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此刻的季喻川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眼, 就像是乞食的小動物, 盛清如摸了摸她的頭, 低聲道:“沒有了。”任儀只給了她一塊巧克力。雖然只有一丁點兒, 可總比沒有要來得好。兩個頭湊在一起低語,不知畫面被一邊的攝影師給捕捉, 錄下了這一場在他們看來你侬我侬的情态。
黃恺和李晉肅是第二組到達的,他們偏了一眼還坐在岸邊的季喻川, 微微有些詫異。畢竟這是一種比賽, 誰先找到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可是這兩位還不急不緩地坐在這等他們,太有兄弟情義了吧?
“季老師啊, 你們還是女人嗎?”李晉肅接過了登山包, 背在了身上,他對着季喻川啧啧地嘆道,“你們還是人嗎?”還以為這種體力活獲勝的再怎麽都得是男子組呢, 哪裏知道季喻川她們劃得飛快,早早就到了岸邊。其實李晉肅想要詢問的是盛小如, 可是看她在進組後一直冷冷淡淡的模樣, 再加上那與盛清如酷似的身形, 使人在不自覺間便退縮了些許,就算是到了唇邊的話,最後還是在沒什麽情緒的視線下收了回去。
季喻川掃了李晉肅一眼,搖了搖頭,輕描淡寫道:“不是, 我們是神。”這樣的回答又引起了一片笑,片刻後,季喻川又問道,“有吃的嗎?”
“神仙不是可以辟谷嗎?不用食人間煙火啊。”李晉肅打趣道,翻了翻口袋,最後只找出一包已經濕漉漉的小餅幹來,在季喻川嫌棄的視線下,默默地又丢到了一邊的垃圾桶中。他想起了自己跟黃恺的翻船事故,并沒有守護好僅有的小餅幹。
在幾個談笑的時候,最後兩組一前一後的出現了,竹筏劃得倒是穩當,就是速度慢了些,讓人好等。每個人都有登山包,裏面放着一些必備的工具,不過由于到達對岸的名次不一樣,背包裏的家夥也不一樣。“我跟她的要沉一些。”季喻川抿了抿唇,将視線放到了李晉肅他們稍小的包上。
“我可以跟你交換。”李晉肅一邊應答,一邊打開了自己的包,左右翻找,就是沒有食物。已經趨近了飯點,多年的習慣提醒着他們到了該進食的時候,可是節目組這邊分明沒有提供食物的意思,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哪怕是有錢,外賣顯然也超出了配送的範圍。
黃恺沉默片刻,開口道:“我們等會兒要登山。”
任儀拖着自己的背包,她的身形嬌小,像是下一瞬間就要被背包壓垮。她跟在了周昊天的身側,搓了搓手問道:“然後呢?”
“登山是個體力活。”李晉肅沖着任儀抛了一個飛吻,笑應道,“我們要補充體力,當然,光靠休息是不夠的。”
任儀恍然大悟地點頭:“你的意思是吃的?”還沒等李晉肅應聲,她就從自己的衣袋中扒出了各種各樣的小零食,最後還嫌不夠,去翻了翻藏在周昊天口袋裏的東西。見大家都詫異地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偷偷帶了吃的來。”
李晉肅第一個朝着零食伸出自己的爪子,口中嚷嚷道:“小儀啊,你可真是個救星吶!”只不過她的食物怎麽還有藏在周昊天口袋中的?兩個人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要知道在節目開始之前,只不過是陌生人進一步的點頭之交而已。李晉肅好奇歸好奇,也不會主動去詢問,可能節目組另有安排。
小零食完全不夠八個人瓜分的,尤其是還有四個大男人,可是比起之前饑腸辘辘的狀态,總算是好了一些。
“你不餓麽?”阮玉容主動走上前來套近乎的時候,連一邊的季喻川都吓了一大跳。從昨天到今天,如果不是必要的話,她跟影帝大人都不怎麽開金口,像是一塊高冷的背景板,而其他人也不會主動跟他們去接觸。但是今天,她又一次來詢問盛清如的狀況了。
對盛清如來說,她早就沒有了饑餓感,人間的食物都是不必要的,在任儀掏出零食的時候也便沒有動作,沒想到她的行為落在了阮玉容的眼神,引來了她關切的詢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呢。盛清如偏頭觑了季喻川一眼,才轉頭慢條斯理地應道:“不餓,你們吃吧。”
“你之前是學過劃船麽?”阮玉容鐵定了心跟盛清如搭讪,硬是擠入了她跟季喻川的中間。這一舉動多少讓旁人有些尴尬,可是礙着她的身份和圈中的地位,也僅僅是輕咳了一聲,便假裝忙自己手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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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盛清如的态度很冷淡。
