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傾歡宮內寂靜一片, 空氣凝滞得不再流通。
楚宴垂下了頭, 冰冷的吐出了一句話:“江淮, 為何我總是被你和沈青陽耍得團團轉?”
“不是的師尊, 我……”
聽到他還在喊楚宴師尊,傅雲蕭覺得異常不爽,打斷了江淮的話:“他是我的師尊!”
江淮一片啞然,頓時慌亂起來:“起初我的确是裝的, 可師叔待我如此好,我說的那些話不全都是騙師叔的, 求師叔信我!”
楚宴徹底沉默了下來, 只覺得自己太可笑。
甚至……挖出自己的傷疤, 血淋淋的呈現給別人看。
楚宴自嘲的說:“騙了就是騙了,你現在裝出來給誰看?”
江淮的臉色頓時煞白, 想要上去抓住楚宴的手。
而楚宴卻冰冷的看向了他:“江淮,你和沈青陽是一類人, 都讓我覺得惡心。”
這樣的眼神,看他就像是個敵人。
江淮睜大了眼,牙關都在發顫。
不是的, 他不是有意欺騙……他不是那種小人, 別人待他真心,他也同樣回以真心。
然而這些話, 全都哽在喉嚨裏, 像是壓了一塊大石, 江淮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忽然悔恨極了, 當初為何會選擇這麽做——用千幻變成傅雲蕭,來試探當年發生的事。
“雲蕭,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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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蕭詫異的問:“師尊,不用對江淮動手嗎?”
“我說過會放他走,言出必行。”
若此刻沒有楚宴這句話,他倒是真的想為自己報仇。
被關在籠子裏的數日,他無時無刻不想這麽做。看見師尊對江淮的好,傅雲蕭在心裏無數次吶喊——師尊,那不是我!江淮是故意欺騙你!
傅雲蕭捏緊了手,十分不甘,強忍住心裏的仇恨看向了江淮。
不行……他還不夠強大,不能立馬報仇。
對方是金丹期,不能因為仇恨沖昏了頭腦。
“是。”
夜色涼如水,月光朦胧冰冷的灑在地上,照得傾歡宮也籠罩了一層薄紗。仿佛空氣裏也帶上了深深的寒冷,只剩下了薄涼。
江淮朝那邊望去,心頭疼痛無比。
而楚宴給予他的,便只有決絕的背影。
江淮終于忍不住,想要和楚宴再解釋一次。
不管怎麽說,他不想師叔一輩子都誤會他。
江淮從傾歡宮裏面跑了出去,想要抓住楚宴的衣袖。
下一秒,楚宴身上狂亂的靈氣,直接把江淮震了出去。
江淮跌坐在地上,身上淺色的衣衫也被沾染了塵埃,他狼狽至極,卻分毫不顧及自己現在的處境,而是帶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了楚宴。
若他此刻是傅雲蕭,楚宴大概會馬上過來拉起他吧。
江淮甚至懊悔和妒忌,為什麽自己不是楚宴的徒弟。
他下意識的喊了句:“師尊……”
而楚宴卻是冰冷的望着他:“不許叫我師尊,你沒這個資格。”
夜風浮動,吹得楚宴發絲微亂,而他看自己的眼神,連一點溫暖也沒有了。
這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江淮知道自己的欺騙就是原罪,他嘗到了苦澀的滋味,想起楚宴之前送過發簪給他,雖然楚宴要走,可該還回去的東西,還是要還回去的。
江淮朝楚宴深深跪下,将頭上的玉簪拔下,發絲就散亂了一截,迤逦的披散在肩膀。
他雙手捧着玉簪,眼底有淚水醞釀:“這是師叔送我的防禦法寶,本不該是我的東西,現在便交還于師叔。”
江淮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縱然再舍不得,這東西也不該屬于他。
玉簪乖乖的躺在江淮的掌心,在月光下發出瑩瑩之光。
楚宴的目光停留在那處:“這東西髒了,我不要。”
此話剛落,江淮的臉色瞬間慘白,卻仍舊保持這樣的姿勢沒有動彈。
傅雲蕭倒是想要拿回來:“玉簪好歹是師尊送給我的,現在卻被別人鸠占鵲巢,師尊不收回來嗎?”
“不必,再送你其他的便是。”
傅雲蕭終于露出了笑容,面帶得意的看向江淮。
——你不過是占了我的位置,師尊才會對你這麽好。現在身份暴露,不也是一切都打回原形了?
傅雲蕭發現,沒有什麽報複比師尊的态度更讓他覺得快意。
師尊對江淮的好,可是源自于他。
江淮仰起頭,讪讪的問出了最後一句話:“師叔方才說的八十年前的事情,可是真的?”
