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二
長嬈在袖兜裏掏了許久也沒有掏出什麽來,她開始回想東西丢哪裏去了,後又明白如今這三十兩銀子自己怕是拿不出來還不上了。
瞧着掌櫃的倒是個面善的。于是李長嬈開口道,“掌櫃的,我出來的匆忙忘了帶銀兩,您能否通融通融讓我記個帳,回頭我便把銀子給您送來?您放心,我不會跑的。”
掌櫃的心裏有不悅,嘴巴卻不顯說道,“瞧着客官也不像是缺小店這點碎銀的人,我也知道你的難處,這樣吧,你報個家門,我派人去取就是了,也省得你跑了一趟來回。”
李長嬈哪裏敢報自己的家門,若是被人知道自己是李府的千金,斷頭臺是避不開的了,到時候欺君之罪足以死後鞭屍。
她咬着下唇不說話,掌櫃的等了半響,實在沒了耐心,心下正思忖,端看長嬈的花容月貌,瞧她若不是千金小姐,難道是煙花巷裏逃跑出來的倌兒!
那可壞事了,那的女人保不齊沾了什麽髒症,自己的客棧清清白白,從不接勾欄花巷的人,一怕客棧壞了風氣,二來也是嫌髒。
這一想來,掌櫃的一拍桌臺炸呼道,“你該不會真的是花巷裏偷跑出來的吧!?”
長嬈身世清清白白,頭一次被人指着鼻子罵還不能回嘴,她眼角都憋紅了,擡起頭梗着脖子猶如被困的小獸,死倔的模樣。
掌櫃的見她不說話,心裏當下就認定了長嬈是從煙花巷跑出來的倌兒,自家養的兒子不争氣,不聽夫子的話用功讀書,偷閑就約着那些地痞逛花巷,點藝倌兒,看的不是四書五經,而是章臺柳冊,衣襟裏藏的也是胭脂水粉。
掌櫃的認為自家的兒子就是被花巷的女子勾了魂,那裏還容得長嬈站在自己的地盤上!
他逮起旁邊的掃帚就朝長嬈打去,“你這風塵的貨!竟敢出來禍害好人,吃了霸王餐,想着空手套白狼呢!看我今兒個不打死你這爛胚子!讓你纏我兒子不讓他讀書學字!我呸!讓你再裝官家的女子!”
掌櫃的下手是絲毫不留情面,重重的往長嬈身上招呼去,掃帚棒打出啪啪的聲音,長嬈身上露出的肌膚很快的出現了縱橫交錯的紅痕。
她嗚嗚哭着,雙手抱臂躲閃。
旁邊看戲的人圍了一個圈,都對着長嬈指指點點的,有揣着籃子買了菜的婦人,聽了掌櫃的說辭,也将長嬈當成了風月女子,她一口痰呸向長嬈。
長嬈恰好躲掃帚躲開了她的口水,婦人不甘心嚷嚷着掏出籃子的雞蛋和菜丢打着長嬈,嘴裏還念,“爛貨,都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才勾得我孩兒家爹半月不回來了,整日就剩我這婦人勞死勞累的........”
雞蛋打爛在長嬈衣裳上,菜葉挂在她的頭頂,頭發也散亂的不成樣子,瓷白的小臉上冒出劃破口的血珠,合着淚珠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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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下了學的孩子由大人牽着路過,小孩子愛熱鬧的湊前來看,大人一聽連忙捂着小孩耳朵眼睛,牽着飛快走了,“看不得,看不得,走走走,回家爹給你編螞蚱.........”
掌櫃的打了許久,覺得累了便将掃帚丢棄一旁,扯過長嬈的頭發,大聲道,“快把三十兩還我!”
長嬈頭皮被扯的痛極了,整張臉都抽搐着說不出話來,拿菜打長嬈的婦人說,“她做的就是伺候男人的活兒,都被人趕出來了,離了人還有什麽錢!掌櫃的把她賣了吧,賣身的錢抵了欠你的銀兩,省得欠你家的錢賠不上!”
也有人瞧着場面瘆人,小聲的說道,“要不送官吧,瞧她年歲不大,也怪可憐的。”
長嬈迷糊的意識裏聽到官字,猛的搖頭,絕對不能見官!
扔菜的婦人說,“送官?官家的管不管這個事兒還說不準呢,你看她狐媚子的臉若是在牢裏勾了差爺,回頭可有我們今日在場的人好果子吃!”
這下好心提議的人也不敢說話了,掌櫃的看着長嬈的長相也苦惱該怎麽辦,店小二的在一旁點頭哈腰湊到他耳邊低語,“掌櫃的,給咱廚房送菜的孫二,私底下也幹了點人牙的活兒,您不如将她賣給孫二。”
這主意正中下懷,掌櫃聽了眉頭都舒展了,他踢了長嬈一腳,“算你走運的了!”
“都散了啊,我們掌櫃的大量,人也打了,自然就放了,別看了,別看了......”
