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十二
長嬈在不祝酒肆門口躊躇了許久,不停來回的踱着步子,白玉小手垂在身前不自然攪動着,不時的往酒肆裏看幾眼。
真要進去嗎,見了何遇該怎麽說?不對,如今連何遇的面都沒見過,聽樓上的聲音,樓上的人不少,合計這麽多人裏誰才是何遇?
哎呀,來之前應該先問問何遇長啥樣,好歹找找他的畫像看幾眼,記下他的樣子,也不至于到現在舉步艱難,擡頭無語問蒼天。
長嬈如此懊惱地想着,不由得擡手輕拍自己的腦袋,“怎麽這麽笨吶。”
沒有時間再耽擱了,長嬈向前走幾小步又退回來,不停的和自己心裏做鬥争。
這算是長嬈生平第一次進酒樓,以前爹娘管的嚴,連自己院子的門都甚少出過幾次,屈指可數,別提酒樓這些地兒。
長嬈扒着門框,怯生生的擡着瓷白小臉往裏面看,還沒看清楚裏面的具體布局,就感覺到被什麽東西遮住了眼前一黑,長嬈沒來得及擡頭看眼前烏漆麻黑的龐然大物是什麽,雙臂就被人大力的攀扯住。
她沒來得及看清楚,就已經被磕磕絆絆的帶上了酒肆的二樓,而後被大力的扔在了雅閣門前。
長嬈雙/腿在上樓的攀扯之中,被木樓梯的階臺撞的不輕,她被丢在地上以後,一時之間疼的站不起來身來。
坐在地上捂着腰擡頭看把自己從樓下扯上來的人,只一眼,倒吸一口冷氣的長嬈被吓得不輕,死死閉着雙眼,低下頭去,這都是什麽人啊,好生恐怖。
“喲嚯,這個小娘子長得俊俏啊,以往攀着名號找大爺的人不少,就沒你這條件,啧啧,擡頭來給哥再看幾眼,真他媽稀罕。”
長嬈聽見這話倔着下巴就是不擡頭,雙手不安的揪着裙擺。
扯長嬈上樓來的人正是瘦猴與熊粗。
他二人從外辦了事兒回來酒肆,就在門口發現了鬼鬼祟祟的長嬈,兩個人站在不遠處的樹底下觀察了許久,在遠處看長嬈身段好面相妙,看起來貞靜小意,再端看着她不像是有預謀來害的。
瘦猴尋思莫不是來找何遇的,何遇雖然纨绔兇名在外不受多數人待見,但是一張玉面郎君的臉,卻也讓不少心動的妙齡女子前仆後繼。
以往來找何遇的女子不少,都被一樓通了氣兒的掌櫃給攆了出去。
Advertisement
這次或許就不一樣了。
于是瘦猴和熊粗商議,兩人就把長嬈粗魯的帶上了二樓,為何粗魯呢,也是為了試探長嬈在慌亂之中會不會露出一些馬腳。
趁着長嬈忙着害怕,瘦猴戳了戳熊粗的大肌肉胳膊肘,偏頭小聲問,“有沒有問題?”
熊粗搖頭,粗着聲音回,“沒有功夫底子。”
熊粗只要接觸到人的身體,便可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武功底子的,除非是絕世高手察覺不出,但一般而言絕世高手出現的概率小之又小。
何遇手下處理各大小事務的兩大派頭,瘦猴與熊粗,兩人在身形上有天地之別,非常好區分,也異常有标志性。
瘦猴人幹瘦活絡,身上就沒有幾兩肉,腳底不踩地板,時常墊着腳,瘦的過了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但是人很精明腦瓜子裏藏了一堆的主意,手裏劃算盤快,嘴皮子也翻得勤,很會說話,為人處事圓滑世故;
熊粗體格健壯,高大魁梧,肩膀寬闊的即使身上穿着褂子,但是依稀可見全身上下的紋理都是線條的走向,衣裳遮擋不住一塊塊硬梆梆的隆起肌肉,就像是噴張的有力量的拳頭蓄勢待發,他長得結實體型大,卻是練家子絲毫沒有一點笨重,為人憨厚老實,沒啥心機眼兒。
熊粗撓着腦袋,笑呵呵的問道,“猴哥,這個小娘子現如今怎麽辦?丢出去?”
