的回複都是白瀾石回玄機閣了。
小小的齊桓受到的莫般的打擊,整個人都蔫巴掉了,動不動便哭着喊白瀾石,飯也吃的少了,直到玄機閣送來了白瀾石親手雕刻的小木刀。
小齊桓聽說玄機閣來人找他,開心的不行,一蹦一跳的跑去前廳,便見着了一臉陌生的人朝他遞來了一個小匣子,裏面放着一把小木刀,小木刀的手柄上刻着齊桓二字,是白瀾石的筆跡。
齊桓面上嫌棄的要命,心底知曉是白瀾石親自刻的卻歡喜的很,勉勉強強的原諒了白瀾石的不告而別。
自己又偷偷摸摸的在木刀手柄的另一面刻上了白瀾石三字。
齊桓大概是真累了,這一覺幾乎沒怎麽動,晚膳時分白瀾石見着人還在睡,不知饑餓,可自己卻實打實清醒着,腹中早已空蕩蕩的了。
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悄悄吩咐榮樂守在裏屋。晚膳剛上齊,齊靖便來了。
齊靖進屋後笑道,“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一起用膳吧。”白瀾石吩咐下人多上了一碟碗筷,與齊靖一同用膳。
“想必先生已經知曉大軍要回京的事了吧。”齊靖道。
白瀾石捧着碗小口喝着粥,聽聞微微點頭,模樣乖巧的很,齊靖張口欲言。
“哥哥,我好餓啊!”
聽着聲音齊靖一震,便見着齊桓睡眼朦胧,衣冠不整的從裏屋裏出來了。齊靖見着他身上是白瀾石的衣服,不禁朝白瀾石望了一眼,後者仍然泰然自若的喝着手裏的粥。
齊桓見了齊靖笑了笑道,“大哥也在啊!”
齊靖不語,齊桓又道,“大哥怎得來哥哥府上拜訪了,大哥你是不知曉弟......”
“不是餓了麽?坐下吃飯。”白瀾石打斷了齊桓的惡趣味,齊桓也聽話的朝白瀾石身邊湊了湊,接過侍女遞來的碗筷,首先加了一筷子菜給了白瀾石,撅嘴道,“哥哥得多吃點。”
一場飯食用下來,全看齊桓如何表演了,齊桓吃沒吃飽白瀾石不知道,但自己卻實實在在的吃撐了。
齊靖走時臉色有些差,白瀾石禮貌的關心了幾句,齊桓便在後頭酸溜溜的也跟了幾句。
齊桓醒來見着身邊空蕩蕩的心一涼,才聽見榮樂道公子是去前屋用膳了,松了口氣才發現後背出了冷汗,又聽見齊靖與哥哥一同用膳的,齊桓牙齒咬的咯吱響,不管腿上的疼痛便去前廳去了。
屋內,齊桓乖乖的坐在床上看着白瀾石揉着胃道,“腿不疼了?”
“疼!”
白瀾石嘆氣,吩咐榮樂送了點吃食進來,齊桓笑嘻嘻道:“哥哥怎知曉我還餓着。”
“一頓飯下來光顧着給我夾菜與說話刺齊靖了,怎麽有功夫吃飯?”白瀾石回想起剛剛那一頓飯吃的,便隐隐覺得太陽穴突突直疼。
齊桓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乖乖的坐在桌子前填飽肚子,吃完漱口後又乖乖的爬上了床。
作者有話要說: 四月四日,緬懷犧牲的戰士和逝去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