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夏九歌對妖監會的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同情心, 就算有人向她求救, 她僅僅是殘忍一笑。來到羽山是為了對付盛清如她們麽?不, 她是故意将妖監會的人送上了一條死路。大片的綠草在火中被燒成了灰燼, 只有少部分人安然離開了羽山。
“她的所作所為都很難理解,未必是為了妖監會好。”盛清如嘆了一口氣,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眸光越來越沉。她贊同季喻川的想法, 夏九歌的行為根本就不能解釋, 就像——盛清如驀然地想到了在西皇村的場景, 她當初受制于妖皇令,所以做出了那些行為。那麽現在呢?她體內的妖皇令真的□□了嗎?還是說她根本就不是受制于妖皇, 而是源自于東皇的報複心?
“你也想到了東皇, 是麽?”楚謹言勾了勾唇,她的笑容涼薄,“他被妖皇喚醒, 之後又自我封印在東皇鐘裏,他出來就是搗個亂?讓妖皇為難的麽?”
“我防備着東皇。”盛清如淡聲道。其實直到東皇自我封印在東皇鐘的那一刻, 她都一直注意着東皇的動态。她不知道東皇是敵是友, 那位做事情向來是出乎諸人的意料。他跟執着于權力和太古天庭的妖皇還是有不同的, 如果有什麽能讓他重視的,那一定是立功德成為天道聖人。“他真的自我封印了。”
“可是封印能夠再解開,只要有人去。”季喻川應道。
楚謹言沉吟了片刻道:“東皇的移魂之術——”
她的話音落下,場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她們的腦海中同時浮現了一個地方, 那兒曾經是妖皇用千人血祭之所,成了一處無人願意前往的禁地,但是那兒血祭石還立着,如果妖皇以妖族之性命來做祭品,完成自己的功德呢?
“走,我們去隕石坑那兒!”盛清如面色一變,高聲喝道。
夏九歌帶了妖監會的人來到這兒,如果只是為了攔住她們——
被困在了陣法中的望天犼聲音凄厲。
盛清如她們不詳的預感在靠近隕石坑的時候得到了應驗,黑壓壓的獸潮遠勝過當時被土靈珠召喚的。它們現出了原形,瘋狂地湧向了那塊黑色的祭石,混沌五靈陣還沒有完全消失,只要是闖入其中的妖物直接發出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在之後它們自爆元神,化作了淡芒沒入了黑石內。當初消失的東皇鐘,浮現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就像是小說中的妖塔,漂浮在半空中。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何止是一個人發問的聲音?
冰冷的妖監會裏,除了道者只有人的聲音最多。前段時間只是送來一些覺得可疑的寵物,可是現在他們推搡着自己的同類,只要稍微不順眼的便算作是妖怪,給扭送到了妖監會。一旦妖監會确認了他們是人,那不服氣的人就破口大罵,對維持着秩序的道者拳打腳踢。
夏九歌回來的時候,手中仍舊倒提着長劍。
太昊劍的青木之靈已經淡到不可見,只剩下了一層紅色的光芒,向着周邊散發着濃重的煞氣。罵罵咧咧的人看到了夏九歌這副模樣立馬就閉上了嘴,紛紛往一邊退讓,等她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時候,才嘟囔了一句好屁股、好腰,目光流露出幾分猥瑣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退後一步不行麽?為什麽還對盛清如她們出手?最後葬送了多少妖監會的弟子?”白簡對夏九歌很不滿,她的臉上滿是疲憊和憂愁。
“你這一番話同情的是人還是妖?”夏九歌冷淡地觑了她一眼,又道,“當初你背叛了妖族。”
“你當初為了妖族對我動手。”這是白簡心中最恨的事情,再過千萬年她都沒辦法遺忘。雙手壓在了桌面上,她奪過了夏九歌的那杯茶水,又憤憤道,“空桑,你要這麽對待妖族麽?這個世界靈力已經逸散了,根本就沒有長生之道了,你為何連最後的幾十年都要從它們手裏奪走?”
