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另外兩小組的成員到達平臺的時候, 也背了不少的野果子, 甚至在周昊天的手上有野雉這樣的獵物。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跟了上來, 他們在另一側休息, 懷中還揣着不少的幹糧,跟嘉賓們顯然不是一個世界的。
搗鼓完了一個帳篷, 季喻川也終于感覺到累了,她用手錘了錘腰, 借着燈光掃了諸人一眼。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有荊棘劃破的口子, 有的人甚至臉上還帶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看上去頗為狼狽。
季喻川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李晉肅,低聲道:“光吃水果就飽了嗎?你去撿柴火吧, 我們弄點肉吃。”
“肉, 什麽肉?”這一聽到肉李晉肅就雙眼放光,一個鯉魚打挺爬了起來,眼巴巴地看着季喻川拎出來的兔子。“我去, 季老師您真是神仙啊,我太愛您了!”一時間沒有控制住情緒, 連平日裏不說的“我去”兩個字都脫口而出。不過這野兔哪裏來的?“季老師, 是您自己捉的?”如果真是的話, 這野外求生技能點亮的也太多了吧?
“不是。”季喻川微微一笑道 ,“它撞暈在樹下,我撿來的。”
“我怎麽沒有這麽好的運氣?”李晉肅嘟囔了一陣,拉了拉剛搭好帳篷的黃恺。周昊天這時候也把他的獵物給拿了出來,拿着手電筒打算跟李晉肅他們一起行動。
“我跟你們一起過去。”姜臨帆将擦幹淨的果子遞給了阮玉容, 他淡淡地掃了李晉肅他們一眼,沉穩的聲音中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四個大男人結伴,說走就走。少了李晉肅的歡笑來調節氣氛,空氣似是瞬間就凝固了。季喻川拿出來手機,打算看看有什麽動态,可惜山上的信號很不好,轉了老半天依舊是什麽新東西都沒有。最後只能夠低頭看着毛色被鮮血染紅的野兔,慢慢地拔下一撮撮毛。
“季老師,是要自己拔完野兔的毛嗎?”這一切對任儀來說都是新奇的,她走到了季喻川的身側,蹲下身看着她手中可憐的野兔,眸中慢慢地浮現出一絲不忍心來。她伸出手指,似是想要觸碰野兔,可是還沒有摸到便立馬縮了回去,指尖攢在了一起。
“沒有,我就是無聊。”季喻川撇了撇嘴,應道。這野兔野雉沒有燒開的水比較難處理,只能夠等着他們撿柴火回來,用火去毛、再除去內髒。
“季老師,這真的是樹下撿的嗎?”任儀的眸子在燈光下閃着亮晶晶的光芒,她托着下巴,又說道,“我看到周老師打獵,覺得他很厲害。就從背包裏拿出彈弓,竟然一下子就打到了一只飛過去的野雞。看着斯斯文文的,劃船的時候也不行,沒想到有這種本事。”任儀的語氣中有幾分誇耀的成分,仿佛她誇得是她的心上人。
“嗯。”季喻川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她轉頭看盛清如,見她盤腿坐在一旁閉目養神。夜晚該是她修煉的時候,在高山上,沒有塵世間那些喧嚣做打擾,會不會快一些呢?她仰着頭,星河燦爛,是在高樓叢立的大城市中看不到的美景。
迎面吹來的風帶着些許的涼意,也吹亂了發絲,遮住那雙藏着情緒的眼眸。任儀也看出了季喻川沒有搭話的心思,她躊躇了一陣走回了自己原先站得位置,慢悠悠地坐在了地上,像是自言自語道:“這兒會不會有什麽野獸啊,蛇一類的東西?”
