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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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懿剛跳下去,就感覺到冷,刺骨的冷,這忘川河果然是冤魂厲鬼的栖身之地。
開始還能聽見岸邊的吃瓜群衆的兩個小鬼說驚訝的說道:“這!這是自殺是吧?”
“是。”
“這是忘川河,沒錯吧!”
“沒錯!”
“這鬼跳了河,是嗎?”
“是。還是跳了忘川河自殺!”這究竟有多麽不想做鬼,選擇最殘忍的方法死去,讓這忘川裏的冤魂厲鬼分食自己撕裂而死!
無懿慢慢适應着忘川河的水,眼睛适應了河水裏睜開,耳朵已經聽不到岸上的聲音了,水裏的壓迫感滿滿,無心理會,不予理睬!管他冤魂厲鬼在耳邊唧唧咋咋的叫個不停。
無懿慢慢穩了穩身體,在河水裏游起來冒出頭,一擡頭就看見在岸邊緊張兮兮的冰古,柔聲微笑着安慰道“我沒事。”
冰古心被撞擊了一下,從幼時父母當着自己的面死了之後,就再也沒經歷過這樣驚心動魄的事,而且無懿無時無刻的細致的體貼,有時真的讓冰古感覺自己好像多了一個親人,多了一個弟弟,想要珍惜呵護他,不再受任何委屈。
冰古搖搖頭,壓抑着略帶哭腔的聲音,咬着下唇,頻繁的眨着眼睛,說道:“一定要活着回來!”
無懿聽完,整個人沉入河水,慢慢向河水中央游去。這身體剛剛包紮好的傷口,還沒有愈合的傷,又泡了忘川河的水,開始陰出血水,這冤魂厲鬼好久沒聞到如此鮮甜的血腥味,綠色的魂魄紛紛往無懿受傷的地方鑽去,傷口随着身體的大幅度動作的游動開始撕裂,這冤魂厲鬼的嗅覺,當真是靈敏,專門往他的傷口上撕咬,血水已經流出來許多。
無懿念着心經,用力一揮手,倒也揮走一些,可是這忘川河裏的冤魂厲鬼,數都數不清,何時揮完根本無濟于事!
無懿忍着疼痛,念着心經,口腔裏充滿了血,無懿用力将自己的血吞咽下去,不能再吸引更多的冤魂厲鬼過來了。
管他冤魂厲鬼如何撕咬,都無動于衷,無懿舉步維艱的一點一點的往河中央游去,雙腿已經毫無知覺,怕是廢掉了!
無懿冷笑一下,勉強彎起腿,右手用力的掐入自己的大腿,感受到自己的指甲鑲嵌入皮膚,笑道:還有點肉。用力的毫不猶豫的将自己腿上的肉活生生的撕下來一塊,無懿抖動着手,用力将自己大腿的肉朝另一個方向抛去,許多厲鬼倒是被吸引過去了。
這岸上的某些吃瓜群衆,此時都倒吸一口涼氣,看着原本綠色的湖水,被染成了黑紅色,有只鬼仿佛感同身受似得,捂着腿,尖叫道“啊——”
無懿繼續往深處游,河水已經漫過自己的肩膀,無懿半阖着眼睛,雙腿已經不聽使喚了,頭往後倒載下去,身體慢慢飄浮起來。無懿意識已經渾濁,口腔裏灌入混着自己的血水的忘川河水,咕嚕咕嚕的吞咽着,笑道:“這血水的味道,真得好難喝啊!不知……九齡給我釀的梅花酒味道如何呢?此生還有機會再見嗎?
無懿看着血染紅的忘川河水,綠色的冤魂厲鬼飄來飄去,笑道:好看!鬼界明明沒有天,可是忘川河裏卻看得見月亮,連月亮都被一縷縷飄散的血水染紅了,真的好看!