“真與假,與你何幹?”
江淮低下了頭,語氣虛弱的說:“師叔所言和我聽到的真相完全不同……我不知該信誰。”
殊不知,他這個樣子,只會讓楚宴覺得難以忍受。
“你愛信誰便信誰,我沒必要跟你解釋。”
江淮自嘲的笑了一聲,也對……他們的立場本就不同。
甚至因為他和沈青陽快要結為雙修道侶的緣故,他和師叔的關系……該是情敵?
江淮的腦子亂哄哄的,有些不想承認。
只是他微微擡頭偷看楚宴的時候,卻發現楚宴陷入了沉思。
他的眼梢帶着一抹微紅,像是在強忍着什麽痛苦似的。
江淮忽然很心疼,在他眼底的楚宴應當是強大的,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
他偶爾的示弱,也讓在場兩個男人全都心軟成一團春水。
或許男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強大時不知憐惜,這樣的時候卻難免生出憐愛。
江淮原本還想說什麽,正在此時,那邊遠遠的來了一些人。看到這樣的場面,饒是楚宴從往事沉思之中蘇醒過來,不由的一愣。
朝那邊望去,月冥身後幾乎跟着魔宮三十六宮中所有的重要之人,他們一個個怒氣沖沖,走到了傾歡宮門口。
今夜的月光依舊那樣清冷,天空無一絲烏雲。
而他們此刻的表情,楚宴看得清清楚楚。
“你們這是何意?”
“呵,林清寒,你裝得可深啊!咱們魔宮對你不好嗎?竟然和雲仙宗勾結在一起!”
楚宴皺緊了眉頭:“你在說什麽?”
她用手指向了傅雲蕭:“這不就是證據!雲仙宗沈青陽的雙修道侶,為何出現在你的傾歡宮,你作何解釋?”
楚宴瞬間就明白了,他們這是有備而來。
楚宴臉色陰沉:“師尊呢?我要見師尊。”
“今日的事情就是魔尊大人吩咐我們過來的,你還想見魔尊大人?你這個叛徒!”
“當年被打下凜冰崖,想必也是你和雲仙宗演的苦肉計吧!真是好深的算計!”
他們咄咄逼人,竟然拿楚宴的過往來說事。
楚宴喚出本命寶劍:“我不信師尊會這麽做。”
那些人立馬就噎住,雖然沒有得到魔尊的直接命令,可一來是月冥傳達的意思,二來這種叛徒,人人當誅!
“這就是魔尊大人的命令!林清寒,你若是不交出他,就受死吧!”
想讓他交出傅雲蕭?
都把人欺辱到這份兒上了,楚宴驕傲的自尊怎可應允?
“沒門!”
“大家可都看見了,林清寒袒護雲仙宗的人!還不是魔宮奸細?”
傅雲蕭總算知道了這是怎麽回事,他抓住了江淮的衣領:“你來這裏就是為了污蔑師尊,給師尊潑髒水?”
江淮滿臉震驚:“我不知道……”
傅雲蕭咬牙:“那就解除法術!他們是來抓你的,非是我和師尊!”
“千幻的效果每七日才能解除,現在饒是我……也解不開。”
江淮是想出去說明一切,他此刻看着這些,寒心得讓他渾身顫抖起來。江淮忽然明白了,除了沈青陽如此了解他的法術外,還有誰?
青陽算計了他……
想清楚這一點後,江淮更加失魂落魄。
往日堅信的東西在此刻被颠覆,想起之前他對楚宴的态度,就像有誰狠狠的打了他幾耳光似的,生生的發疼。
傅雲蕭狠狠的放開了他,因為怒氣的關系,藍蓮火頓時萦繞在他四周。
“師尊,把我交出去吧。”
“交出去?”楚宴看了他一眼,“我的徒兒,自然由我來護。”
傅雲蕭心頭十分震動,都這個時候了,楚宴還是不把他交出去。
要說傅雲蕭之前這樣費盡心機的接近楚宴,是想讓他嘗嘗也被人當做是寵物的滋味。
可現在,那個想法完全被改變。
——他想護着師尊,不讓師尊受到傷害。
即使自己被抓去,嚴刑拷打,搜魂奪骨也無所謂。
傅雲蕭走到了楚宴前面:“我的确是雲仙宗奸細,是沈青陽的雙修道侶江淮。但此事和師叔無半點關系,你們要抓便抓我吧。”
江淮震驚的看了眼傅雲蕭,沒想到他會那麽說。
他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是江淮,因為這對于他來說是個恥辱。
而現在,傅雲蕭竟然主動攬下了一切。
江淮再也坐不住,從沈青陽利用他的悲痛蘇醒過來,走到兩人面前:“我才是江淮,他是師叔的徒弟傅雲蕭,你們要抓的話便抓我吧,但此事和師叔無關!”