“不會有的。”風中傳出阮玉容的聲音,“咱們這是真人秀,不是真的生存冒險,怎麽會有那種危險的東西呢?”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視線在獵物身上逗留了片刻,眼中浮現了淺淺的迷惑,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确定。
四個男人離開的時間并不是很長,他們都沒有走太遠,可偏偏像是過了幾個世紀。寂靜和尴尬的氛圍,在李晉肅和黃恺的笑罵聲傳出來的時候,就被徹底打破了,抱着柴火的他們小跑着來到平臺上,将枯枝丢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了周昊天,在他們離開的時候,獵物已經放血完畢,只剩下其他的過程。節目組還是很貼心地準備了各種燒烤調料,大概一開始就又讓他們自己打獵、捕魚的意思。
季喻川吃了一小塊就推說飽了,而阮玉容碰都沒有碰,只是擦了擦果子,借口要“減肥”,她們之中算任儀吃得最歡快,她就像是一個剛走出溫室的孩子,對任何的事情都保持着強烈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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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師呢,她不吃麽?”一天的時間足以讓李晉肅跨過了心中那條莫名其妙的坎,将盛小如稱作是盛老師。只不過在話音落下後,他的腦海中還是會浮現一道熟悉的身影,不食煙火氣。
“她在路上吃野食,現在喝西北風就行了。”季喻川的眼眸彎起,像是兩道月牙兒。
盛清如對這些食物沒什麽興趣,可是聽了季喻川這話後,還是緩慢地睜開了眼睛,視線在她的臉上停留。總比讓她吃香火要好一些,不是麽?
野外沒有洗澡的條件,在吃完之後,諸人只能夠忍者一身的臭汗,鑽入到了帳篷裏面去休息,緩解這一天來的疲憊。至于野外的勝景、山野的星空,是沒有閑情逸致來欣賞了。野外露營的帳篷空間并不算大,一個人綽綽有餘,而兩個人就顯得有些逼仄。季喻川躺在了墊子上,還是能夠感覺到身子底下那硌人的石頭,翻來覆去很不安穩。“清如、如如、小如、女朋友,你睡了嗎?”季喻川趴在了盛清如的身上,低低地呼喚。冷風從帳篷的縫隙中鑽入,将她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季喻川心頭忽然間蔓延着一股恐慌的情緒,她抓住了盛清如的手腕,越來越用勁。
“噓——”
微涼的指尖抵在了唇上,季喻川舔了舔,回過神來後面色通紅,所幸一片黑暗的帳篷中看不清楚她的臉色。腰間搭上了一只手,無聲的安慰讓她的心漸漸放松下來,耷拉着眼皮子,整個人被困乏給淹沒,而盛清如則是在這時候睜開了一雙帶着些許猩紅的眼睛。
窸窸窣窣的響動從帳篷外傳來,像是風吹過帳篷的唿哨聲,又像是成群結隊的東西在爬動。盛清如悄悄地從帳篷中走了出去,還真是看到了一群吐着信子的蛇,正扭着身體蜿蜒前行,在它們,有一條巨大的眼鏡蛇,立了起來大約有三米高。只要它一甩尾巴,就能在平臺上的幾個帳篷掃落。
蛇的身上感覺不到妖氣,仿佛它天生如此龐大。
絲絲的聲響傳入了耳中,空氣中彌漫的是一種冰冷的腥臭味。盛清如眯了眯眼,只見她指尖騰燒着灼灼的烈焰,霎時間便将蛇群給吞噬。她回到了帳篷裏,沒有再看那龐大的蛇影,在火中如何扭曲。刺耳的聲音堪比鬼哭狼嚎,盛清如索性施了一個法決屏蔽了所有的動靜。悄然地躺了回去,冷不丁腰際搭上一只手,那夾雜着困意的低喃響在了耳畔。
——是什麽東西?
