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盛清如的注意力都在那不知道藏在哪一處的大妖身上, 季喻川別無他法, 她扶着樹枝小心地挪動, 轉頭看了看其他的人。嘉賓們倒還是鎮定, 另外的樹上有工作人員見了之前的場面,臉色已經吓得煞白了。加之從不遠處傳來的狼嚎, 更是讓人心驚膽戰。在這個地方,信號時強時弱, 可依舊不能夠放棄一絲的希望。
“有狼出現的時候, 不該是晚上嗎?電影裏都這麽演的。”李晉肅抹了抹額上的汗水, 看着在扒着樹的群狼,臉色慘白像是塗了一層白霜。平日的一個小動作, 在此時要花上兩倍的時間, “鐵漢鬥群狼這種場景,只能夠想想。”
“我們還是在樹上待着吧,雖然看上去也不太安全。”黃恺故作輕松地應道, 他低頭看着跳躍的狼,總覺得一切都超乎了想象, 內心深處的迷茫使得他擡頭望天的眼神都有些渙散。“如果大家都下了樹, 不要分散走, 誰知道這林子裏還有些什麽東西。”明明已經可以看到目的地了,可偏偏身陷險境,那兒成了一個到達不了的地方。
“我覺得我要餓死在樹上了。”李晉肅有氣無力地應道。
“那也總比給狼做食物好。”季喻川淡淡地應道。
“有信號了,有信號了!”一道尖叫猛然間響了起來,阮玉容在被人拉上樹之後, 一直在撥打電話求助。顯然,聽到了接通後,她有些得意忘形,甚至不記得自己還在樹上。搖搖晃晃的身形,似是下一瞬間便會摔下去,她單靠一只手,根本抓不住,可偏偏不願意放棄這個救命的電話。底下的狼張開了血盆大口虎視眈眈,幸好姜臨帆抓了阮玉容一把。饒是如此,她還是吓得花容失色,張着嘴怔然不能言。
手機裏傳來的聲音中夾雜着細碎的電流聲,将自己的消息傳出去時,諸人也沒有放下那顆警惕的心。他們沒有料到狼的智慧會如此,在撼動不了大樹後,它們竟然一只疊一只,努力地向上爬,鋒利的爪牙在樹幹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跡。天邊的太陽似是被雲翳遮住,野林子裏陷入了一片慘然的陰暗中。
“為什麽雲層還沒有飄散?”任儀怯生生地問了一句。
仿佛黑夜到來,真的只是陰雲遮日麽?黑暗中模糊地見到了人的面部輪廓,樹林中的人心越來越沉,終于有人從登山包裏翻出了手電筒。一束光打亮了小林子,最先闖入視線的是那鋒利的尖牙、以及那流着涎水、散發着腥臭味的血盆大口!任儀慘叫了一聲,要不是周昊天将她攬在懷裏,早就跌落在地。黃恺的動作更快,他從登山包裏取出刀,直接朝着狼的咽喉上刺去。濃重的血腥味激發了剩下的餓狼的兇性,可也使得它們頗為忌憚,不敢輕易地動作。
“為什麽天文氣象臺沒有說今天會有日全食?”黃恺仰着頭低喃道。
“最多持續七八分鐘吧?”季喻川輕嘆了一口氣,她不覺得這是日全食之征兆,按照盛清如的說法,有大妖在此處虎視眈眈,很可能只是被妖氛給掩蓋了。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勢,讓她不敢輕易開口去打攪盛清如,而是打着照明燈晃了晃,看野狼退後又向前。火,大概會有一點用?她撕扯着沒用的布料,用打火機點燃了扔了下去,狼群還真是退避了幾步,但是火光很快就熄滅了,它們又重新圍了上來。
幾乎将背包翻了個底朝天,季喻川終于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節目組的準備還真是充分啊,連小爆竹都塞到了她的背包中,可那麽多準備,偏偏就沒有檢查過這個山區,是個野獸出沒的地方麽?“你們找找有沒有爆竹,有的話就點燃了扔下去吧。”季喻川在黑暗中開口,她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甚至無法輕易地定位他們。咔擦的細想傳來,她跟盛清如坐着的樹枝忽然間開始鍛煉。狼的聽覺也很是敏銳,原本分散的這時候都聚集在了她們所在的樹下。季喻川心中暗罵了一句,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将點燃的爆竹扔出去,噼裏啪啦的響動将野狼下了一大跳,而在那暗色中時亮時滅的光芒,就像是他們心頭渺茫的希望。
