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兩個人,隔着一張茶幾對峙。
說對峙也不太恰當,只是詹智堯被厲戎一席話驚着了,猶疑着的表情像是試圖說服自己——
“就是你想的那樣。”厲戎放下筷子,雙手撐着茶幾看着他:“你跟鄭枞做過?怎樣?技術比我好嗎?”
詹智堯臉白了,往後靠了靠,離厲戎遠點的架勢:“你什麽意思?鄭總只是我前一家公司的客戶。”
厲戎哦了一聲:“也是,上次咱倆做,還是你後面第一次開發……”
詹智堯一介書生,臉上青青紅紅的:“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是我詹智堯自認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幹幹淨淨的。”
“我什麽時候說過瞧不起你?”厲戎挑眉,旋即又點頭:“這麽想想也着實挺笨的。勞心勞力加賣笑簽張保單,能拿多少?投入産出比太小,不劃算。”
詹智堯氣的頭昏:“我是沒本事,可是跟你沒關系。早都說好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話音才落,一向慎言的詹老師就回過味了,眼神忐忑懊惱,惴惴的咬了下唇,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
沉默了好一會兒,厲戎才開口,沒什麽氣惱憤怒的情緒:“鄭枞在你手上做了一千萬?你給了他什麽好處?”
詹智堯結結實實的詫異了:“啊?什麽一千萬?沒有的事兒啊。鄭總只是給他女兒買了份教育金,每年交兩萬多保費。”
厲戎想了想,啞然自語:“這孫子……”
事情前後貫穿着想通了,厲戎心情莫名舒暢,起身到櫃子裏拎了瓶紅酒:“詹老師,來,陪我喝點。鄭枞那邊才送來的以色列紅酒,喝着還不錯。”
“我不太會喝酒,會頭疼。”詹智堯一肚子問號,可也知道面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不是答疑解惑的好對象,只能忍下。
“我記得你原來喝酒挺厲害的啊,喝完酒膽子還大,什麽都敢說,挺好玩的。”
詹智堯想了想,明白了對方說的原來是什麽時候,摸摸鼻子低了頭,有點灰溜溜的。那個回憶絕對算不得美好:“當年也是為了前程,舍命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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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特恨我?好好的教職生涯毀在我手上。”厲戎打開橡木塞,熟練的往高腳杯裏注了三分紅酒,推了一杯給詹智堯:“後來一直在輔導班培訓中心這樣的地方打零工?”
詹智堯抓了酒杯,雙手圈握着,眼底有點茫然:“一開始是挺恨的吧,覺得你這人真是下手夠狠的,一下子絕了人的生路……學校把我開除,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那段時間我名聲特別臭,原來那家培訓機構也不要我了,我只能往郊區偏遠一點的地方找工作……我幫一個民工子弟小學代了半年的課,校長老師都挺好的,後來被某些部門以沒有資質強制關門了。正好事情也過去好幾個月,我估摸大家都忘了,又偷偷摸摸回了城。原來那家培訓機構我是回不去,只是有關系不錯的老師,幫我介紹了別家的合作。我去打工的幾家規模都小,生源也有問題,經常上着上着課,沒幾天就關門了。後來沒辦法,我就去中介登記,做家政。家政斷斷續續做了兩年多,還學會了做飯,有家雇主相處的特別好,可惜後來全家移民去了澳大利亞……”
“你是應該恨我。”厲戎一口飲盡杯中酒。喝的急,有酒液沾到泛青的胡茬上,绮麗靡靡。
詹智堯搖搖頭,微笑的樣子毫無芥蒂:“我說是一開始恨的,後來想通了,就不恨了。你說得對,我有私心,不配為人師表。這些年過來,看得多,想的也明白了。現在,挺好。”
厲戎哼了一聲:“弱者思維模式,沒出息。”
詹智堯也不惱,難得打開話匣子:“說實話,保險真難做。最開始的兩年,見不到客戶,人家還都瞧不起的樣子,愛理不理的。曾經碰到過一個認識的家長,跟當老師時候态度完全是反的……今年算起來,是我從業第四個年頭了,老客戶轉介紹,慢慢就有了一些優質客戶……”
“你的優質客戶就年付兩萬?打發要飯的差不多吧。詹老師你要求真低。”厲戎潑他冷水:“再說有錢的就是優質客戶?你知道對方存的什麽龌蹉心思?”