衆人面面相觑,他們這是死活要護着楚宴了?
“別唬我們,你們都是江淮?這怎麽可能?”
江淮拿出了千幻法寶:“你們看到我的臉是傅雲蕭的樣子,皆是因為這個法寶的原因。我這麽做,是為了套師叔的話!”
他這麽說,衆人一時不知道該信誰。
正當此時,一聲嬌呵從人群裏傳來:“別聽他胡說!你們可有聽過還有這等法寶!?不過是林清寒為了開罪才這麽說的!”
他們望了過去,人群之中喊出這話的人是月冥,那是魔尊最信任的下屬,已經待在魔尊身邊許久了。
衆人立馬驚醒過來:“的确,若是真有這麽厲害的法寶,早流傳開來了,為何修真界一點消息也沒有?”
江淮幾乎啞然:“那是因為青陽說這法寶厲害,讓我好生瞞着!”
“一派胡言!真當我們是傻子?”
他們越是不信,月冥眼底就閃過自得。
看,現在你不是衆叛親離了嗎?
楚宴皺緊了眉頭,這畫面和八十年前的何其相似。
他甚至有些氣息不穩,當年的畫面全然浮現在自己眼前。
第二次了。
這是第二次了,沈青陽!
你非要把我最後的容身之所全都剝奪!
楚宴聲音沙啞,已然被激怒,失了理智:“不信就來戰,我還怕你們不成!”
他的身上萦繞着魔氣,就連本命寶劍也爆發出幽幽藍光。
楚宴乃是劍修,身經百戰,不是他們這群法修鬥得過的。
就算他們人多,可對方是元嬰期修為,打起來也是兩敗俱傷,誰也讨不到好。
看着這一切的月冥,把手拿到了後背。
她捏了一個法訣,便有一道紫光飛于天際。這可是她辛苦祭煉出來的法寶,可以使這方圓十裏之內出現異相。
楚宴正要和他們開戰,卻見天空原本的彎月在逐漸變圓。
他臉色大驚,朝人群裏望了過去。
“離月圓之夜分明還有半個多月,為什麽……”
楚宴瞬間就反應過來了,能知道他會在月圓之夜修為盡失的,唯有蘇墨垣身邊跟着的人。
原來真正的奸細,出現在那邊!
——月冥!
他們不讓自己見師尊,楚宴更是心急萬分,害怕蘇墨垣被人蒙在鼓裏,給欺騙了去。
楚宴捏了個法訣,飛身朝天空一劈。而這一擊也只是弄慢了月亮變圓的速度。
他的身體一搖晃,竟然無法禦劍直接朝下面倒去。
傅雲蕭隐約知道這一點的,他也沒想到那些人這麽卑鄙。
“我說了我就是江淮!你們把我抓了便是!”
“現在有兩個江淮,到不知道抓誰,不若兩個都搜魂,看看雲仙宗到底想做什麽!”
搜……魂?
搜魂之後神識也要被廢了,甚至成為癡傻之人。
傅雲蕭只覺得全身都冷了下去,他回望了一眼楚宴,竟真的低着頭:“我願意……”
“住口!”楚宴穩住了身形,狠狠的朝傅雲蕭望去,“寧戰死,不可被搜魂,傅雲蕭,你莫要讓我失望!”
傅雲蕭眼眶微紅,挺直了背脊:“是!”
傅雲蕭沒有武器,手中卻燃起了能燒萬物的藍蓮火。他的靈骨已經被藍蓮火給修複完成,威力自然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
一個築基中期,竟然一連對上了七八個築基期,其中還包括了一些築基巅峰。
一些金丹期的魔修看到他們打不過,想要去幫忙。
而楚宴便出現在他們面前,臉色發冷:“金丹期去欺負一個晚輩?不若同我戰戰!”
衆人:你也是個元嬰期欺負我們金丹期!
不過戰鬥就被分成了兩撥,再加上江淮也加入了楚宴一方,頓時變得棘手起來。
這幾人,還真是糾纏不休!
劍招在黑夜之中如朔風回雪,被楚宴舞得極其漂亮。他招招都是殺意,讓他們幾個金丹期也支撐不過來了。
還是月冥大喊了一聲:“林清寒月圓之夜就會失去修為,再撐半個時辰,他準能就範!”
