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藍亭喝了個七八分,馬六來了興致,豪氣的拍着胸脯說請客,死活要去續攤兒。
厲榮眼見後面沒什麽事兒了,打發走了跟着的小弟,和馬六找地方繼續喝。
馬六今晚也沒跟厲榮客氣,直接點了藍亭的頭牌,正當紅的一個男孩Andy出場,比起墊底的阿貍,價格翻了五倍不止。
厲榮也不介意,依舊點的阿貍相陪。
倒是離開藍亭的時候,出了一點小變故。原本厲榮點的阿貍坐臺,也沒打算帶出場。可是結束的時候,馬六摟着Andy不放,嘴上還撺掇厲榮也帶,阿貍更是笑笑的,主動提出自己去結了鐘,然後跟他們出去玩。
馬六借着酒意,葷話說的肆無忌憚,也不怕給阿貍難看——
小鴨子這是倒貼撅屁股求操啊,榮子你行啊。
厲榮沒解釋,借着酒意哼笑,歪歪頭示意阿貍去辦手續。
四個人出了藍亭的門,攔了車奔城南。
續攤兒的地兒,是馬六拍着胸脯選的,好吃到打嘴巴都不丢的燒烤,絕對值得一試。
夜裏的燒烤攤,簡陋歸簡陋,可是勝在熱鬧非凡。鮮活喧嚣的人群,暢快痛飲的啤酒,煙熏火燎的烤串兒,一派繁榮,多少芸芸人間煙火一晚看盡。
路邊支了桌子,油膩膩的桌上垛了剛從冰櫃拿出來,冒着白霜寒氣的啤酒。
兩個藍亭出來的少爺吃的少,厲榮跟馬六你來我往,烤肉啤酒的,吃的那叫一個痛快淋漓。
說是不談公事只談風月,馬六喝高了,大着舌頭還是斷斷續續說了不少塗家的事兒。
曾經的意氣風發,曾經的手下敗将,還是不甘加眼紅吧。
馬六說,厲榮就聽着。啤酒半打半打的拎,雪白的沫子随着咕咚咚倒出來的酒液冒出尖兒,淌在桌子上,有種恣意江湖肥馬輕裘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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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榮喝的也多了,被身邊的人含笑看的心浮氣躁,捏着對方的下巴灌酒,大手恣意的直接摸上了腿根。是不用知道天高地厚的年少輕狂。
馬六整個人都挂到Andy身上,醉眼迷離,唠唠叨叨。
說塗建梁手下有個幹将叫孫昌,腦子好使,貪財好色,膽小畏死;
說塗建梁有對雙胞胎兒子,愛逾眼珠,剛上小學的年紀,幹淨漂亮的跟塗家小少爺有一拼。塗建梁老婆寵孩子,正經圈起來隔絕任何不好的東西,養的跟白蓮似的;
說塗家小少爺從德國留學才回來,就碰到了彭嘉這個冤家。
吧啦吧啦,相當八卦。
燒烤攤廢酒水撐膀胱,唯獨方便之處不方便。
廁所在邊上巷子裏,從攤子起身,經過一家KTV一家甜品店一家酒樓,拐彎五十米才到。
馬六叼着煙卷摟着美人去放水,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懷裏摟着的Andy粉臉含春的,看也知道在巷子裏玩了什麽貓膩。
屁股還沒坐定,馬六就張嘴開扒——
“榮子,你知道我剛見着誰了?”
厲榮搖頭沒接話。他是那種越喝話越少的類型,不想講話。
馬六哼了一聲,小喇叭開始廣播:“六哥就是因為他被你冤枉的揍了一頓。”
厲榮詫異的擡頭:“墨陸?”
