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可憐的小東西身上的毛缺了幾塊, 甚至連皮肉都被拉扯掉一些。季喻川看着躺在毛毯上不動彈的小東西, 心驚膽戰的。盛清如用法術修複了清清身上的傷痕, 但是它到現在都沒有醒轉過來。
“它的躁動是因為妖皇的妖力。”盛清如沉着臉道, “當時它替我們擋了一招,妖力就存在了它的體內沒有完全卸去。”
“那現在有辦法嗎?”季喻川瞥着盛清如, 擔憂地問道。
“你試試吧。”盛清如嘆了一口氣,清清身上的妖力她無能為力。只能夠嘗試着催動清清的妖力, 再讓季喻川将那股力量給消化了。她們讨論了一陣後, 在房子周邊結了一個陣法, 只不過不管盛清如怎麽做,都無法催動那股妖皇之力, 反倒是清清自身的妖力, 被化開了不少。
“不行。”季喻川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跌坐在了地上。
“那就……沒辦法了。”清淺的嘆息聲在唇齒間消散,兩個人看着地上的清清, 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其實在妖皇之戰時候,就應該想的很清楚了, 不是嗎?就算找到了清清, 可是在遭遇了重擊之後的它, 還有幾分保持完好的可能呢?
在羽山的日子并不算安生,妖監會的華澤來過,就連夏九歌和白簡也上門過。在無意間打開新聞的時候,季喻川還看到新聞中播報的消息,沒有圖像, 但是有記者畫蛇添足的描述,将她跟盛清如在村子裏如何保護妖物、如何對付道者的場景重現。形象塑造是很緩慢的時間,但是崩塌也是一瞬間的事情。信仰力的來源被切斷了,其實到了這種時刻,也不在需要信仰力,因為世界中的靈力都在緩慢地消減,她們的靈力已經沒有了繼續增長的可能。
“你這死人,火急火燎把我喊回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楚謹言闖入了羽山的時候,像是一陣破壞力極強的旋風,薄念之已經被她送回家了,她一個人來到了危機四伏的羽山深處,尋找到了盛清如和季喻川的身影。
“我懷疑妖皇沒有死。”盛清如深深地望了楚謹言一眼,看着因為心寒而僵立在原地的她,又繼續道,“你的那面妖皇令并沒有灰飛煙滅,你也檢查過了,它上面還殘存着妖力,對麽?”
“這不可能。”楚謹言往後跌退了一步,她開口道,“我親眼看着他形神俱滅的,三足金烏隕落,那天連太陽的光輝都減淡了很多。”
“誰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呢?”盛清如嘆了一口氣,“現在妖監會的人到處在找妖物,我已經得罪他們了,我想很快我們就會有麻煩了。這種關頭跟他們說妖皇沒有死,可能沒有人願意相信的吧?”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信。”楚謹言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妖監會的人馬重新來的時候,正碰到了清清醒來的那一刻,只不過它身上的狂性沒有消失,盛清如沒有辦法,只能夠将她禁锢在曾經封印惡龍的地方,而自己則是提着武器,正面迎對着妖監會那一行人馬。
夏九歌的眼神淡漠無神,白簡的臉上則是籠着一層憂郁,手中的劍都提不穩。
“在你們要将妖物趕盡殺絕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先殺死自己?”楚謹言說話一貫不客氣,她的視線在夏九歌和白簡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後,便看出些許端倪來,舔了舔唇,她又媚笑道,“白簡,你不忍心了?做不到像夏九歌一樣冷硬無情?是當初巫妖大戰時候背叛妖族,給你留下了陰影嗎?”
“夏九歌,你當初為了妖族複仇,現在是把對妖族的愛轉換成了無限的恨了?數千年的時光,你們的身份倒置,真是好笑啊,看來時間的确有改變一切的可能。”
“塗山言。”夏九歌的目光一凜,手中的太昊劍直指九尾狐。
“完蛋了,我現在妖力散盡,不會是他們的對手。”楚謹言誇張地喊了一聲,退了一步到盛清如的身後去,她眯着眼笑道,“當時還想着得到了女娲之心修複九尾呢?誰知道現在只剩下一條尾巴。清如啊清如,要是這條尾巴斷了,我就沒命了。”
“結陣。”夏九歌不理會楚謹言的嬉笑,冷着一張臉下了一道命令。
沖突遲早都會到來,只不過沒想到會有這麽快。白簡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猶豫的神情,她倒提着手中的長劍,嘆聲道:“有必要這麽做嗎?”與妖皇的一戰中,夏九歌忽然間心性大變,要對僅存的妖族趕盡殺絕。難道是東皇自封入東皇鐘刺激了她?白簡對東皇始終是不信任的,當初西皇村就是東皇騙了她,誰知道之後會不會有做手腳?東皇與她的仇怨已經過了數千年,難道真的能夠在時間中消退嗎?
