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十一
蠟臉婦人撸起袖子,雙手叉腰,上前幾大步,一副要幹架的樣子,老餘婆娘從地上爬起來,他兒子過來拉她,“娘,別鬧了,我根本沒啥事兒,就破了一點皮,回去擦點藥就好了。”
“你別說話,娘可是為了你找公道,今兒個不賠錢說不通理,他何家要是不賠錢,我看這親也別成了,他必須要把錢給我過了。”
村長聽見這話再不出來說點什麽,他也混不下去難以服衆了,“老餘家的,這事兒以後再說,如今要緊的事兒不是這個,你家老餘人影也不見,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裏嚷什麽!”
“還有徐家的,別鬧了,咱村的人都明白你的好心,但是別耽擱了時辰。”說的是蠟臉婦人,她男人姓徐。
老餘婆娘張口又要嚷話,這時候村裏算着時辰的裏正,喊一聲道,“吉時到了!”話一出口,挂在院子裏的爆竹就炸起來了,響徹整個院子,震的圍欄裏的老母雞跑來跑去,小孩子高興的叫起來。
不曉事的一幹村裏幼娃,一手捏着糖塊一手捂着耳朵興奮的跑來跑去,“看新媳婦咯,看新媳婦咯。”
小娃子跑了,雙桃一張臉煞白的跺腳,“何遇哥還沒有回來,這可怎麽辦啊,我去看阿嬈,她一個人一定很害怕。”說完就跑去了東屋。
芙蓉在一旁見她拔腿就跑,高擡下巴不屑的勾起一個冷笑,何遇哥才不會回來娶那個不清不白的狐貍精。
雙桃跑進來的時候,一幹小娃子正在圍着長嬈問她要喜糖泥塊兒,長嬈蓋着紅蓋頭看不見,她站起身來扶着桌臺,仍由小孩子拉着她的紅裙擺叽叽喳喳,叫喚着要糖。
這是什麽習俗?她手上沒有拿糖啊。
雙桃來的時候,兜裏有一些來替長嬈梳妝時早就裝好的糖塊,她上前替長嬈解圍,“來,到雙桃姐姐這裏來,新媳婦的糖塊都放着雙桃姐姐這裏保管咯。”
雙桃從兜裏抓出糖塊,雙手捧着由娃子們抓,這些糖泥塊兒,由紅彤彤的紙兒包裹着,看起來小巧可愛,吃起來更是入口即化,味道香甜軟糯,唇齒留甜。
有了糖,小娃子們一下子就被打發出門了。
長嬈聽到屋外頭放爆竹的聲音,她驚的站起來,吉時已經到了?還沒有反應過來屋門就刷的推開,撞到了後牆上發出哐當的聲音,再回神自己就已經被一群活潑好動的小孩子包圍了。
雙桃喊她阿嬈正愁不知道如何與她解釋說何遇沒有回來的消息,趙婆子匆匆趕來叫道,“雙桃兒,快,領新娘子到正屋,拜堂成親吶!”
“?......哦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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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桃攙着長嬈去正屋,到了之後沒有見到何遇的身影,就見到村裏人抱來了一只大紅冠子的公雞,有人正在将牽紅拴在公雞的身上。
趙婆子早就想的辦法,提前準備了一只精神煥發毫無病态的公雞,公雞的重量與何遇的年歲尾數正正相好,為的就是防止何遇在外面扯混不歸家不來成親。
抱着大公雞的人是何長裏的姐姐家的兒子,何家唯有這麽一個合年齡的親戚,便選了他來抱雞替親。
趙婆子将雙桃拉回來,笑着臉将牽紅的另一頭給長嬈,大公雞不叫喚,旁的人也沒有出聲,長嬈的心砰砰的,她以為旁邊的人就是何遇,殊不知身旁的情景。
何長裏的面色蒼白無一絲紅潤,他坐在上位看着眼前的“新人”,村長當的傧相,他走大河村人成親的流程,叫新人行禮拜天地,拜高堂,對拜攜手過餘程。
長嬈對拜的時候只見到一雙黑色的布靴子,正聽到最後一句送入洞房時,就聽到衆人驚呼大聲喊,“何老!何老!郎中呢!哎喲,作孽噢......”
周圍亂作一團粥,人群蜂擁而至的奔向主位上的何長裏,慌亂之中,熙攘之間,擠掉了長嬈的紅蓋頭,一眼定驚,長嬈便見到了牽紅的另一頭拴着一只雞,一個相貌清秀的男子抱着它。
......
