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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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萬年鬼界都無拘無束慣了,也許不論是人還是鬼,亦或者是神,都心裏有沒由來的底線,沒有了的條框,更希望有朝一日有一個主心骨,能夠帶領大家走上陽光大道。
現在看見這無懿居然忘川都滅不了,殺不死,或許是驚吓,或許是佩服,總之,居然有不少數小鬼提出想讓無懿掌管鬼界,整治一番。
這無懿杵在風口浪尖,無意識自己當日摘花是多麽聳人聽聞的事情,自那以後,每次外出都有一批人模狗樣兒的鬼跟在身後,好不惬意。
“現在是怎麽回事啊!哎!”無懿坐在望月樓的窗臺上,一只腳耷拉着晃蕩在半空中,瞅着窗外鬼來鬼往的鬼街,語氣裏充滿了無奈,問道規規矩矩坐在圓桌旁的冰古。
冰古并不理他,知道無懿就像是多重人格一樣,琢磨不透,也不想多說什麽,如今彼此都已知根知底,無懿對冰古更加放得開了,壓根沒把冰古當個女人。
無懿見冰古不理他,無懿拿起腰間的金絲鈴铛把玩起來,甩的金絲鈴铛響個不停,突然鈴铛聲停了,無懿從窗臺跳下來。
“開個武林大會,辦個文人墨客比賽!”說完就興趣高昂的跑出去了,在望月樓門口大喊到:“快來快來,明天地點就在我這望月樓前,召開一個文選和一個武選,這文武前三名共同掌管清香樓,博賭坊,以及冥錢閣,收入開資我四,文三,武三,其餘前十名,另有安排。”
這消息很快就在鬼界流傳開了,不止有活幹,還有錢賺,這鬼界向來都是惡鬼欺壓,平凡的小鬼都無依無靠難以活下去,只能幻化成人在人間能者做個一官半職的,無能者,只能在人間打雜。這更沒本事的,連人形都無法結成,只能在鬼界坐着等死,等着哪天不走運的時候被惡鬼吞食,永遠消失不見。
現在無懿站出來,管他是做什麽,總算是給自己提供了一個屏障,而且法術那麽高,忘川傷不了他,別說其他惡鬼了!這打狗也得看主人,這小鬼混在無懿手底下,也算是一種保障。
且不說這個無懿輕輕松松就把現在鬼界的錢壟斷到了自己的口袋裏,那就相當于幾萬年沒人管理的空白市場,一朝被全部收入自己囊中,別人就算看到了先機,可是這開創者的初印象也大打折扣,不如這無懿了。
如今多少鬼怪恨不得分一湯羹,有腦子的算計不過無懿,沒腦子的又暗暗生氣。現在無懿算是給了衆鬼一個機會,這無數小鬼都恨不得明日使出渾身解數,一舉奪魁,管他得到什麽,總不是空空如也。
這清香樓,是無懿仿造人間的清香樓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這小姐自然是鬼界裏無處可去的美女野鬼了,也是冰古孟婆齊心協力,認識鬼多,兩日就找齊了,直接開張了,這清香樓,鬼多口雜,也自然成了這鬼界風向消息聚集地。
這博賭坊,自然是賺那愛賭的野鬼了,這鬼界向來無事,這賭坊一開,不出一刻竟招攬了大批游蕩的孤魂野鬼,其樂融融的玩的不亦樂乎 。這鬼界除了鬼傷鬼,仙滅鬼,一般都不會死亡,或者魂散,這種死是連鬼都做不成的死,平時只要不惹事的鬼,都還是安然無恙的,這安然無恙的鬼自然得找點事做,這無懿就給他們找了事——賭博。
這冥錢閣,說白了就是把有些有腦子的或者人間逢年過節孝敬自己的人燒的鬼錢,收在一起,利滾利,有借有還,有押有運。這錢無懿雖不用,可這鬼界除了燒殺搶掠的鬼,到哪還是得用錢,這冥錢閣,就是無懿的小金庫。
這衆鬼都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無懿這個挑頭的人,倒是樂呵呵的做了甩手掌櫃,準備好了開始,時間,要求,寫下來,剩餘的一切都給冰古打理。
他知道冰古總是瞎擔心他,無懿覺得,這鬼閑了也是會經常胡思亂想的,不如讓冰古忙的無可分神,不理會他最好。
這後來的事,不用想,這做事嚴謹的冰古,又有幾年人間清香閣打理的經驗,結果是完成的相當好!這鬼界隐隐約約倒是有了新面貌。