“容容,來,我們出發。”姜臨帆在這個時候開了口,他幾步走到了阮玉容的身邊,将她的登山包也提到了自己的手上,嚴肅的面容上掠過了一抹溫柔。兩個人的戀愛公開也有個別月了,可是真正一起露面的時候不多。當時網上因為盛清如的死訊,紛紛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姜臨帆也不出來做澄清,任流言蜚語甚嚣塵上,最後又在其他的消息中歸于沉寂。
“走吧,山上可能有野果子可以填飽肚子,萬一運氣好還能在樹底下撿到一只撞暈的兔子呢。”李晉肅也接過了話茬,笑着道。
“你要守株待兔嗎?”任儀眨了眨眼睛,頗為好奇地問道。粉嫩的面上有一抹緋色,她整個人像是縮在了登山包裏,只有一個腦袋使勁伸出。周昊天比她高上很多,站在了她的身邊就像是一個遮陰的大樹。腼腆的男孩也不怎麽說話,不過跟姜臨帆的冷淡不一樣,更多的則是一種青澀。
“是啊。”李晉肅故意拉長了音調,“看看哪只傻兔子撞上來。”
“哪有這麽傻的兔子。”任儀抿着唇笑了笑,又擡眸偷偷看周昊天,在與他一個對視後,又羞澀地收回了視線,手指抓着背包的袋子,看起來頗為忐忑。少年與少女站在一起的畫面,是和諧而又美好的,其中還能見幾分青澀與靈動。李晉肅摸了摸下巴,搖頭晃腦了一陣後,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似是感慨自己在時光中逐漸地老去。
“把包給我。”周昊天掀了掀眼皮子,目光在季喻川和盛清如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縮回來看仰着脖子的任儀。
任儀細小的眉毛抖了抖,她握着包的手又縮緊了些:“唔,有點兒重。”
“我知道。”周昊天看着前面的人已經走上了彎曲的山徑,語氣中流露出些許的不耐來。可是很快就意識到攝像師還在自己的身後跟拍,便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伸手揉了揉任儀的腦袋,動作有幾分寵溺。任儀最後還是把登山包給了周昊天,邁着腿小跑着趕上他前面的人,還不忘說道:“如果太重了,就還給我。”
“盛老師啊,你看別的組,他們都有人背包,你不表示表示嗎?”季喻川握住了盛清如的手,她眨了眨眼,低笑道。
“為什麽是我,你不能體諒體諒我嗎?”盛清如輕哼了一聲。
“只有這種時候才能體會到男人的好。”季喻川佯嘆了一口氣道。
盛清如的眸光驟然一沉:“那你去找李晉肅他們,我想他們會很樂意的。”口上雖然這麽說,可還是施了一個決減輕季喻川的負擔。盛清如不愛用法術,尤其是在有外人在場、似存在靈珠的行跡時,她也怕妖力驚動了深山老林裏潛伏的大妖物。通過妖界之門,很多妖來到了人間,可并非所有妖都願意去人類生存的社會、化作人的形态生存的,它們依然會尋找一個僻靜的修煉所,只吞食天地靈氣,不在乎修煉的快慢。對一些大妖來說,時間早就沒有了意義。
這兒的山路崎岖不平,跟那種迎接游客的景區不一樣,有時候甚至不能找到階梯。穿梭在山林裏,與其說是路,倒不如說是靠着人走出來的一條小道兒。叢生的荊棘勾着衣服,原本還嘻嘻哈哈覺得爬山輕松的人,不得不伸出手來清理雜草和荊棘,這個時候背包裏面的手套,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為什麽爬山這麽累,我都想扔掉我的登山包了。”一馬當先的李晉肅抹了抹頭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了一棵大樹下。半山腰有個小平臺,泉水從石縫間緩緩地流淌,石上生長着一圈的青苔。
“你爬過山嗎?”季喻川頗為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去了景區可別上下都是索道吧?”
“不然呢?”李晉肅理直氣壯地應道。
季喻川覺得自己應該怼回去的,可是想想爬山方面,同樣是弱雞,要不是靠着盛清如這個外挂,她的雙腿早就變成軟面條了,哪有機會取笑李晉肅?抿了抿唇,她提議道:“我們休息一會兒吧?”這個建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明星的自由時間并不算太多,不規律的生活更容易引發各種問題,平日裏在健身房當做是運動鍛煉,可是體驗感跟戶外相比,哪裏會一樣?
“季老師,你家是做什麽的呀?體力這麽好。”李晉肅又問。他不相信了,在打游戲上還不如剛入坑的菜鳥,這靠着體力取勝的活怎麽還是不如女人呢?雖然不像黃恺那樣有功夫傍身,可他也是有肌肉的!男人的面子在哪裏?
“俺家以前是殺豬的,扛着一只大肥豬,跑個百八十裏不成問題。”季喻川張口就胡說八道。
李晉肅笑了笑道:“季老師,您可真幽默,我之前怎麽沒發現呢?”