何長裏病重,郎中來瞧過之後,搖頭嘆息提箱就走,只有一句“無力回天”,正屋只留下長嬈和村長與趙婆子。
何長裏奄奄一息卧在塌上,他眼皮異常的沉重,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掀開一條縫,看了長嬈以及站在塌邊的人。
村長說,“老何,你安心的養病,別的事兒不用擔心,何遇我親自去替你喊。”
趙婆子也在旁邊附和,“是啊,村長說的在理,屋裏的事兒你也不用擔心,都收拾好了,亮敞着呢,院子也打掃了,咱村的人幹起事兒來半點不拖沓,你放心啊,放心。”
趙婆子說着說着忍不住別過身去抹眼淚。
長嬈緘默,雖然無話但是也配合着村長和趙婆子的安慰,對着何長裏點頭,示意他放心。
何長裏笑着搖頭,就像是回光返照的,人的精神忽然好了一點點,他對着長嬈道,“我們何家對不住你啊。”
長嬈禁不住,她淚根子軟,淚珠子啪嗒的一下子就掉了,“您別這麽說,您待長嬈不薄。”
何長裏說,“我的身體不行了,人老了要走了,家裏的事情托付給你,有招不住的事情你找村長和趙婆,他們都是村裏的好人會幫襯一二。”
何長裏說着又猛烈的咳嗽起來,長嬈趕忙去倒水,他顫顫巍巍的支着手,想要撐着坐起身來。趙婆子和村長一人扶他,一人在他身後按了一個軟蒲子給他靠着。
長嬈端來了水,細心的喂他喝下,何長裏的氣兒才順了一些。
他看着長嬈,眼裏仿佛有囑托。良久,“阿嬈,應我一件事好嗎?”
長嬈放下水碗,點頭回一句,“您說。”
“替我去叫何遇回來,我想要見他最後一面,有事囑托給他。”
“......”
“嗯。”
何長裏的情況不能再拖了,郎中說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藥即使喝了也于事無補。
長嬈幫着收拾了屋裏面的事情,準備穩妥後,請趙婆子幫忙看顧何長裏,第二日長嬈一個人便上路了,雙桃想要跟着她去,雙桃的娘死活不允許将她鎖在屋裏。
大河村渡了大河就再做馬車沿着路過一座山,就是市集。
市集裏面的人,全部來自于大河村和旁邊鄰村的人。
長嬈過了河再搭上送貨的馬車,很快來到了市集,市集雖然抵不上當年李府所在的京地繁華,卻有另一番的風味,這裏的買賣雖然沒有很大的劃分規模,有專門的管理,卻也井條有序,街道上幹淨不亂。
長嬈一下子就看花眼了,她一直養在深閨,甚少得見這樣的盛榮花樣。
長嬈心裏雖然雀躍,卻也沒有忘記手頭的正經事情。
何長裏還在等着,她現如今必須找到何遇并且帶他回去。
長嬈來的時候就打聽清楚了,何遇常年在市集裏最大的酒樓,市集裏最大的酒樓很好打聽,不祝酒肆的招牌響亮,也不算不祝酒肆的招牌響,而是何遇一行人的名號不是一般的赫赫有名。
混球痞子裏的杠把子,一群哥弟的大爺。
長嬈停在一個賣面具的位置小攤前,借着買面具的閑暇,裝作無意地問幾句,“阿婆,您知道市集最大的酒肆在哪嗎,我爹愛喝那裏的酒,讓我給他帶兩斤回去,我頭一次出來呢,找不着路了。”
經過孫二的事情,長嬈做事情留了一個心眼,不敢再和盤托出。
賣面具的阿婆剛給上一個買面具的人結了帳,得閑招呼了長嬈,她驚呼一聲,“喲,姑娘長的真俊吶,俺在這擺攤很多年了,來來往往的人見了不少,就沒見過就幾個比姑娘生得好的,姑娘芳齡幾許?許人了嗎?”
長嬈尴尬了撓頭發,不自在的回道,“許了。”
阿婆一聽遺憾的,“唉,真不知道是誰家有福氣娶了姑娘,姑娘剛剛找酒肆的嗎?哎喲,這不祝酒肆啊你可別去了,亂糟糟的,上別的地方給你爹買酒。”
長嬈道,“阿婆,我爹獨愛這一家的酒水,他才不喝幾日呢,饞得不行了,平日裏也不說什麽,我爹病了,我實在沒了辦法,才背着我娘尋人來問,想要給我爹帶點回去。”
阿婆理着面具感嘆道,“是個好孩子,是個好孩子吶,行吧,阿婆給你指道,往前走左拐,再走一段路,最高的樓就是了,上面有招牌挂着酒肆的名兒,你一個人去需注意一些,實在買不到酒就別買了,差點味道也差不到哪裏去。”
“謝謝阿婆。”
“客氣了,真是個好孩子。”
.........
長嬈沿着面具攤阿婆指的路走,一炷香的時間不到,就看到了龍飛鳳舞的不祝酒肆四個大字招牌,當真好認。
酒肆占地寬大有好幾層,門前人很少,長嬈站在門口往裏看去,一層喝酒的人少很安靜,只聽到二層樓上傳來的劃拳吆喝聲,大聲的,聽起來很兇,驚得枝上淺眠的鳥兒撲哧着翅膀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