馬六不知道對方名字:“就那個差點被我強上的,錯認成小鴨子的,我記得姓什麽姓詹好像……”
“詹智堯。”厲榮想起來也覺得好笑:“六哥,咱倆也是不打不相識。”
“可不是麽!”馬六豪情萬丈的跟他碰杯幹杯:“詹智堯是吧,剛看着他站那邊酒樓門口送人,歪歪倒倒的都要站不住,還挺恭敬的,那幾個被送出來的腆着肚子,一看就是領導。哎那小男孩小臉喝的通紅,啧啧招人……我說榮子,你倆——”
厲榮接話很快:“我跟他沒關系。他是我弟老師,對我弟挺好的。”
馬六淫者見淫:“他一同性戀,你可得提醒你弟注意點。這年頭,人面獸心的多得是。”
厲榮聽的頭疼,想到那個青年都覺得煩躁,索性顧自喝酒。
“榮子,我也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既然你倆沒關系,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馬六竟然一直惦記着,嘿嘿一樂:“我還就挺喜歡老師的。”
厲榮心裏很不舒服,又沒法明着護:“六哥,你邊上還坐着一個呢,這麽說話也不怕人家傷心。那個詹智堯,木愣愣傻了吧唧的,你招他做什麽。”
馬六涎着臉捏了捏Andy的耳垂:“各有各的好啊,Andy根本不介意,你說是不是?再說了,六哥就是想把人拿下脫了褲子幹一炮,又沒打算跟他磨磨唧唧談長久,管他娘的木愣愣還是活潑潑?說不定被六哥頂開竅了,以後幸福時代開啓新大門了呢。”
腦子裏像是有一萬只蜜蜂在嗡嗡嗡,厲榮無意識的拿了一串羊肉:“那人喜歡小的,乖巧聽話的,六哥你可能猜錯了……”
馬六詫異的揚眉:“我操,不是這個詹老師禍害學生吧?這可夠勁爆的,捅出去捏不死他,還當個屁老師啊。”
厲榮一說出來就後悔了,同時又惱怒自己的上心。一時間矛盾的要命:“誰知道……老子管他死活!”
馬六眯着眼,胸有成竹:“有你這話,六哥有數了。”
老板過來送加點的肉串,滋滋冒油泛着麻辣香氣的羊肉令人口舌生津。
厲榮晃着身體站起來要去放水。阿貍貼心的也跟着站起身:“厲哥我扶你去。”
兩個男人,勾肩搭背的往巷子裏走,根本沒留意,KTV門口,幾個半大男孩子剛出來,嘻嘻哈哈的說着什麽。其中有一個被圍着恭喜的少年,好巧不巧一擡眼,恰恰看到厲榮狎昵的捏了捏阿貍的臉蛋。
巷子裏很黑,只有靠近廁所那邊有一盞昏黃的路燈。
“厲哥你慢點。”阿貍聲音軟軟的:“這邊黑。”
“黑不正好嗎?”厲榮心裏窩着說不清楚的火氣,順勢握住阿貍胳膊把人抵到牆上,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慢點幹什麽?幹你嗎?”
阿貍唔了一聲,眼底含水流光:“厲哥,你不是要上廁所嗎?這又不急了?”
“急。”厲榮不僅沒放開他,還更湊近了點,低了頭:“更想操-你怎麽辦?”
阿貍笑,伸手挂住厲榮的脖子:“急這會兒嗎真是,上次都要被你弄死了……”
巷子裏傳來瓦礫摩擦地面的細小聲音,兩個人齊刷刷望過去。一個眉眼驚惶臉白似紙的少年慢慢走出藏身的陰影之處。
“墨陸!”厲榮失聲,松開懷裏的阿貍,狼狽的站直身體:“你怎麽,在這兒?”
墨陸嘴唇動着,話沒說出來,眼淚先下來了。少年狼狽的側過身子,試圖擦拭,卻是越擦越多:“我……我跟同學……唱歌,要不也看不到……厲榮你答應我的……你說話不算話……”
厲榮僵着身體,無言以對。
少年低着頭,揪着衣角,說話都語無倫次了還是不肯走,就像放不下的那抹情思,即使說不出口依然固執的牽着。
“智堯哥在邊上請他們學校領導吃飯……我們約好這一片……他要考出學士學位,領導給他機會……我們還想一會兒給你電話……出來慶祝,誰知道……”
“墨陸,”厲榮困難萬分,幾分狼狽幾分惱火:“你先回家,你不懂——”
“逢場作戲嗎?!”墨陸哭的身體直抖,控制不住的,慢慢的牙齒都開始打顫:“厲榮你個大騙子!說話跟放屁一樣!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惡心!”