“蛇。”盛清如壓低了聲音應道,“你睡吧,有我在呢。”
“為什麽會有蛇?”季喻川執著于這件事情,強行睜着惺忪的雙眼。
“應該是受到了誰的召喚吧。”盛清如低聲道,“我猜有人身上有土靈珠,土靈珠象征着大地,有着大地之母女娲身上的大地之靈,所以可以召喚地上的一切走獸。但是很奇怪,我感知不到土靈珠的存在,像是有更強的力量将它給包裹住了。”
“那你猜會是誰?”季喻川的神思漸漸清醒了些,她摸到了手機,一看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信號忽強忽弱,依舊刷不出什麽動态。“我很不安,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這感覺随着越往深山去就越覺得強烈。”
“別想太多了,我們明天就能走出去了。”盛清如眯了眯眼,手指從季喻川的背脊上滑過,她輕聲地安慰道。《昆山玉》這期真人秀會被人記住,但絕對不會是因為它內容的精彩。盛清如的心中同樣有預感,她加入到這個節目中,可不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嗎?感覺到了季喻川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将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一些。能不能拿到土靈珠呢?這件事情她也不太敢确定了。
次日清晨,山間清脆的鳥鳴取代了鬧鐘,喚醒了沉浸在夢鄉中的人。新鮮而潮濕的空氣帶着秋的飒爽,翻湧的泥土和青草味中,隐隐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血腥味。篝火架子和地上的骨頭殘骸已經不見了,李晉肅用鞋蹭了蹭地面的那層泥土,咦了一聲,問道:“有沒有發現土地變焦了?”
“你昨晚才在這裏燒火呢,能不焦嗎?”黃恺打趣道。他做了一下打拳的動作,最後又頗為遺憾地收手,開始拆解着帳篷。早點翻過這座山,早點到縣城裏面去找到東西——柔軟的沙發和美食盛宴就是一切的動力。他們都是貪早摸黑進行拍戲的明星,知道怎麽調節自己的睡眠,讓身體達到最大的舒适度。也沒有人要求多待一會兒,大家都手腳麻利地收拾着,等待着出發,或者說是期待着到達。
身體的疲憊度很難在一夜的休息後被徹底消除,随着他們一步步向前,那種腰酸背痛的感覺很快就回來了,豆大的汗水流淌,背上已經洇濕一片。只不過今天,他們休息的時間也縮短了很多,他們花了半天的功夫越過了山頭,眼見着群山環抱中的目的地,心中才舒坦了些。但是很顯然,他們的旅途不像昨天那麽順利。黃恺走在了最前方,他扒開了灌木叢的時候,身體猛地一僵,從背包中抽出了一把小刀一甩,铮地一聲響,便看見一條蛇被釘在了樹幹上。
“恺哥,高手啊!什麽時候教我學學武功啊。”李晉肅拍了拍手,正想朝着那棵樹上湊過去,被黃恺一巴掌拍在了腦袋上。
“別亂動,那是毒蛇。”黃恺的神情很嚴肅,一絲開玩笑的意味都沒有。
“什麽啊……什麽?毒蛇?這不是安全林區嗎?”李晉肅的聲音猛地拔高。
“你怎麽咋呼的像是個娘們。”黃恺不耐煩地橫了他一眼,一時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半晌後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麽,團隊中還有四個女人呢,他抹了抹額上的汗水,轉身道,“抱歉,我有些情緒激動。”
姜臨帆将阮玉容握緊了一些,淡淡地吩咐道:“安全山區只是說沒有威猛的野獸吧?毒蛇這種東西很難監測,繼續走吧,小心一點就是了。”
黃恺沒有搭話,他繼續在前方領路,小心翼翼地前行,最後在一片林木稀疏的野林子裏停下了腳步。“休息嗎?”李晉肅開口問道。黃恺沒有應答,只是在口袋裏翻來翻去,最後找出了一根煙。他的眼中充盈着血絲,渾身的肌肉緊繃着,吞吐吐霧了一陣,又掐滅了煙頭,沉聲道:“那種蛇在山區裏也不多見,而且你們沒發現吧?在樹上還有毒蜘蛛,有些被扒開的灌木叢底下還有野獸的腳印。”
李晉肅收起了慣來的嬉皮笑臉,他淡淡地瞥了黃恺一眼,問道:“你為什麽不早說?”
