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九
燈籠闌珊,彼時夜幕降臨與華燈初上的燈籠交織的光,形成絲絲縷縷的夜線光。
街道上的人零零星星,步伐緊趕慢趕,都是歸家的人,唯獨路過這縣上最大的一家酒樓門口時,擡眼看一眼寫着不祝酒肆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的招牌。
聽到裏面傳出來的喧鬧的渾厚有力的劃拳男中音時,又嘆聲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一個精瘦的身影飛快的沖進酒樓裏,正好撞到了駐足觀招牌,沒看路走的行人,他迫不得已停下身子,揉了揉撞疼自己的手臂,對着地上被自己撞倒的人,也不道歉,撸着袖子大吼一聲,“不看路的孫子,站在門口擋你猴爺的道?知道爺今兒個下場子手氣不順,來找揍挨打呢?”
“給爺起來!”
地上的人扶住自己被撞歪的帽子,連滾帶爬的被吓的跑走了。
瘦猴對着他逃跑的方向吼,“別讓爺碰見你二回!真他媽晦氣!”語畢,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擡步子進酒樓,上二層。
迎上來一個收拾空酒壇子的跑堂,他開門見到瘦猴,張口讨好喊,“猴哥,您回來啦,今兒個手氣怎麽樣?”
提起這事,瘦猴想起今兒個才到手的銀子還沒捂熱,手都沒順幾個來回全輸個精光,才想不提,這跑堂的沒有一點眼力見,沖着火星子扇風點火,瘦猴立馬就氣了。
一把揪起跑堂的衣襟領口,唾沫橫飛對着他吼,“找死呢吧?通通給爺找不痛快,巴不得爺氣死了早點去?想得美!爺先送你上路!”
瘦猴捏了拳頭上手就打,跑堂的吓得懷裏抱着的空酒壇掉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他顫抖的跪下來,就連膝蓋骨跪在了碎壇片上,疼的一顫都不敢動,拱手求饒,“爺爺爺.........小的日日夜夜盼您心順事兒順手氣順,哪裏敢找你的晦氣,小的嘴賤不會說話,您大人大量別跟小的一般見識,小的家裏還有八十歲的老母親,還待産的老母豬需要養,您饒了小的一條賤命吧,爺......”
瘦猴看他眼淚汪汪,氣極反笑,松了拳頭放開他,用力踢他一腳屁/股,笑罵,“滾遠點。”
“謝謝爺......謝謝爺......”
瘦猴收斂了自己的燥性子,正了正臉色推門進。
不祝酒肆的一樓安靜鮮少見喝酒的人,二樓最大的雅閣裏面卻人滿為患,烏煙瘴氣,酒氣熏天,月夜風涼,這雅閣裏面人個個光着膀子圍成一個圈,一只手捏着拳頭興奮的揚起放下又揚起。
“将軍咬它!咬!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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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咬!”
“.........”
“霸王上!幹它!撞啊!咬它!哎呀!又輸了!”叫喊的聲音震耳欲聾。
瘦猴人小,身子靈活,他一下子就拱進去了最前面,旁邊圍觀的人見他來了,樂呵喊,“猴哥,天都沒翻吐白,你才去了幾個時辰啊,這就回來了?”
瘦猴愛好下場子賭博大家都知道,哪天都是徹夜不歸,今兒個回來的這般早,想來手氣不怎麽樣,錢都輸光了。
瘦猴被人駁了面子,面色不好看但也沒發作,道上規矩不能和自家兄弟嗆口子,周圍的人個個都是和自己一樣跟着何遇混的,平級地位,誰也不壓誰,鬧翻了不好。
他不想提這茬,劃着話題眼子過去,看着桌子上小欄裏的兩只黑色花肚皮蛐蛐,問旁邊的人,“大爺呢?咋連粗哥也不見了?”
旁邊的人收了手裏的瓜子兒,湊到瘦猴耳邊說道,“樓上睡着呢,兄弟們閑得無聊才去找了蛐蛐來玩玩,猴哥,大爺今兒個不太對勁,他酒喝得不多腦門清着,粗哥進來給他說了幾句話以後面色就不對了,具體的事兒兄弟不清楚。”
瘦猴皺眉,回問,“粗哥哪去了?你們沒給問清楚?難道是下面的人出了問題?還是有人鬧事?”
“爺摔門上樓,粗哥也跟着出去了,我們哪敢問吶,那不擺明了找死呢嘛,不像是生意上的事兒,大爺手底下管着,誰不要命敢在這裏找晦氣。”
瘦猴一聽沒話問了,他理了理擠進來擠皺的衣裳要出門上樓去,到門口時對着喧鬧的人群說一句,“大爺不痛快,別在這個時候怵眉頭。”
這下子大家鬥蛐蛐的興趣都沒有了,聲音一下子倒豆子似的降了下來。
瘦猴順着樓梯一步步走,腦袋裏翻着最近的事兒,最近有什麽不順的事兒,惹了這尊煞神?