“小如同學,我們要掉下去了。”在這種時候,季喻川不得不開口。
“可能不只是我們。”盛清如嘆息着應了一聲,咔擦咔擦的聲音越來越密集。
“樹枝要斷了,我們自己滑下去吧。”在他們之中黃恺最先察覺到這變化,他喝了一聲,點燃了一個炮仗扔到了狼群中,手中握着小刺刀最先落地,剛才被他捅中的刀只剩下了部分殘肢。在樹上是唯一能夠躲避狼的地方,就算聽見了樹枝斷裂的聲音,有的人又哪裏肯下來?他們攀着枝條去找另一處安全地,腦子裏時而是喀嚓聲時而是兇狠的狼嚎。
李晉肅在看黃恺和季喻川她們都下去後,他猶豫了片刻也爬了下去,防身的刀胡亂地揮舞着,腦門上都是密集的汗水。手腕上猛地被人給扼住,李晉肅看不清狀況,只得一聲大喊,用力地掙脫。“你別亂動,你這樣揮刀,我們沒死在狼口中,反倒被你給刺死了。”季喻川冷靜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才使得他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李晉肅不是傻子,這種時候他選擇跟随的人,可不是看他們在娛樂圈中地位的。黃恺怎麽說都練過武,有功夫底子,是生存幾率最大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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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仗快丢完了,為什麽它們如此執着,死活不肯後退?”季喻川在心中暗罵了一句,日全食還沒有消散,天地間依然籠罩在黑暗中。漫長的時間像是度過了幾個世紀,可事實上只在幾分鐘之間。她空着的一只手握住了盛清如,感覺到她掌心的濕意,到底是什麽大妖,讓她也如此忌憚?季喻川想到了自己那處還有老道人那兒要來的符箓,一顆心才稍稍地安穩一些。
——現在的狀況是,我們被那股妖氣給鎖定了,它沒有動彈,可是那意思顯然是我一用術法,它就會趁機發動攻擊。
盛清如捏了捏季喻川的手,又低聲問道:“你害怕嗎?”
“不怕啊。”季喻川搖了搖頭,笑了一聲道,“我的錢還沒有花完呢,怎麽能夠死?”他們同野狼僵持着,樹上的人也在這個時候支撐不住,摔倒了地上,半天直不起身子。等到他們見前方有黃恺擋着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跑”,霎時間恐慌蔓延,在極度畏懼之下的人,喪失了冷靜思考的能力,只聽見了“跑”這個口令!他們連滾帶爬地朝着林子的深處去,料不到身後立馬有狼追了上去。凄慘的叫聲不斷,還站在原地的人像是被定住了腳步,怎麽都動彈不得。
“剩下的人不要亂跑,大家待在一起更安全。”黃恺喃了喃唇,說了這麽一句話。可似是起到了反作用,又有人開始跑了,還是向着不同的方向。“我曹!”這種時候黃恺也顧不得斯文儒雅,一連串的髒話出口。周昊天那小子帶着任儀跑了,而姜臨帆竟然也跟着阮玉容向着另一頭走,他們覺得自己有多少條命可以扔?只不過奇異的是,狼群被他們給引走了,眨眼間在野林子裏一直也不剩。日全食一點點地消散,太陽的光芒重新照射着這林子,黃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麽回事?”李晉肅一臉驚惶未定。