無懿的意識被完全吞沒,整個人都沉淪在無盡的黑暗裏……
突然,左耳的耳墜發出一道耀眼的紅光,又是被無懿的血水刺激,上次是一滴,這次可能是因為血水包圍了它,轟得一聲光芒四射,形成一圈紅色屏障将無懿包裹起來。
無懿感到有點知覺,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身體周圍被紅光包裹,看到河水裏面的冤魂厲鬼此刻看到他都像是看到比他們更恐怖的野獸怪物似得,躲得遠遠的,嗚咽的發出求饒的聲音,無懿嘲笑道“如今我竟比這忘川河裏鬼還可怕!”
無懿沉入河底,看到河底的骷髅頭遍布,突然看見有河底有一點被月光折射的河水的光照耀凝聚在一點上,那一點散發着七彩的琉璃之光,無懿伸出伸手不見五指的血肉模糊的雙手,剝開層層的骷髅頭,看見一株蜷縮在骷髅頭上的鬼花,用力一拔!!
這鬼花當真鬼魅,無懿剛将它摘了,這鬼花就從他的鼻腔流入身體內,身體發生着明顯的變化,那些傷口竟然神一般速度的愈合,果然是抵得過上古神器。
這鬼花流入無懿體內不過區區幾秒,忽然忘川河狂風大作,驚濤拍岸,岸上的吃瓜群衆的鬼被突如其來的卷入忘川河裏,連呼聲都沒有發出,就屍骨無存了。
無懿卻被這怒號的河水拍暈了過去,卷到了岸上。
——三界交接,福臨茶樓
“這短短幾天,竟是人間大亂!鬼界也不太平!可是卻皆因一人而起。”三界說書先生詳詳細細的把這幾日的事情說得那是一個繪聲繪色,不免添油加醋,為了達到效果。
“那後來呢?後來呢?”
“這忘川河卷走數百只鬼,倒也平息了怨氣,恢複如常了。這只鬼,昏昏沉沉的被卷到奈何橋上……”
“那這只鬼究竟是誰?去哪了?”
“只知此鬼名叫無懿,原是一縷孤魂,奈何橋上尋不到了,不知如今去向!”說書先生感到口渴,抿口茶道。
這茶樓屋頂,此時正半躺着一個人,邊吃着瓜子邊吐皮,還不付茶水錢的偷聽,好生惬意,卻不知偷聽他人牆角的這鬼正是說書先生嘴裏那位攪的這幾日三界不安的無懿。
“說得不錯。”無懿從屋頂跳下來,這亦男亦女的容貌,吸引了衆人,無懿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左手摸着自己的血色耳墜,右手從懷裏掏出一枚金子,咻——飛出去一錠金子,落在說書先生面前的桌子上。
雖不知此人是誰,可這人頭戴一頂金冠,一枚湛藍深玉髓插過束起的長發,黑色紅紋帶垂在臉頰兩側,左耳依舊挂着那顆溫潤的血色耳墜,穿着最外一層是紅色外衫有着盔甲紋,內裏是黑色長衫火紋外褂,再裏一層是紅色底衫,腰間別着一個扇形金絲鈴铛,腳上穿的那黑色火紋靴,當真是陰陰冷冷的隔着老遠都覺得凍人。可是容顏太過姣好,竟讓人覺得不真實。
說書先生拿起那枚金子,張口咬了咬,“這是真的。”心裏想以後得多說說這位鬼界傳奇了。
無懿那日醒來,知道那天是孟婆和冰古又把自己撿回去,多番感謝冰古和孟婆,孟婆看着無懿,倒待他同冰古一樣了。
無懿心道:既然天界的人要抓他,自己就晃在他們眼前,讓他們抓啊,既然自己已經不懼任何毒,不怕任何傷,區區天界,當真是不放在眼裏!死而複生的人,又有何懼?