“那不是你的願望嗎?我走上了你曾經走的路,你對我的影響不可磨滅呢,不就是背叛妖族麽?當初在妖族之中,你不是把自己劃分為神麽?西方白帝之女,你手上主掌的是殺伐,為什麽還有這麽多無用的仁慈之心?”夏九歌冷笑道,她身體前屈,帶着森寒之意的目光凝視着白簡,“你以前的決定是對的,妖根本就不該存在,之前的人命和禍端可不是妖皇惹出來的嗎?當妖完全消失了,人界才會平穩。”
“你以為人間的動蕩是由于妖麽?”白簡揉了揉眉心,嘆了一口氣道,“你變了,走出西皇村的時候你就開始變了,對付妖皇是為了順應天道的旨意,那你告訴我,現在是為了什麽?你看看你的劍,殺戮之氣比主兵之刃還重,青木之靈已經完全被殺機給覆蓋了。太昊劍是主創生的神劍,它是一切的開端,而不是萬物的終結。”妖皇隕落,她以為可以和夏九歌一起回到西皇村的,但是她拒絕了,她加入了妖監會。長久的分離後重聚,白簡如何再願意分開?所以她也加入了其中。她跟着夏九歌一起屠殺妖物,将它們趕盡殺絕,她看到了不少的有情妖在無情符箓下喪命,難道這才是真正的道麽?
“我不想跟你吵。”夏九歌見白簡的怒意越來越重,也放緩了語氣道,“我在進入西皇村之前就是這個樣子了,幾度輪回後,誰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呢?比起空桑,我更願意你稱呼我九歌——”她伸出手,指尖貼在了白簡冰涼的面頰上輕輕摩挲。
就算當初兵刃相向的時候,她複雜的情緒中亦是有愛的存在,或許就是那愛意轉化成了恨和怨,轉換成了無限的力量。但是現在呢?冷冰冰的視線中什麽都沒有,白簡還能夠分得清真情假意,她曾經真切地愛過這個人,所以在她身上喪失了愛的溫度時,便能夠立馬的警覺。覆在了她臉上的手,還是曾經的那一雙手嗎?白簡忽地有一種作嘔的沖動,她拍下了夏九歌的手,飛快地沖出了房間。
她沒有看到夏九歌那陡然變冷的面龐,也沒有聽到那一聲冷漠的譏笑。
躲藏在人間的妖物如果在妖監會的逼迫下聯合起來與人類對抗,那該如何?妖監會能夠足夠的力量保護着人類麽?這兩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了,因為在另一個月圓之夜,它們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只知道瘋狂地趕到血祭石處。
這兒曾經有一道妖界大門,是被夏九歌用鮮血作符給關上的。
另一世界的妖物是自在的,它們不用在人間,雖然是永遠的沉淪在黑暗中。
“清清也掙脫了封印,朝着這個地方來了,所有躁動起來的妖物與它之前的狀況如出一轍。”盛情面雙手背在了身後,悲哀到了極點,她的面容上不再有表情,就像是一塊僵化的石頭。“我以為是妖皇殘餘在它體內的力量躁動,可是妖皇已經隕落了,它的力量應該和它的元魂一樣私下消散。”盛清如摩挲着手中的一塊妖皇令,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或許不該叫這東西妖皇令,而是東皇令。妖皇和東皇是兄弟啊,他們的力量如出一轍,倒是空桑得到了青帝的傳承,就像是三足金烏栖息的樹。
“妖皇之死是東皇的第一步棋吧?他瞧瞧把力量打出,讓我們以為是妖皇殘存的妖力。”季喻川皺了皺眉,又說道,“而現在他要借着夏九歌走另外的一步。是不是知道混沌五靈陣開啓,就絕無生機?就算僥幸存在,妖力也十難存一?多多少少都會遭遇到影響的,但是東皇不一樣,東皇鐘是可以和混沌珠相媲美的神器,它可以使得東皇的力量被保全。”
“這樣的猜測也不是沒道理,但是他要做什麽呢?”楚謹言接過話,“他對太古天庭沒有什麽興趣。”
“妖監會将妖物趕盡殺絕,妖界需要一個領頭人物,在妖皇隕落後,只能寄希望于東皇。而東皇可以發令讓妖物都來到這一處,血祭石上除了人的鮮血,現在又被妖物的殘靈給包裹染紅了。”盛清如頓了頓又道,“大道無情,妖皇想要逆天改命,而東皇則是選擇了順應天道的路,但是他操之過急了。他想要用人間所有的妖物做他成全無上功德的祭品。當初的他鎮壓鴻蒙世界獲得功德,但是現在他可以選擇鎮壓人妖混亂的世界。妖皇用人生祭,而東皇用妖生祭。”
季喻川疑問道:“這是他的真實想法?”
“我猜的,八-九不離十。”盛清如舒了一口氣,面對着如此的獸潮,她有些無能為力。或許羽族還會忌憚着神鳥之令,但是那些狂奔的走獸呢?
“這下好了,我可能最後一條尾巴都會交待在這裏。”楚謹言咒罵了一聲,妖皇之戰後,她們的陣線崩潰,到了這個時候,剩下的只有三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