“我他娘的知道個屁!”黃恺沒好氣地應道,“說句幸災樂禍的話,幸好他們不聽,把群狼都給引走了。別怪我無情無義,這比起來你還是自己的小命重要,我們趕緊地下山去吧,到了縣城裏就安全了,至于他們還是等着大部隊來搜救吧。”
季喻川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你們先走吧。”一時間誰都沒有繼續開口,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緊凝着季喻川,半晌後,黃恺才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沒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就走了。跟自己的性命比起來,“義氣”兩個字算個屁。“你保重。”李晉肅的臉上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季喻川,最後扭頭就跟上了黃恺的腳步。
“那大妖還在嗎?”等他們離開後,季喻川轉頭就問。
盛清如點點頭,她的眉頭蹙了蹙,低聲道:“還在,但是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麽。”
“血玉跑了,我們追麽?”季喻川眨了眨眼,語氣中帶着幾分的調侃。她不覺得姜臨帆和阮玉容始終一道兒,怕是半道中總有個人會先走。在黃恺的眼中,她們兩可能是高大上的見義勇為者,留下來是為了救人,可是誰知道呢,她們僅僅是為了“女娲血玉”以及另外一顆靈珠的行蹤罷了。
盛清如握緊了季喻川,低嘆了一聲:“我覺得你應該跟黃恺他們一起走。”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季喻川挑眉,她低頭看着握住自己的手,笑了笑又道,“那你松開我。”她明白盛清如的心思,可是誰知道跟着黃恺走會不會又遇見什麽麻煩?她知道跟着盛清如必然陷入陷阱中,但是她樂意面臨此一劫,兩相比較,還是跟着盛清如比較好。
兩人沒有時間說太多的閑話,沿着阮玉容離開的方向一路追蹤去,地面上都是狼踏過的腳印。到了那深處,腳印消失不見了,反而讓只剩下野狼的屍體。它們的身上沒有爪痕和咬痕,像是直接被巨力扭斷了頸椎。沿着痕跡一路追蹤到了山谷中的淺灘上,頭頂的光亮消失了,巨大的影子将整個山谷籠罩,盛清如頓住了腳步,她緩慢地擡起頭,悵嘆了一口氣道:“情況有些不妙了,大妖放過了我們,我們則是趕着趟兒往它的口中送。”
季喻川聽了這話也緩緩地擡起頭,她看到了一條吐着信子的巨蛇,雙眼像是兩個巨大的紅燈籠。它的身上覆滿了麟甲,一般的蛇不同,它不只是長出了雙角,而長出了奇怪的雙翼,正證實了蛇化蛟的傳說。當然,最吸引季喻川注意力的,還是坐在了它頭頂上的任儀,依舊是那副乖巧天真的清純模樣,可是雙眼中的狠厲卻是讓人心驚膽寒。這條巨蛇似是沒有将心思放在他們兩個身上,而是緊凝着崖壁上的一個洞,頗為忌憚。
“阮玉容在裏面。”盛清如解釋道。
“她會飛嗎?怎麽爬上去的?還真是讓人驚嘆啊?”季喻川啧啧嘆了幾聲,雙手環胸,看着巨蟒在猶豫後将蛇尾小心翼翼地探入了洞中。一陣刺眼的紅光乍然亮起,蛇滋滋的聲響越來越大,這是忍者痛苦也要将阮玉容就抓出來?季喻川仿佛能夠看懂巨蟒的表情,也漸漸地醒悟到,她的目标不是阮玉容,而是阮玉容身上藏着的娲皇血玉。
就在阮玉容被巨蟒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間,盛清如出手了。帶着火的箭光比剛才的紅芒更亮上了幾分,她縱身一躍,接住了那從山崖上墜落的人,同時也瞥了眼她緊握在手中的血玉。“她跟你一樣,身上有一些符箓,可能都是張大誠給的。”