方才低迷的士氣,瞬間就高漲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的朝楚宴攻了過來,面對那麽多人,楚宴終究是不敵的。他的身上被染上了血痕,傷口疼痛萬分。
楚宴已經開始微喘,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一手執劍,一手将符紙藏于袖中,每每一招,一張符紙便悄然的飛出袖口。
“林清寒,我們這裏這麽多人,你是打不過的!束手就擒吧!”
眼看着天邊的彎月就要變圓,楚宴額頭滲滿了汗水,感知着力量在不斷的消退。
“廢話少說,想我認輸,下輩子吧!”
那人還十分驚訝,楚宴看上去清冷孤傲,誰知性子這麽倔,死活不肯認輸。
沒辦法,他只能繼續同楚宴纏鬥起來。
而在這期間,楚宴不慎被他們傷到,他的傳送陣也終于完成。
鮮血從額頭滑落,楚宴不由閉上了右眼,任由鮮血從右眼處滑落下來。
他不由輕笑出聲:“這東西若是師尊在,一瞬間就能完成,總歸是我實力不濟,竟然花費了這麽多時間。”
蘇墨垣是符修,楚宴之前再怎麽是劍修,拜入蘇墨垣門下後,也習得了不少陣法。
只是還十分生疏,和蘇墨垣天差地別。
當那些人要聯合起來朝他沖過來的時候,楚宴嘴角露出了笑容,伸出手去用靈氣把傅雲蕭捆綁起來,轉瞬就扔到了傳送陣之中。
“快走!”
他不想讓自己的徒兒,也有和他一樣的感覺。
衆叛親離,無一人可信。
那種深深的悲涼感,将會存留在心上一輩子。
“師尊——”傅雲蕭被拉了進去,朝楚宴那邊伸出了手,而最後一幕,則是楚宴滿身傷痕的朝他微笑。
他心裏升起無限的恐慌,仿佛這一次就要生離死別。
“江淮,你也走吧。”
楚宴用盡最後的力氣,也将他送了進去。
直到最後,他徹底的倒了下去,若不是靈劍乘着他的身體,楚宴就要趴在塵土裏。
衆人見他不動了,紛紛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而月冥從人群之中走出來,以勝利者的姿态:“林清寒,你還說不是和雲仙宗串通好了的,怎麽拼死也要送走那兩人?是不是覺得尊上還要護佑你!?”
楚宴咳出血,冷漠的朝她看去。
那黑瞳之中因為怒氣熠熠生輝,借着清冷的月光,衆人才注意到了楚宴的臉。
長期帶着面具,讓魔宮傳言楚宴是個醜人。他們方才被楚宴強大的實力給吓住,此刻等他乖乖就範,才仔細的打量起楚宴來。
不是醜,而是驚人的美。
那邊不斷傳出抽氣聲,紛紛用癡迷的眼神望向了楚宴。
而楚宴一臉的倔強,還是不肯求饒。
“林清寒,你沒那個機會了,尊上不會再救你一次。你和雲仙宗勾結,傷了尊上的心啊。”
楚宴臉色一僵:“我并沒有背叛師尊。”
“背沒背叛,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你還想狡辯什麽?”
月冥笑得開心,她終于将他踩在腳底,“來人,把他押到凜冰崖,剝去靈骨。”
楚宴渾身僵硬,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當年你受過的苦要再受一次,滋味如何?”月冥悄然在楚宴耳邊念到,“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沈青陽吧。”
—
江淮沒想到楚宴會那麽做。
在最後關頭,楚宴不動聲色的圍出了一個傳送陣,利用自己身上最後的靈氣将他們傳送離開。
江淮心底劇烈的震動,他原以為師叔堕入魔修,便會十惡不赦。
這哪裏像十惡不赦之人?
江淮眼眶發紅,渾身顫抖了起來。
而那邊傅雲蕭一直低垂着頭,早已經淚流滿面。
江淮走了過去,想看看他怎麽樣了:“傅雲蕭……”
傅雲蕭反手将他的手拍開,臉上只剩下憎惡:“別假仁假義。”
他的臉上還有淚痕,江淮心裏十分難受,像是有一塊石頭重重的壓在了他的心上。
“我很抱歉。”
“倘若不是師尊說要放你走,就算不要我這條命,我也要替師尊和自己報仇!把人耍得團團轉有意思嗎?你和沈青陽真不愧是一對。”
江淮臉色蒼白,卻一個字也解釋不出來。
“傅雲蕭,你受了內傷,我帶你回宗門療傷吧。”
“你還想抓我回雲仙宗?”傅雲蕭怒不可遏。
江淮百口莫辯:“不……”
“今日若不是你,我和師尊會弄到如此境地嗎?你到現在還想騙我過去?”