“別打岔。”詹智堯眨眨眼,思路被打斷,表情有點惱。像是陽光下揮舞着并不鋒利小爪子的貍貓:“我又沒說鄭總是優質客戶。”
“呦呵,膽子肥了,敢跟我頂嘴了?”厲戎似笑非笑,倒了杯酒,直接一屁股坐到詹智堯身邊的位置。
詹智堯窘,結結巴巴:“不是……我剛剛……剛剛想的好好的……都亂了……”
眼前的男人褪去了年少的青澀,拆遷時候魚死網破的憔悴不堪也一點點養好。三十出頭的人了,秀氣清朗,文質彬彬,溫潤的像顆珍珠,沒有多奪目的光華,卻散發着令人想要親近的氣質。一點點羞澀,一點點圓滑,一點點天真,又矛盾又融洽。
挨得近,厲戎看得到詹智堯白皙的皮膚,看過去很細致的樣子。而實際上也确實如此,摸上去的手感很好——
詹智堯冷不防受到驚吓,受驚兔子樣的往邊上竄了竄,拉開這份近到暧昧的距離,伸手捂住了厲戎剛剛摸過的臉頰,粉紅的顏色卻是止不住,一點點從手指下蔓延伸展出來。
房間很曠,而眼下兩人在沙發這處仿佛籠罩出了一方隔絕周邊的小天地,壓力張力并存,奇怪的難捱。
“厲總,”詹智堯努力找話:“你快吃東西吧,時間不早了,一會兒,一會兒還得給你介紹産品……”
厲戎聽都不聽,身體慢慢傾向前,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在詹智堯再一次試圖逃脫之前,伸手鉗住了對方的下巴,拇指沿着他的下唇緩緩勾勒過圓潤的弧度。
“你放手哈,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詹智堯再度往後撤,脫離男人掌控的後果是,後腦勺咚的一聲,直接撞到牆上了。
厲戎像是盯上食物的獵豹,不緊不慢的逼近,好整以暇的看着食物的驚慌及弱小可笑的反抗。
男人的嘴唇壓上來的時候,詹智堯倒吸了一口涼氣,勉強拉扯着神志,吱嗚出半句話:“……別咬……”
黏合的唇齒間,男人的哼笑從鼻腔而出,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撩過上唇,熱辣香豔:“不咬。”
頂開牙齒,舌尖探進去,逡巡着劃過上颚,又勾纏着一觸即分,幾分張狂幾分恣意。主動進攻的那一方從來都是厲戎。
詹智堯只有犯慫跟随,瑟瑟遵從的份兒。
兩個人的親吻像是一曲契合度十足的阿根廷探戈,沒有兩個雄性生物角鬥互不相讓的火星,反倒此進彼退密不可分,舒服的令人顫栗喟嘆,脈脈溫情融化在血液裏。
不過是一個吻,身子被壓到後仰的詹智堯一直在抖,抖的幾乎要散掉了。雙手更是承受不住的緊拽着厲戎的衣袖,溺水之人巴住浮木般的架勢。
“詹智堯。”厲戎水色浮光的薄唇虛虛停在一寸之遙,嗓音低啞,磨了一層砂礫的感覺:“我想操-你,特別想。做吧。”
詹智堯靠在牆上,大口深喘,臉紅似染,嘴唇都是哆嗦的:“你別……”
“別什麽?”厲戎摘掉他的眼鏡,于是連笑容都模糊了:“你又不是不想,身體那麽誠實,嘴巴那麽倔。”稍許粗粝的手指溫存的沿着下巴撫上去,斂了滑出的津液探入詹智堯的口中,勾弄他的舌尖,逗貓般的:“隔了這麽久,你不想嗎?打個賭,我猜你流水了。”
詹智堯羞惱的不行,目光躲閃:“我……不想。”
厲戎不肯放棄,繼續捧着華美的袍子誘惑:“你瞧,剛剛不過是親了一下,你反應都那麽大,啧啧,不是我撐着你的腰,估計你要滑沙發下面去了。男人那事兒,互幫互助各取所需,圖個痛快爽利。詹老師你用不用這麽道德約束自己?”
詹智堯給他逼的急了,眼圈都紅了。左右辛苦躲閃無用,居然破釜沉舟擡了頭,目光決絕:“那你、你……喜歡我嗎?”
厲戎愣了。慢慢的坐直身體嘴角輕揚:“喜歡?你不是無感情不談性的那種吧?好吧,讓我想想……如果欲望算是喜歡的話,坦率的說,我喜歡你,而且程度應該還很深。因為我幾乎一見着你就硬。”
詹智堯避開他的目光,看不清眼中的情緒:“抱歉我做不到,你……另找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