“尊駕是什麽意思?”巨蟒開口說話了,它的聲音像是幾十只厚重的皮鼓被敲擊,沉悶而又粗粝,甚至還帶有回聲。
“我可以救你,條件是把東西給我。”盛清如沒有理會那巨蟒,而是将視線轉移到阮玉容的身上。她幾乎可以肯定,被阮玉容攢在了手心的就是那塊娲皇血玉,也就是憑借着這東西,她才能夠抵擋巨蟒的攻擊。
阮玉容早已經被面前駭然的景象吓得魂飛魄散,她素來相信鬼神之事,在家中也貼了不少的符、請了道士來鎮邪,就怕圈子中有誰養小鬼吃她的氣運,可那些事情到底都是憑借想象,哪裏有親眼看見來得震撼?她先是被群狼驅逐,最後眼睜睜地看着巨蟒蛇尾一掃,直接打斷了狼的頸椎骨,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容易。“真、真的?”她顫顫巍巍地問道,微仰着頭看面前人的神情,她的面貌跟盛清如沒有一絲相似,可是那身形、那眼神以及周身的氣勢,讓她每每見到人,都将她等同于盛清如。
“诶呀呀,不要廢話了。”季喻川可等不住,她直接走向了阮玉容,掰開了她的手指将女娲血玉挖了出來,看了眼是熟悉的東西,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道,“公平交易,不用謝我們。”阮玉容的身上沒有了血玉,自然不再是巨蟒的觊觎對象,哼了一聲,壓根不将這小小的人類放在眼裏。
“血玉拿回來了,但是土靈珠在那麽那麽高——”季喻川用手比劃了一下,她眯着眼,問道,“任儀是什麽妖怪?為什麽土靈珠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盛清如搖了搖頭。
“尊駕,娲皇的遺物難道不該歸我大地一脈嗎?”蛇族向來自诩娲皇後人,修成之後人首蛇身,面前的這一條巨蟒顯然不例外。
“你既然自诩是娲皇一族的大地之脈,難道不應該遵從娲皇的谕旨麽?還是說你想着私吞了這些東西?”盛清如的神色一凜,冷冷地凝視着巨蟒以及坐在它頭頂的任儀。土靈珠原本落在了土族土之帝的手中,任儀會是他的什麽人?
巨蟒的雙目凝視着盛清如,它猛地一掃尾,撞在了山石上發出了轟隆的響聲,它陰恻恻的笑了,聲音亦是如同雷鳴。“娲皇已經隐世不出,什麽才是她的谕旨?難道憑借着你一外族人說了算嗎?”巨蟒是鐵定了心要搶奪女娲血玉。只聽到一聲刺耳的鳴叫,地面上一群黑壓壓的蛇在扭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我是跟你們蛇有仇嗎?我這幾天到底遇到了多少的蛇妖?”季喻川很讨厭這些冷血的爬行動物,眉頭狠狠一皺,直接翻出了從玄微子那兒坑來的符箓。兩指捏着符咒,裝得有模有樣。
“道者?”數千年前,妖族與人族混居,妖族借着力量将人類驅逐到邊境地帶,可是在人群中有一種名為修道者,卻是讓自以為是的大妖們吃了不少的苦頭,各族之間的鬥争不斷,最後的結果是以人族為天地之靈。巨蟒一見季喻川捏出了符箓,一時間也謹慎起來。“我沒想到,尊駕也有與道者合作的時候。”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季喻川呸了一聲,看地上的蛇妖猶為不瞬間。手指在符箓上一點,便見一個巨大的網張開,附錄中的道者之力瞬間将扭動的小蛇們燒成了灰燼。“你就這點本事?”季喻川吹了吹自己的手指,眉飛色舞,頗為挑釁。
盛清如看着季喻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它沒有練出人形,而是直接使用妖體。”
“什麽意思?”季喻川瞪大了眼睛看盛清如。
盛清如輕描淡寫道:“意思是它的妖力比我強。”
所以一切的嘚瑟都是自找死路?姐妹啊,你為什麽不早說?季喻川痛心疾首道:“我現在服軟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