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三
婦人手腳很快的帶回了一個郎中,孫二指了指長嬈,“替她瞧瞧,把身上的傷都治好了,不怕藥材貴。”
郎中點頭應下了,專心替長嬈把着脈,婦人得了空閑扯孫二到房外面說話,“我的兒啊,你去哪買的這黃毛丫頭,看她傷得不輕治病肯定要花不少錢,你買她時花了多少銀錢,再加上治病開藥的錢能賺得回來嗎?”
“看她确實生的不錯,看起來像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你別告訴為娘你當真去買了官家的人,要是被人追查下來,那是要殺頭的。”
孫二的娘說完話,又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孫二抓頭撓腮道,“娘,你就放心好了,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娘是怕你被財迷了心,真幹了傻事。”
孫二擺擺手對他娘杞人憂天的樣子嗤笑出聲,“放心好了,這個雛兒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他娘一聽雛兒差點沒原地跳起來,這年頭樣貌好的賣得貴,有些進了大宅子當一等丫鬟,再高點的賣給員外或者縣令之類的官家當小老婆,且樣貌好的比較少見,樣貌好并且是個雛兒的那就更少見了。
員外和官家的人賣小老婆的,哪個不是出手闊綽極了,都是大把銀子大把銀子的撒下來。
孫二的娘想想就覺得要賺翻了,大聲對着郎中說,“一定要治好她。”
吩咐郎中後,又湊到孫二的耳邊問他話,“瞧着樣貌俊着哩!你去哪弄來的雛兒?別是風月巷裏,那裏的老/鸨子也舍得?”
孫二低語道,“說起這個事還真是個巧合,這女的是李府的小姐。”
他娘先是有點懵圈,李府,哪個李府呢,難道是前日才被抄了全家的李府?!
李府!孫二的娘眼睛吓得瞪圓。
那可不得了了,暫且不說這李小姐是如何死裏逃生,如今自個可算是窩藏朝廷的要犯了,洩漏出去腦袋都別想要了。
孫家的宅子離京不算遠,且京裏少有大事發生,這滿門抄斬的事情自然傳遍了大街小巷,人人說道,如今滿京裏的說書人哪個講的不是這件事。
李府現下可是正處于風尖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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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吓得哆嗦,咽了咽口水,小聲問,“是哪個李府的小姐?”
孫二答,“昨兒個被抄家的李府。”
孫二娘一聽,随即哭出來,大力拍他的手臂,“我這作孽的兒子,天殺的!你怎麽......怎麽......如此想不開,去劫了官家要殺的人,作孽啊,我老孫家就你一個獨苗。”
這般叫了還不夠,雙手一拍大腿就差沒有躺地上打滾了,“他爹啊你瞧瞧你的兒。”
孫二捂住他娘嚎聲大叫的嘴巴,拖到角落處,“嚎啥?外人還在這裏,是閑活夠了!想早點見閻王!”
他娘立刻就消音了,但是話沒停,“那你也不能與官家作對!麻溜的趁人沒發現,送回去,要是查到我們娘倆的頭上來,老孫家就算是毀了,你是要你娘死了沒臉見你那短命的爹。”
孫二扶額無語,等她絮絮念夠了才說,“我之前給李府送丫鬟的時候,見過一次李家小姐就是她。”說着朝長嬈的方向努了努嘴。
“雖然只一眼卻大致記下了她長什麽樣,但前日在刑場上的李家閨秀,換成了當初送進府裏的丫鬟,想來是頂替李家小姐去死。”
“至于這李家小姐嗎,被人當成了花巷的賣給了我,如今她沒有籍戶,如今是白撿的便宜,最好拿捏不過了。”
他娘聽了才放下心來,擦了眼淚,拍着受到驚吓的膛前道,“你不早說,吓死為娘了。”
孫二嫌棄的看她一眼,它這老娘愛財倒是不假,就是膽子忒小了,又喜歡占小便宜,做不了大事,想當初自己當人牙子的時候被她發現,她生生嚎了三天。
直到孫二給她甩了不少賺來的錢,她花着花着也就閉口了。
到底是市井婦人,上不了臺面。
“近日來,你留意着上門的人要賣妾室的,再找人畫了她的畫像給有意的人瞧瞧。”
孫二娘前頭的驚吓已經過去,立刻笑眯眯說道,“放心,只要人清白的,你娘會找路子。”
笑得開了,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孫二話裏的意思以及想要傳達的深意。
孫二點頭,擡腳進房問郎中李長嬈的情況,郎中遞給孫娘一瓶藥,“這是我鋪子裏最好的金創藥了,替她擦傷患處,每日一次,還有這個是內服的方子,飯後服下。”
孫二去送郎中出門,順便去抓藥,孫娘在後頭拿着金創藥啧啧道,“乖乖,最好的金創藥那得需要不少錢啊。”
她将長嬈搬到自己的房裏,又端了一桶熱水替她擦淨身子上藥,先将長嬈身上污穢的衣裳脫了丢在地上,便見到一方羊脂玉膚來。
長嬈雖尚未及笄,身上卻發育的玲珑有致。
白的透光的肌膚和交橫的棍痕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尤其是小腹周圍一圈的烏黑青紫,簡直慘絕人寰,若非孫二說了這是個雛兒,孫二娘鐵定不信。
她很快替長嬈擦了身子洗幹淨臉,給她上了藥換了幹淨的衣裳,整理好這一切,孫二也抓藥回來了,她趕忙去問,“花了多少銀錢?”