四個月後,一切步入正軌,無懿突然對冰古說,“這望月樓就拖你照看了,我近來有事,要出去一趟。”
“何事”冰古拽着無懿的衣袖問道。
“也沒什麽重要的事,你看你把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我也閑來無事,逛逛去。”無懿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
“我和你一起。”冰古接着說道。
“不用不用,再說你看看你現在,可是掌櫃,管了這麽多事,你要是走了,咱倆不得餓死啊!你這麽忙,就不用陪我了。”說完,身形一閃,無影無蹤了。
冰古實在是很放心不下無懿,這樣的無懿總覺得每天裝作開開心心的,可是心裏就像是有一道裂痕,總用別的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卻再也沒見過無懿像初見時那樣羞澀的卻發自內心的笑容。
冰古看着無懿那麽堅決地背影,冰古搖搖頭,默默哀嘆,用蚊子都聽不到的聲音說道:“你又何苦故作輕松”
這冰古辦事能力确實高,現在有好多鬼都看着每日和這亦男亦女,絕色妖媚的無懿同出同進的冰古,雖然相貌不如冰古,可也勉強算是過得去,實在是兩人太過親密,不少小鬼都尊稱冰古為樓主夫人。
無懿也聽了不少風言風語,懶得解釋,更何況自己和冰古都不是這種心思,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
但是今日孟婆居然找他,讓他對冰古負責,弄得無懿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待清楚孟婆所言之事是何其荒唐!連孟婆都誤會了,無懿只能溜了,能躲開一陣就躲開一陣了,這流言蜚語總會散去的。
三界,福臨茶樓——
無懿總覺得從剛才就有人盯着自己,可是回頭卻什麽都什麽都沒有,現在難不成是自己神經過敏了?
心裏默念,一二三,回頭,确實沒人,繼續走,一二三四五,回頭,還是沒人,再繼續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呵呵,這次,肯定跑不掉了,回頭,還是沒人,無懿耷拉着肩膀,想來定是被孟婆吓得不清,都變得神經兮兮了。
卻不知,并非無懿神經敏感,而是那九齡确實就站在茶樓的對面,變身成了一只鴿子,咕咕的瞅着許久不見的無懿,明目張膽的用雙眼盯着無懿,都澀澀發痛了,卻不舍得眨眼,生怕錯過什麽好久不見的無懿的表情。
“無懿好像瘦了。”九齡看見無懿走進茶樓,變回原型,直直的目光如炬的看着坐在靠窗戶的角落裏的無懿。
無懿朝着前來倒茶的店小二微微點頭感謝,放了一枚賞錢給小二的托盤裏,小二明白客人怕是需要安靜,很有眼力見的離去。
無懿習慣性地将指腹摩擦在杯口,閉着眼睛,指腹不停在杯口畫着圈。突然,像是想到一件趣事,用食指輕輕沾了一點杯裏的茶水,在黝黑的漆木桌子上亂寫亂畫起來,嘴角挂着淺淺的笑,九齡離着太遠,怕無懿察覺到自己,只能保持着這樣的距離,不再像從前那樣,肆無忌憚地拉着無懿,拽着無懿,靠着無懿了。
突然看見無懿沉了臉,一杯茶水飛出窗外,往茶樓對面的屋頂飛去,九齡幸好一直都在細細觀察着無懿,提前察覺出不對勁,變成一只鴿子飛走了。
無懿看到是只鴿子,放下心來,彎彎手指,那杯子竟然快速的在空中打着轉,又轉回到桌子上,無懿低頭看着杯裏已經涼透了的茶,看着茶水裏倒映着自己的臉,嬉笑怒罵道:“原來是只呆頭呆腦的大肥鴿子啊!。”
說完一個人又盯着茶水一個人在那裏習慣性地發着呆,很喜歡看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去去。
茶樓裏的聽書的人也來來去去換了一波又一波,無懿沒有絲毫察覺。就像是屏蔽了這個世界,把自己關在繁雜的世界裏,隔着籠子觀望着外面的世界,融不進去。
不知不覺呆呆地坐到了天黑,外面燈火已闌珊,和天上的繁星點點,交相輝映。無懿擡頭望着天,笑道:“你看,我們離得多遠啊!”