瘦猴摩挲着下巴,笑的一臉諱深,“不,人來都來了,送去給大爺瞧瞧,指不定看上眼了呢,那就是未來的大奶奶了。”
熊粗沒拐過彎來,繼續撓腦袋,疑問道,“大奶奶?消息沒錯的話估算着日子來,大爺昨日已經成親了,咱們已經有一個大奶奶了,猴哥。”
瘦猴嫌棄的看一眼熊粗,戳了戳他硬梆梆的肌肉/棒子,“我說你的腦袋咋就敘不過彎呢,自己尋思去吧!把她提起來,見大爺。”
“唔,好。”
熊粗手勁大,哐當的一聲推門巨響。
雅閣裏面正在搖骰子劃拳喝酒的一幹人等全都停了下來,一個正在倒酒的漢子笑道,“猴哥粗哥回來了,正好念叨你們倆呢,快來,呀咋還領了個人回來,看不清臉兒,這是猴嫂?還是粗嫂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長嬈是在一個萬衆矚目的情況下出現在何遇的面前,雖然她依然不是很确定,被人圍坐在主位上的是不是自己的夫君何遇,她沒敢擡眼瞧,周遭都是很猛烈的異性氣息。
她實在太害怕了,就連熊粗将她提起來後立馬放開,她借力站着的傷腿,離了力道都能自己站穩了,害怕到忽略了一切。
熊粗忙不疊搖着頭和手,指着瘦猴,“不是我,是猴哥說帶給大爺瞧瞧,還說這是我們的大奶奶。”
若說剛才還有些喧鬧,此刻就是針落有聲,靜到極致。
瘦猴有膽啊,竟然敢打趣到大爺的身上。
當事人瘦猴已經是嘆氣不敢,梗着脖子硬着頭皮上去,朝着主位上的男人道,“爺。”
只敢喊一聲,不敢說其它。
被圍着的何遇終于露了廬山真面目,他周圍的一幹小弟,自動起身讓了路,就見到一手提着春風醉的一手撐着腦袋的何遇,當真是雅人致深吶,他的臉就像是上天的一副完美之作,棱角分明。
若只看他的臉,真是人間清雅。
但看他坐的極其不規矩,一腳踩在板凳上,阖着眼睛假寐不看任何人,肆意過份,活脫脫的一個混球做派,異常嚣張。
名號稱大爺,姿态也是大爺的段位。
他顯然喝的不少,春風醉這酒後勁非常大,旁邊的小弟以為他醉了沒聽見,小心翼翼的喚他,“爺,猴哥帶了人來找您,在面前呢。”
何遇依舊不嘆聲,時辰過了很久,長嬈感覺到自己脖子都要斷掉了。
她心一橫,趁着面前人群讓出的路隙,挪着小步子向前去,一步步靠近最前面被衆星捧月的人。
大家都看着長嬈找死的動作,驚呆了忘記攔她,剛要提醒,就聽見一道軟軟的女聲顫抖着聲線說,“爹病了......病的很重,他很想念你......想要見你,讓我帶你回去見他,你跟......跟我回去....好嗎。”
寥寥幾話,透露的信息不小。
大爺乃是獨生子,所以眼前這位?是大奶奶!
這是什麽驚天大瓜,沒錯的話瘦猴帶來的這位果真是昨日大家躲着念叨,名不經傳的正主兒?!