店小二驅散了周圍的人群,又給旁邊撿掃帚的使了個眼色将幾近昏迷的長嬈拖了進客棧的菜房。又麻溜的去叫孫二來,盼望這事兒能成,掌櫃的給他漲點工錢。
跑堂一路瘋跑得很快,孫二一聽有個好苗子說不定轉手能賣個好價錢,很快就到達客棧來看貨了,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大車土豆。
馬車一停下,孫二跳下來将趕馬的僵繩丢給跑堂的,問,“你們掌櫃的呢?”
店小二帶着他往菜房去,孫二邊走邊問,“聽說這是個好貨色?”
店小二:“那誰說不是呢,您仔細臺階。”
孫二在這片區域,有不少的人認識他,人牙的活他是走動的最勤的,價格也給的公道不壓價不提價,和他做生意的人也多,好多官家的門府丫鬟婆子都是他給販去的人。
生意大着勒。
掌櫃的叫人去探長嬈的氣息生怕她死了,自己攤上一條人命,那可不好收拾,探氣的人說長嬈還活着,掌櫃的松了一口氣,擦幹頭上的汗,心裏更是焦灼。
頭一次做這買賣,後怕得很。
孫二踏進菜房,掌櫃的扯他的手,指着長嬈道,“快驗貨,把她帶走吧。”
孫二掙開掌櫃的手,嗤笑一聲,“慌什麽。”他蹲下去探長嬈的氣息,又掰開她的眼睛瞧了瞧,捏着她的下巴端看了耳朵,又掂掂她的手和腳,看有沒有斷。
邊看邊瞧,問道,“做什麽把人打成這樣。”說完甩開在長嬈身上沾到的雞蛋液,站起來擺擺手,又仔細瞧了瞧。
“不錯,長相身段,這模子還可以。”
掌櫃的适才跳着的神經,聽孫二這麽一說才放松些下來,他一旁的店小二幾個銅板打發他走,關上菜房的門,對孫二伸出五個手指頭道,“五十兩。”
孫二抖了抖衣角,低着頭看不清表情,道,“底子幹淨不。”
掌櫃的支支吾吾半響,最後咬定說了句,“煙花巷裏偷跑出來的人,官家也查不到那裏去。”
孫二好笑道,“何老板,煙花巷裏偷跑出來的人你跟我叫板五十兩?是覺得我孫二不會做生意呢,還是您的面子更值錢一些。”
掌櫃的道,“孫老板這話說的就傷和氣了,貨您也驗了,很滿意不是?相信這五十兩在你的心裏還是值這個價錢的。”
孫二也不和他繼續賣關子,“四十兩,多一分不多,若是掌櫃的嫌少了,可以重新找一個買家,再說了這煙花巷裏偷跑出來的人,你可是沒出一個子兒,淨賺了四十兩。”
掌櫃的怒道,“誰說的淨賺,這娘們可是在我店裏白吃白喝了一個晚上,上的都是最好的飯菜,她身上我可是投了三十兩。”随即搓搓手讪笑道,“孫老板再看着升點價不是。”
孫二看了看長嬈,思忖片刻,“四十五兩。”
掌櫃的咧開嘴笑道,“得,這人你帶走吧。”
孫二掀開衣襟從後腰拿出一個特制的麻袋,透氣的不會把人悶死,外表也和普通的麻袋沒多大的區別。
他将長嬈套進袋子打橫扛在肩上,丢給掌櫃的一袋銀子,而後拉開菜房的門朝外走出去。
孫二将長嬈丢在拉貨的馬車上,拉着缰繩驅馬離開,瞧着離開的方向是城外。
人一走,店小二屁颠屁颠的湊上來谄媚道,“當家的,事兒辦妥了?孫二出了多少價?”問着話,眼睛卻飄着掌櫃手裏的銀袋子。
掌櫃的将銀子反手裝起來,吼他,“多嘴!活幹完了?!”
“小的這就去。”麻溜滾了擦桌子去。
孫二到了城門口遞出去自己的籍戶給門口的官兵檢查,官差用矛挑了挑裝着長嬈的□□袋口,孫二立馬笑臉迎上去,“差爺差爺。”
孫二拱拳迎上去,不動聲色的将那矛挪開,湊近了當差身旁勾他的肩膀,趁着旁邊的人不注意塞給他一錠銀子。
當差的人掂了銀子的重量,立刻收下了,大聲拍着孫二的肩膀道,“早說你趕時間回去看望你那老母親,咱當差的體恤,哪能不讓你早點過去。”
說罷招呼着人放行,擺手道,“去吧,替我問候老人家。”孫二驅着馬車走了,那官差将手摸到兜裏摩挲着銀兩,心裏樂開了花。
這孫二出手向來大方,又夠下場子去過幾把瘾了。
孫二帶着長嬈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最後進了一個依山傍水的村莊,馬車停在了西南方的一座小宅裏,孫二将馬車拴在一旁的歪脖子樹旁邊,扛着長嬈往裏走。
進門就迎上來一個婦人,相貌與孫二有七八分相像,她見孫二回來立刻上前迎,又把大門關緊了。
孫二将長嬈放在靠椅上,揭開蛇皮袋子的口,露出長嬈慘白的臉來,與他相似的婦人進房來見到露臉的長嬈,“你去哪找來的貨,瞧着氣息弱,該不是個帶病的吧。”
孫二端起一碗水大口喝完,擦了嘴角說,“去找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