“這位客官,時辰已經不早了,我們今日要閉門謝客了。”店小二不忍心打擾到無懿道,滿是遺憾,這麽俊俏的少年,今日光是坐在這不起眼的角落裏就吸引了不少客人,生意比往日熱鬧多了。
無懿迅速回神,看着空蕩蕩的茶樓,立馬意識到自己居然在這一坐就是一天,實在是無理,趕緊起身,賠禮道歉道:“實在是不好意思,耽誤了您閉門休息的時辰。”
付了茶錢,轉身離去。
這白日裏還熱熱鬧鬧的地方,晚上卻空蕩蕩的,好似一切都如幻覺一般,從不曾熱鬧過,一直都如此寂靜。
除了遠處的偶有幾聲狗吠,打破這空寂的月夜。
入夜漸微涼,無懿明明感覺不到冷,一只鬼,怎麽會感覺到冷呢?卻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冷戰,攏了攏自己衣領,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看着天,道:“可能是要下雪了吧”
……這個冬天,一個人過。
記得去年這時,那日下雪的時候,兩人還打雪仗,堆雪人,滾雪球,兩個人手都凍得通紅了,可還是搓搓手,繼續玩,笑得那麽開心。
夜裏九齡還把埋在雪裏的野兔皮扒了下來,等自己睡熟了夜裏執着燈,怕打擾無懿睡覺,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連夜趕制了兩幅手套,一人一副,第二日還害了風寒,有點鼻塞喉嚨痛,倒安靜得讓人不習慣。
回憶太過幸福,才會顯得現實太過冰冷凄涼。
“現在那兩幅手套,應該是化為灰燼了吧……和我們一樣,都化成灰燼,随風消逝了吧!”無懿笑着在空曠無人的夜裏自言自語道。
這笑聲凄慘,在這冬夜裏尤為突兀。
無懿繼續四處游蕩,找了一個還敞着門迎着客的客棧進去休息。
鬼界現在自己實在不方便回去,天界好像最近沒有動靜了,人界更奈何不了自己。
無懿要了一壺酒,自己提着一壇酒,樂呵呵得瞅着酒苦笑道,“怎麽又想起你了,你還要在我腦子裏待多久啊!”無懿坐在矮桌旁,一只腿盤着,另一只腿無規矩的撐在一直胳膊,左手手肘撐在左腿的膝蓋上,手裏把玩這自己的紅色耳墜,右手晃晃蕩蕩的往杯子裏倒着那沖鼻的酒,有些酒已經灑出杯子裏,淌在桌子上。
無懿又不受控制的回憶起,嗤笑道“酒,你還欠我一壇梅花酒呢?可是,怕是永遠也喝不到了,是吧!”
“酒真是好東西啊,醉了就都忘了,呃……”無懿邊打嗝邊給自己繼續滿上。
“你說你這人怎麽這麽讨厭啊,呃……粘在我身邊趕不走的是你……呃……不要我的也是你……”無懿喝醉了,居然是一個話痨,平日裏不會說得話,不會做的事,都會說都會做。
“我……無懿……何曾騙過你什麽?你可倒好,呃……從……從第一面開始……就騙我……。”無懿朝向窗外,明明一個人也沒有,卻把酒舉過頭頂,朝着月亮敬了一杯,滿臉紅得有點發漲,還吐字不清地說“幹杯。”
……說完,這酒杯就從頭頂掉落,滾在地上,裏面的酒也灑在地上。
窗外的人,一骨碌得溜了進來。
九齡撿起地上的酒杯,看着嘟着嘴,臉紅得發燙的無懿,忍不住的用自己的手,偷摸摸的摸了一下無懿的臉,明明還是那張臉,卻讓他沒有來得心口疼。
九齡輕輕地抱起睡熟得無懿,雙手抄在無懿的頭下和膝下,走到床前,半跪着将無懿輕輕放平,又脫了無懿的鞋襪,拿起床榻裏面的被子,給無懿蓋好。
自然而然的做完這一切,九齡坐在床邊,目不轉睛的看着無懿,有點生氣道:“瘦了,果然沒我監督你,你就不行呢!”
又道“你當日為何燒了茅屋”說着伸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着無懿散開的頭發。
“原來都是我給你梳發,現在,可又是誰為你篦發你可是背着我有了女人”九齡趁着無懿無法還嘴,話不停地抱怨着。
可是手卻有一下沒一下的繼續摸着無懿的頭發,無懿睡得很熟,呼吸平穩,嘴巴似乎想要反駁什麽?一直嘟囔着嘴。
“你可知,天界衆神為何一直沒有你半點消息除了你躲在鬼界不出,其實也是我的私心啊,可你什麽都不懂,無懿,你怎麽那麽傻?”九齡看着無懿,右手無意識的攥緊無懿身上的被子,又迫于無奈慢慢松開了手。
“你可知我……”話沒有說完,九齡不再說話,看着無懿的睡顏,想着山長水闊,觸處思量遍。
愁遮不斷。
天快要亮了的時候,九齡蹑手蹑腳的離開,回天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