黃恺反問道:“那又能怎麽樣呢?這條路我們難道不走了嗎?還是說走回頭路?”攝像組的工作人員跟在了後頭,他們扛着攝像機,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正打算撥打總部的電話,忽然間發現山林中的信號都被阻斷。
姜臨帆仍舊是一臉沉靜,他輕描淡寫地說道:“都這樣了,走吧,已經看得到終點了。”
“他們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任儀依舊安靜乖巧,只不過緊緊抓住了周昊天的手臂,擡頭凝視着她,惶惑而茫然地問道。
周昊天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面部表情像是抽筋了似的,幾乎糾成了一團。他的眸光沉了沉,拍了拍任儀的背,低聲安慰道:“沒事,不用怕,跟着大家一起走吧。”半晌後,又低喃了一句,“幸好大家是一起的。”
黃恺暴躁的情緒在沉默中逐漸地消解了,心中反複地說幾句安慰自己的話,一點點地調節着自己的情緒。可是一陣嘹亮的狼嚎由遠及近,被風吹過的灌木叢簌簌地動了起來,所有的心理建設又在一瞬間崩塌了。
“是什麽東西?”任儀忍不住尖叫起來,只不過她的嘴巴很快便被周昊天給捂住,剩下的半截聲音在指縫間消散。
“季老師,你不害怕嗎?你知道是什麽嗎?”到了這種時候,李晉肅反倒是放寬心了,他勾着唇角笑了笑,好奇地問道。
季喻川看了盛清如一眼,冷淡地應道:“我知道,是狼。”
李晉肅又重複了一次:“不怕?”
季喻川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應道:“現在關心的事情不是這個,我們要做的事情不是求救、跑或者上樹麽?”她的話音才落下,所有人的身形都動了起來,就像是平日裏當慣了安靜娴熟淑女的人,也紛紛扔掉了自己的矜持。在這種情況下,什麽設備都沒有自己的性命來得重要。
在險境中爆發的潛力是無限的,李晉肅在爬上樹的同時,還伸出手拉了阮玉容一把,他偏過頭看更高枝丫上的季喻川,低聲問道:“狼會爬樹麽?”
“我只知道棕狼會。我還知道越狂奔越害怕,越容易丢了命。”季喻川聳了聳肩膀,看上去很是無所謂。遇到一匹狼的時候可能有點兒勝算,但是群狼呢?她的雙眼凝視着那散發着響動的地方,掰着指頭數了數,一只、兩只……七只還是八只,她數忘記了,但是這一切顯然不重要了。“你有辦法嗎?”季喻川偷偷地問盛清如。
盛清如的面容凝重,她傳聲給季喻川:“有妖氣,但不是狼群裏發出的。”野狼也是一種欺軟的野獸,它的嗅覺很靈敏,以人類奔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它們,人類越是恐慌它們越是兇殘。“啪嗒”一聲響,是誰的手機掉落到了地上。盛清如掃視了一圈,看到工作人員中有一個正瑟瑟發抖,抱着樹幹好似慢慢地下滑。她暗道了一聲不好,只見那個人立馬跳到了樹下,邁開了腿狂奔。而野狼察覺到了這一變化,立馬有一只飛撲了出去。盛清如暗中施術解決了那個人的危機,沒想到她不爬回來,而是向着更深處的林子奔跑去,眨眼便不見了身影。
“你不能用術法殺了這些狼嗎?”生死關頭也不用擔心那些莫名其妙的玄怪事情被人發現了,有什麽比人命更重要呢?季喻川舒了一口氣,她在背包中翻找着可以用的東西。盛清如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搖了搖頭,她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他們現在是獵物,不是野狼的,而是隐藏在暗處,不知道是什麽的大妖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