“我惡心好了吧!”酒意沖頭,厲榮惱羞成怒:“跟你有關系嗎?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墨陸大受打擊,咬着唇繃着臉,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身後的阿貍輕輕扯了扯厲榮:“厲哥……”
厲榮抹了把臉,努力壓下今晚那些紛雜的焦躁:“墨陸你聽話,先回家去。回頭我再找你。”
“我不用你管。”墨陸慢慢往後退,小臉帶着決然:“我也管不了你。厲榮你好樣的……”說完,少年猛的轉身,飛快的跑掉,很快轉出巷子不見蹤影。
眼見厲榮不動也不追出去,阿貍等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厲哥,你不追嗎?解釋一下,他是不是誤會了?你告訴他,我就是出來賣的……”
厲榮驚愕的轉頭:“說什麽呢!那是我弟弟!”
“對不起。”阿貍垂下眼睑,呼口氣:“看他那麽傷心,我以為他對你……”
“算了,沒事,小孩兒一會兒就好了。”厲榮扯扯嘴角,努力不去想一團亂麻的糟心事:“去撒尿,快憋死了。”
回攤上的時候,馬六正在打電話:“……嗯對,猥瑣男學生,寫嚴重點……他媽的你是文案還是我是文案。越快越好……今晚,對……十二中……喂?你什麽破電話,滋滋啦啦的破信號……大字報?你傻逼嗎?老子要拿這玩意兒去要挾人就範……喂喂?滾你媽!”
厲榮一門心思正困在剛剛的墨陸事件裏面,馬六這個明顯不懷好意的電話他是聽到了,可是一個字都沒往腦子裏過,流水樣的波痕不驚。
馬六挂了電話,嘿嘿笑着:“榮子,巷戰好玩嗎?”
厲榮揉了揉額頭,遲疑了一下:“有點喝多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改天再陪六哥繼續。”
“成!”馬六看看身邊的小帥哥,心裏開始發癢:“那我跟Andy走了,你們倆好好玩。”
看着厲榮在椅子上呆坐了足有五分鐘,阿貍忐忑的開口試探:“厲哥,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
厲榮沒搭話,摸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那邊不接電話,厲榮耐心的繼續打。打到第五次的時候,對方關機了。厲榮黑了臉。
繁華的街道車水馬龍,正是大好夜生活的帷幕拉開。
“阿貍,你先回去吧。”厲榮擺了擺手,摸出根煙叼在嘴上也不點:“我歇會兒就走。”
阿貍嚅嚅的:“厲哥,你要是不舒服,我會按摩……”
厲榮突然笑了,斜着眼睛看他:“阿貍,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實話跟你說,叫厲哥真是擡舉我了。我今年十六,哦不對,過了生日算十七了,開學高二,成績一塌糊塗,前途渺茫。我厲榮就是個街頭小混混,沒錢也沒勢,彭少一句話,我就得豁出命去打架,算是條家養的狗?呵,有什麽分別……你走吧,我沒錢,給不了你想要的。”
阿貍鼓起勇氣,蹲到厲榮面前,擡頭看着他:“我不在乎,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再說我也騙了你,”風月場上滾了幾載歲月的老手,忍氣吞聲看盡人間冷暖,最應現實不過,此刻卻羞澀的像個孩子:“其實我二十三了……”
這麽混亂的情況下,厲榮還是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阿貍這個傻子:“阿貍哥?”
青年大窘,推了他膝蓋一下:“你……記住了,我叫範李。我爸姓範我媽姓李。”
心情奇跡般的好了一點,厲榮摸摸他軟軟的頭發:“嗯,記住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回頭空了去找你玩。”
阿貍戀戀不舍起身,居然難得大着膽子開了個玩笑,耳垂染粉:“下次見面,把欠你的紅包補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