傅雲蕭極度的戒備起來,胸口上下起伏。
江淮越是靠近,他便越是朝後退了一步。
看着這樣的傅雲蕭,江淮的腳步僵在了原地。就算他是被沈青陽利用,也的的确确是傷害到了傅雲蕭和師叔。
看他不動了,傅雲蕭的腳步越發朝後退。
乘着江淮不備,傅雲蕭轉身沒入了樹林之中。
他在樹林裏狂奔,只想早日離開這個地方。
傅雲蕭不知跑了多久,整個人氣喘籲籲。
等到了迷霧林中心的地方,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看樣子……江淮是追不上來了。
這裏的中心是一顆萬年桃樹,清冷的月光之下,桃花瓣紛紛揚揚。淡粉色的飄散在半空之中,又轉而落入水潭裏。
這樣的月下美景,卻完全無法吸引傅雲蕭任何的注意力。
他趴在地上,嗚嗚的發出了哭聲,手狠狠的扣向地上松軟的泥土,心頭痛苦萬分。
“師尊……”
他完全沒有任何用,還被別人給打傷。
師尊還身陷囹圄,這裏不知離魔宮有多遠,是師尊用命送走了他啊!
“傅雲蕭,你這樣子可真是沒用。”
他唾棄自己,只要一想起今日的事情,苦澀又心疼。
就因為師徒兩個字,楚宴便待他這般好。這樣的人,可不就是個傻子嗎?
遙想之前,自己的那些想法,傅雲蕭便覺得自己是個白眼狼。
傅雲蕭重新從地上站起身,眼底發狠。
這次是師尊護住了他,下一次……就由他來護住師尊了!
正當此時,等傅雲蕭再次站起身的時候,看見水潭之中的萬年桃樹下,竟然出現了一個傳送陣。
一個人從裏面出來,他白色的衣衫上全都是血,身上全都是傷口。
楚宴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像是費盡最後一絲力氣才從那個地方逃走的。
傅雲蕭睜大了眼,跨過水潭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
“師尊!”他總算失而複得。
然而楚宴卻傷得極重,這月圓之夜他根本使不出力量,還要這樣拼死保護他。
能逃出來已經是萬幸。
楚宴在睡夢裏也叫着冷,渾身都顫抖起來。
傅雲蕭抱住了他,才發現這具身體消瘦得不可思議。他想起蘇墨垣曾經給楚宴喂過火靈氣,自己的藍蓮火不也是火屬性嗎?
傅雲蕭深吸一口氣,打算嘗試。
藍蓮火能燒萬物,他一邊害怕藍蓮火會傷到師尊,一方面又無法坐視不理。
他的指尖冒出一縷絲線般的藍蓮火,小心的觸碰到了楚宴的肌膚。
那觸感簡直令人心曠神怡,再加上他柔弱的躺在自己的懷裏,傅雲蕭的心跳不斷的加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呼吸也變得紊亂。
如傅雲蕭所料,在接觸到藍蓮火後,楚宴緊皺的眉頭就松開了一些。
嘴裏再也沒有一直喊冷了。
傅雲蕭露出了笑容,柔情萬分的看着楚宴:“原來我的火靈氣也有用。”
他想起之前楚宴在靈池裏養着那朵古怪的藍蓮花,莫不成師尊就是想要異火來解決他體內的寒氣?所以兩人才那麽契合?
傅雲蕭的嘴角揚得更大,那是不是證明,師尊也是需要他的?
被人需要的感覺實在太好,讓傅雲蕭覺得滿足。
因為這樣,就不會被抛下。
這次楚宴做的事情,的确是讓他害怕了。
若是再一次被抛下,他完全無法承擔。
“師尊……”楚宴神志不清的時候,也叫着這個名字。
傅雲蕭有些嫉妒:“為何你在夢裏還叫着蘇墨垣……”
楚宴若有所感,喃喃的回答了他:“因為當我失去所有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切。”
傅雲蕭十分心疼,抱起昏迷的楚宴,仿佛抱起了全世界。
他深深的看向了楚宴:“接下來,由我照顧師尊。徒兒定不會讓人欺負了你。”
中心的萬年桃樹劇烈的顫動起來,傅雲蕭皺緊了眉頭朝那邊望去。
沒多久,從那邊的傳送陣裏邊出來了兩個人。
“把你懷裏的人給我。”
傅雲蕭戒備的看向了他:“你是何人?”
那人握緊了手中的青竹蕭,淡然一笑:“沈青陽。”
傅雲蕭臉色大變,他果然是算計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