孫二懶得回她,只道一句,“終歸是值的。”兀自熬藥去了。
時從指隙穿,流風敲葉落。
長嬈渡過了水深火熱的療養半個月時期,這半個月她都是一直躺在塌上下不了地,身上的傷上了藥之後火辣辣的疼,臉上的小傷疤已經結痂了,癢得慌,她伸手去撓癢。
正巧被端着藥的進門的孫二娘瞧見了,連忙喝止她,“還沒好全呢!可別抓破了留疤!”這要是留了疤,那可賣不了好價錢了。
長嬈聽見了人聲,欲擡起的手又放下,啞着聲氣喃聲喊,“孫娘。”掙紮着便要起來。
“哎喲躺下躺下,身子骨還沒好呢将将養着,将藥喝了,今兒個感覺好些沒有,瞧着你面色都潤了不少。”
白裏透紅的,瞧着就很不錯,看看這臉蛋,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謹此一想,孫二的娘咧嘴就笑了,語氣也好,“別亂動,傷筋動骨一百天,好了才下地,若是我說的你不聽,以後老了才知道其中的厲害,那身子骨逢冷落雨,連着筋疼。”
長嬈的身段好,日後入了府門宅院,少不了大宅子裏的人日日留宿,瞧着那被褥下的包裹的挺翹的後/臀哦,定是個好生養的,若是母憑子貴從此平步青雲。
再加上這段日子對長嬈的照拂,她若是個曉事兒知恩的,少不了報答,自己以後的好日子多着呢。
若此想來,孫二的娘伺候着長嬈就更加上心了,仿佛她就是自己摘養的搖錢樹,大把大把的銀子。
長嬈養在深閨心思單純猶如白紙,哪裏明白世間的險惡,被店家的掌櫃轉手賣給孫二的時候,已經陷入了昏迷不明其中的交易,只當孫二一家是好人。
孫二的娘更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見她如此擔憂自己的傷勢,心裏更是一陣暖意,只覺得孫二的娘看起來和藹可親,面慈目善,就連笑了漾出來的細紋都如此的祥和。
“孫娘和孫大哥對長嬈的恩情,長嬈有生之年沒齒難忘銘感五內,日後必定結草銜還。”
當真是官家養的小姐,說話向來秀氣,端的氣質也好。
孫二的娘将有些微涼的藥遞給她,“小事小事,這藥不燙了,喝下早些休息,養好了身子才是眼下最主要的事情。”
長嬈點頭,雙手撐住床塌起身,接過藥碗一口悶喝了黑不見底,散發着濃郁的苦味的藥湯,連帶藥渣也喝了下去。
垂眸間不禁想到以前,自己從來都是怕苦的,生病喝藥也從來不曾爽利過,之前有娘親和乳娘巴巴哄着,爹為了讓自己吃得下藥,總是會帶得最出名的長記的蜜餞解苦。
從前的日子無憂無慮哪想得過自己如今抱頭四處逃竄,颠沛流離。
思及此,她覺得心中苦澀,淚大滴的落入藥碗中,有些收不住情緒了。
孫二的娘等着長嬈喝完藥收碗呢,心中正盤算着手裏找的路子,長嬈的下家,等了很久也不見長嬈遞碗過來,回神一看就見到她将臉埋在藥碗裏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哎喲,這是怎麽了,哪不舒服的?”
乖乖,可別到手的銀子出了什麽岔子,自己飛走了,孫二在長嬈醒來的第二日出門去做新生意了,臨出行時可是吩咐了一定要看住長嬈。
長嬈趕忙擦幹了眼淚,将碗遞過去,“無事的,只是見到孫娘您便想起我苦命的母親,和自小陪伴我的乳母,她們都不在了,只留下我一個人。”
孫二的娘見她哭得可憐,安慰道,“別的還能幫上忙,這個确實有點棘手,至少你還活着的不是嗎?對了,瞧你身體也好的差不多,整日悶在屋子裏也不行,明日孫娘帶你去見見人兒。”
孫二的娘心裏門清的開心,正想着要先給誰第一個見長嬈,驗驗貨,是王員外還是張大爺,這兩個給的錢都差不離。
長嬈心裏更是感動了,對孫二的娘又是一陣感激,她乖巧道,“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孫二的娘擺手道,“不礙事,再說了你也快及笄了,親事也趕上日程了,既然家裏人都不在了,孫娘能幫一點也行。”
長嬈聽到這事兒,臉紅的就像是熟透的紅蘋果,再說不出完整的話來,被羞的,只是自己如今的身份還能找到如意郎君嗎?會有人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不害怕的嗎?
如此想來,心底又是一片苦澀,喃着聲音回道,“爹娘屍骨未寒,長嬈還未想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