到了房門口也沒有想明白,他左右看了看也沒有瞧見熊粗,得,這下子想找人問事也找不到人能問清楚了。
瘦猴擡手正打算敲門,忽然止住,要不還是算了,等熊粗回來再問清楚,何況這個時候天色也晚了,打擾了大爺,免不了一頓打,他可是見過何遇揍人,按着人腦袋捶,捶到血肉模糊。
算了算了,等熊粗回來問。
這一等就等了三天,不止熊粗沒回來,大河村的頭等趣聞,長嬈的新郎官,衆人期待已久這場親事的正主人公何遇也沒回來。
何長裏給何遇買了個嬌俏媳婦的事情在大河村傳得沸沸揚揚,何家辦喜酒來的人絡繹不絕,不止是大河村的人全來了,就連鄰村的人也來湊熱鬧。
好事兒的人伸長了脖子等着看戲,一看這對新人如何郎才女貌,二看何遇當真乖乖回來嗎。
長嬈一早上的心情都非常的忐忑不安,她看着木櫃子裏何遇挂着的大紅新衣,心裏七上八下的,她來大河村快有半月,一直未曾得見她的混球夫君。
她坐在前幾日趙婆子送來的銅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發呆,面前擺放着胭脂水粉,口脂紅蓋,聽着屋外的人聲鼎沸,自己卻無從下手。
當真要為人婦了。
趙婆子領了兩個破瓜年華的女子進來,又趕忙将屋門給關上。
“外頭都準時就緒了,新娘子也快些,阿嬈,莫要慌張啊,來趙婆給你介紹,這兩人都是咱大河村的未出嫁的女娃,這個是村長家的芙蓉,這是我家的侄女雙桃,趙婆怕你忙不及,挑了她二人來幫忙,好了我先出去,吉時也快到了,你們趕忙着,抓緊些。”
長嬈起身見過她二人,芙蓉和雙桃年齡相當,兩人都辮了兩個麻花辮分在耳側,樣貌卻是芙蓉更勝一籌,雙桃皮膚黑,人有些胖,五官普通,笑起來憨厚老實,親近可人。
芙蓉面容白一些,鵝蛋臉,身形也苗條。
趙婆子一出去,雙桃笑的眉目彎彎,握住長嬈的手,沒有一點心眼對着她道,“我聽娘說,何遇哥找了一個天仙似的美人當媳婦兒,我可好奇了,老想着來他家看你,但是我娘攔着不讓我出門,昨日趙姨說領我來陪你梳妝,我可興奮的一晚沒睡,我娘說的對,阿嬈你長得真好看,我一輩子都沒見過比你更好看的人,我一見你我就覺得心中歡喜。”
長嬈被誇的臉紅,喃着嗓子小聲回道,“雙桃姑娘過獎了,哪有那麽誇張。”
雙桃連忙擺手,“你不信,你問芙蓉,我說的可是實話。”
張芙蓉面色一點都不好看,她大力甩開雙桃的手,大聲說,“生的好看又怎麽樣,何遇哥根本就瞧不上她,大喜的日子,何遇哥都沒有回來,若不是瞧不上他,何遇哥怎麽可能不回來,她長着一張妖精的臉勾引咱村的人,就連黃老爺都想買她,她根本就配不上何遇哥。”
長嬈聽着覺得委屈,原來在大家的心裏,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一時之間眼圈發紅,果真是這樣,何遇才不回來嗎。
雙桃看不得長嬈委屈,她吼芙蓉,“你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樣說阿嬈,何遇哥怎麽就沒有回來呢,他也有可能被事兒絆住了腳跟回來的晚了,他會回來的,阿嬈一個人來俺們村無依無靠的,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她,你你你,你就是覺得阿嬈比你好看,把你比下去了,你心裏不舒服!”
芙蓉氣的一蹬腳,捂着嘴哭着跑出去了。
長嬈站起來去喊她,雙桃扶住她的雙肩讓她坐下說,“別管她,她就是小氣,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阿嬈你可別聽她胡說,何遇哥心地很好的,你人長得好看,心也好,何遇哥一定會喜歡你。”
末了,又替長嬈擦眼淚,“好了,不哭,新娘子要高高興興的,我幫你塗胭脂,俺手笨,你別嫌棄俺的手藝,不過阿嬈長得好看,怎麽樣都是好看的,瞧的我都想娶你了。”
長嬈被雙桃逗得破涕為笑,任由她替自己挽頭發,擦胭脂,抹口脂,蓋蓋頭。
何長裏在正屋死死盯着門口,院子裏擺了好幾方桌子,都做滿了人,院口有人進出,唯獨不見自己的不肖子,眼瞅着吉時已到,何長裏氣的膛前起伏不斷,拄着拐杖的手也用力拄進地裏。
旁邊的趙婆子,看他氣的不行,生怕他氣得背過去了,連忙倒了一口涼茶給他喝,“何老別氣,吉時未到,你家何遇啊正在來,快到了啊,喝茶順順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