“千人血祭開啓大陣,這一切都是因為妖族的貪婪,因為妖皇的野心。誰知道後世會不會出現另外的妖皇?我們走的都是一樣的路,只要将妖族徹底滅絕了,不久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夏九歌嗤笑了一聲,又繼續道,“到了那時候,我也會自戕,把這條命還給妖族。”
“天道自有定數,你怎麽不現在自盡呢?”季喻川翻了個白眼,越看夏九歌越是覺得不順眼。當時在巷子裏救了她一回的女道者,不該是這個模樣。
夏九歌冷笑道:“你們之前是站在人這邊的,為什麽現在要維護妖族呢?”
“我們從來沒有站在人族這邊,也不曾站在妖界這邊。”盛清如皺了皺眉,“我們只是希望一切順應天道,所有逆天之行,諸如妖皇開啓太古天庭、妖監會将殘餘妖物趕盡殺絕……都有違天道自然之旨。”
“看來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夏九歌睨了盛清如一眼,“那便動手吧。”她的神态極為輕松,像是指引手下碾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跟随她來此的道者都是她的親信,在妖監會中,到底也是遵從強者為尊之法則的,她同樣是前任會長的徒兒,有資格坐上會長之位。原先有不少的其他聲音,但是在她親手斬殺了妖監會囚牢中的妖物後,大部分的人都心服口服。
她不是妖,在那個時代,是被稱為“神”的存在。但是他們意識不到,神與妖原本就同源。當初的太古天庭,就是妖族的天庭、妖族的神界。
“我原本以為她們在妖皇之戰後,是個美好的開始,也是一切禍亂的終結。”季喻川嘆了一口氣,她看着眼前的一群道者,眸光中滿是憐憫。她會幫人、救人,但是讓她犧牲自己來成全別人的“大義”,很抱歉,在這點上她沒有那麽大度、豁達。面臨着逼上家門的人,她不想聽那些大道理,只能夠選擇放手一搏。
“‘我以為’是最要不得的三個字。”盛清如舒了一口氣,她擡起頭看忽然間變得陰沉的天色,那厚重的陰雲就像是她的心情。道者在夏九歌的命令下動了手,楚謹言一個人可以應付那些個變化,而她則是要全心全意對付着夏九歌和白簡。明明不久前還并肩作戰呢,誰能料到了這種結局呢?青色的劍芒像是初生長的嫩綠葉子,只不過在遇到了火光時候立馬就變得焦黑。在神凰之火下,別說是青木之靈,就連白簡的真金之堅,也會融化成一灘液體。“神凰之火對你們有克制作用,你們沒必要在這裏白費力氣。”到了這時候,盛清如依舊是不想下殺招的,只不過她的仁慈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攻擊。
像是細小的鞭子抽在了臉上,火辣辣的感覺灼燒着面部的肌膚,盛清如伸出手撫了撫面龐,淡淡的青色中還有一抹血痕。她的眸光一沉,怒氣隐隐浮現,無弦之弓上的長箭如火焰燃燒。嗖嗖嗖幾聲響,面前便是一片誰都沒辦法跨越的火海。
聽到了各種凄慘叫聲的時候,盛清如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的顫動。可是她的一顆心卻是填滿了悲哀,所有的熱切被寒霜給凍結,最後又在一陣火中燒成了灰燼。她的左手還握着無弦之弓,但是右手卻垂在了身側,蜷縮的手指攥進了掌心,直到被季喻川給分開。
“這不是你的錯。”季喻川能明白她的情緒,她何嘗不是如此作想?當中最冷漠的還是夏九歌吧?她難道不知道這一次試探會是什麽樣的結局嗎?所謂的妖監會精英啊,在與妖皇作戰時候都沒有任何作用,憑什麽能夠消除她們呢?遇到幾只沒有修為的小妖,便以為自己可以同天對抗了嗎?“夏九歌在笑。”季喻川與盛清如手指交握,她的視線落在了被白簡保護得很好的夏九歌身上。
夏九歌臉上的張狂和興奮。
白簡眉眼中的隐忍和怒火。
“我覺得她是故意的。”季喻川忽地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