長嬈說的太小聲了,等了良久面前的這個人都沒有反應,她以為對方沒聽見她的話,也實在禁不起萬衆矚目的眼光,她漲紅着一張小臉,擡頭去看這人,顫抖的手伸去扯何遇的衣擺。
只一目的間隙,這長相是什麽詞風雪月,世上風流。
正巧的事,她看何遇的同時,何遇正好掀開了眼簾子,一雙潋滟桃花目,他睜着眼睛看對方的時候,令對方心驚,眼底是乖戾的邪,整雙目都是狹長而不可一世的。
就像他整個人一樣,從來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
于是乎,就是這未全的一眼,将膽小柔弱的小新婦長嬈給吓得縮了脖子垂下臉來,碰到他衣角的手下意識的揪緊了。
長嬈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手裏絞的是誰的衣裳,她很害怕只想要回去,奈何腿一點都使不上力氣,走不道了。
何遇緩緩的睜開眼睛,慢慢的順着自己的衣角,見一雙玉白小手揪成一團,緊張害怕過了,用力到能看清楚細嫩的骨頭,嫩的仿佛耐不住用力的一掐或者一捏。
嗯?女人的手?
順着手上去,只見到一頭烏黑的青發,裏面別了一根小簪子,亭亭玉立的姑娘,長什麽樣子沒看清。
旁邊的瘦猴湊上去邀功似的,“爺,這是您的新媳婦啊,今兒個來找您,被我碰見了領了上來。”
何遇一聽這件事情,變臉很快立馬就發作了,他倏然的站起身來,将酒瓶子往門上用力一擲,大呵一聲,“滾!”
未喝完的春風醉撒了一地,長嬈吓得淚珠子斷線一樣的掉,捂着嘴哭着跑出雅閣下樓去了。
留下衆人面面相觑,多臉懵批。
關于何遇的傳聞,多的數不清,其中有一條捕風捉影久了,讓跟着他的小弟也實在好奇。
那就是關于何遇到底是不是斷袖?
知道他家身世的,曉得何遇在幼時失去了娘,只有一個爹帶着。
跟在他身旁久了的兄弟都從來沒有見過他身旁出現過任何一個女的,所以大家都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聽這幾日私底下傳大爺娶親了,娶的何方神聖也不知道。
正好奇的不行,今兒個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大奶奶雖然垂着臉,但端看身姿也應該長得不錯啊,尤其是個膽大的,敢扯大爺衣裳。
但是大爺臉色突變就将人攆了出去。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大爺難道真好龍陽,不能接觸女子?
這以後再見到大爺究竟是供着走還是側着走?
長嬈一路跑下樓,跑遠了累的停下來抱着膝蓋蹲在樹邊哭,到底是自己沒用,辦不了一點實事,如今回去該怎麽和病重的何長裏交代,但是何遇這樣混這樣不講理,自己一介弱女子能做什麽呢。
瞧着天色不早了,長嬈只能一瘸一拐慢慢的去找馬車,渡河趕回大河村去了。
到村裏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擡眼就能看見一盤圓圓的月亮挂在繁星滿布的天上。
衆星捧月,就像是今日的何遇一樣。
他果真不負盛名,生的俊,長嬈半輩子見過的外男少之又少,卻依然覺得何遇的樣子萬裏挑一。
真不知道這麽兇的何遇,怎麽會有這麽多人的随着他,跟着他後面,這世道果真不是,以德服人以理講究的世道。
長嬈腿痛的不行,但覺不能讓何長裏看出端銳。
她咬牙忍着痛走進正屋,看了一眼趙婆子和村長,對上滿眼期待朝她身後眼巴巴看的何長裏,頹廢道,“阿嬈沒用,沒能将夫君帶回,讓您失望了。”
何長裏不再看了,他沒在長嬈身後看到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也知道他不會回來了,是啊他怎麽會回來呢,他恨這個家,他不會回來了。
村長勸了幾句安慰話,正屋外村長女兒芙蓉喊又來喊他回去吃飯了,家裏人都在等着。
趙婆子說,“去吧去吧,這裏我趙婆看着點,新媳婦也回來了沒啥事兒,家裏也該等急了。”
芙蓉進屋就瞪了一眼長嬈,發現對方沒有瞧自己,忽然心裏負氣想要使壞,趁人不注意一腳踢在長嬈的受傷的小腿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