無懿閃身消失在茶樓外,突然往向從前的那座山走去,卻在山腳遇見了冷冰冰鐵疙瘩一樣的面無表情的冰古,無奈道:“我無事,你不必跟着我。”
無懿這多日和冰古相處下來,倒感覺到冰古現在把自己當弟弟照顧,可這自己突然多個姐姐,一點也不歡喜,也不想被人拘着管着,可冰古就是沒由來的擔心照顧自己。
冰古似乎沒聽見無懿的話,和無懿同步往山上邊走邊說,道“清香樓換主人了。”
“那不是很好嗎?世人不都如此薄情,利益面前,哪有什麽曾經!”無懿左手習慣性的摸着耳墜,斜着眼睥睨道。
一路上山,沿途的風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可是心境卻變了。無懿明明現在法力高強,怕是如今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又什麽都不懼怕!傷了會愈合,毒了不會死。
可他偏偏要像當初不會法術一樣,一步一步的爬上去,越走越安靜,越走越慢,冰古知道無懿肯定是想起了什麽,默默地看着無懿,看着無懿那眼底的悲傷連嘴角的笑都遮不住。
無懿站在曾經的院門口,輕輕的推開門,看着物是人非的這個地方,心想:他和九齡住了快兩年了,兩年,卻都在謊言中度過!
無懿走過院子,看着周圍的石桌石凳,又朝着屋子走過去,用力推開屋門,頓時厚厚的塵埃飛揚,想到曾經自己打掃衛生,雖是破破爛爛的桌椅,但也一向幹淨。
無懿提起衣袍,邁了進去,修長的手指滑過桌子,擦過九齡最愛躺的床頭,摸着那四處漏風的牆,笑嘻嘻地自言自語道:“當真是可笑極了!”
彈去指尖的灰,笑着再看一眼屋內的陳設,記在腦海裏,扭頭離開。冰古就站在院子裏等着無懿,她知道這個地方自己不方便踏足,便在院內等着。
明明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的屋子,無懿還是覺得人都是善忘的,這個地方已經不再熟悉了!
出來看見冰古站在那裏,頭也不回的說:“走了。”
無懿打了一個響指,剛剛踏出院門的兩個人,身後的屋子就在火光裏,冰古驚訝地看着無懿,張嘴想說什麽,可話又吞了回去。因為她剛剛看到,無懿的眼底有着一顆未落的淚。
天界——
無懿剛才的行動都被九齡看到了,自己在那座山上的屋子設了結界,只要有人進去就會有波動,設界者自會感應。無懿根本沒看到地上的結界,準确來說,結界設的只是為了防止凡人進去,對于法術高強的人,這個結界如同虛設。
九齡在天上看着這燒成灰燼的屋子,聲音發着顫,道:“你果然要與我恩斷義絕。”
九齡并非不知道自己的上古神器究有竟傷的無懿有多深。只是當時想着把無懿帶回天界想辦法養傷同時再做打算,可是人消失了!這罪名就坐實了。
看到如今無懿安好,又和一位陌生的女子同出同入,還輕易帶女子親密的踏足兩人那麽多美好回憶的屋舍,又動手親自燒了,就火冒三丈!
九齡一揮衣袖,眼前的屋子的圖像就消失不見了,九齡轉身在空蕩蕩的光明殿喊道:“讓四方神來見我。”
“是。”有小仙娥便離去了。
鬼界——
“無懿,你有什麽打算嗎?”冰古跟在無懿身後問到。
“開店啊!”無懿從那以後,性格大變,總是讓人捉摸不透,時而成熟穩重,時而溫潤如玉,時而全身上下像是一個痞子流氓。
無懿說幹就幹,在鬼界這無人管的地方,建造了屋舍,修蓋了房屋,還給自己蓋了一棟豪華的閣樓,望月樓。無懿望着天上說道:“你既然是日,那我就是月,日月同輝!”
這無懿法術無處可使,修樓蓋房也是輕而易舉,便聚攏了一堆小鬼,給他們些冥幣當做工錢,指揮他們幹事,自己自從吃了鬼花,不懼毒不怕傷的,屬螃蟹橫着走。又仗着孟婆在鬼界頗有影響力,大肆張揚,大開旗鼓,轟轟烈烈的開着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