季喻川眨了眨眼,直言道:“那是因為你以前我都在打醬油,沒機會在各位老師面前顯擺呀。”如果沒有盛清如,她會給萬千進入這個圈子的人一樣,終了一生可能都不能出名。對她而言,在合約期內賺夠花銷過過日子就行了,日後保不準會另謀他路,可偏偏盛清如出現了,告訴她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像她想的那樣,所見的一切不是真實。“休息夠了,就出發吧,我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李晉肅搖了搖頭,笑道:“不,我的目标是尋的那塊寶,星辰大海是你的,贏家是我。”他站起身,看季喻川兩個女人一組,背負着比他們還重的東西,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怎麽說都是一個團隊的,不久前她還在岸邊等待呢,正想提出幫她分擔一部分,哪裏知道季喻川整個人竄了出去,就像是一只行動敏捷的兔子。而就在他愣神間,盛清如也提着東西慢悠悠地從他身側路過。明明是閑庭散步的姿态,怎麽一下子就遠離了這麽多呢?
在今天翻過這座山到達目的地之一,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但是在把重點放在了迫近山頂的小平臺,倒是可以期待一下。背包裏有露營用的帳篷,節目組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原先幾個人的動作差不多,可是漸漸地,體力不支的人落在了後頭,總不能一直讓人等待着,所以大團體又重新拆分成了小組前進。
“我覺得有工作人員在等我們,不過他們會不會讓我們自己在山上打獵找吃的?”季喻川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她扯了扯盛清如的袖子,低聲道,“要不我們先去林子裏,找點獵物?”若是她一個人在荒村野嶺可不敢提這種建議,但是有盛清如在身邊,一顆緊提的心便慢慢地放松了下來。背包裏的工具有非常原始的捕獸夾、彈弓、小刀……季喻川幾乎懷疑節目組是故意地,想讓他們在山上挨餓。這一群在安逸的城市中過慣快活日子的,哪裏能夠找到獵物?恐怕是成為野獸的獵物吧?
“怎麽辦?”季喻川問道。
“我可以幫忙,但是——”小樹林裏撒着夕陽的餘晖,點點如同躍動的碎金。盛清如的側臉也鍍上了一層金色,雙眸中散發着璀璨的光芒。她的視線凝在了季喻川的臉上,仿佛在描摹她的容顏,将她刻入心、刻入魂中。
“但是什麽但是?”季喻川被盛清如盯着,只覺頭皮發麻,臉上的紅暈直爬到耳根,“你想在這種時候趁人之危嗎?”
“……”盛清如嘆了一口氣,她伸出手摘下了季喻川頭發上的一片葉子,傳聲給季喻川,“你別大聲叫出來,我們還在真人秀活動,一直暴露在鏡頭之下。我本來想告訴你這件事情。”
季喻川的臉色微微一變,她剛才的模樣都被錄進去了?她季喻川難道就不要臉的嗎?嗔怪地橫了盛清如一眼,與她溝通道:“你為什麽不早說?你能用法術把那個鏡頭抹去嗎?”
盛清如輕快地應道:“你的形象早已經蕩然無存了。”怕季喻川繼續在這件事情上糾結,她取出背包裏的工具,有模有樣地擺在了樹下。她們自然是當不了獵人的,盛清如只輕松地用了小法術,便讓獵物自動送上門來。一頭撞暈在樹上的兔子,正巧落在了捕獸夾上。季喻川被她的操作給驚呆了,如果一直有這樣的外挂,人生中還有什麽畏懼的事情?她從地上拎起了野兔,湊到了鼻子底下嗅了嗅,頗為新鮮的血液味道。
“你在幹什麽?”盛清如眉頭一蹙,低聲問道。
季喻川晃了晃神,搖頭道:“沒什麽。”她的面色略微有些蒼白,明明看見的是野兔子的血,可不知道為什麽漸漸蔓延成海,幾乎要将整個世界給吞噬。
夜幕漸漸地降臨,整個山區被暗色給籠罩。站在高處眺望,只有遙遠的地方有着那點點的星火。季喻川她們還是第一個到達平臺的,不過她們等待的時間不算長,李晉肅和黃恺趕了上來,見到她們後,一句話都沒說,直接躺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氣。他們也不是笨人,在路徑樹林的時候,也摘了不少的野果子,酸澀不是問題,重要的是能夠填飽肚子。
“季老師,我再問一次,你們還是人嗎?”李晉肅在休息夠了之後,一骨碌爬起身,見季喻川那邊已經開始搭帳篷了,他問道,“你們一點兒都不累嗎?是長了翅膀飛上來的嗎?”
“是啊,其實我們會飛,這是小秘密,你不要告訴別的人噢。”季喻川雙手合十,朝着李晉肅一個鞠躬,說得煞有其事。
“恺哥,帳篷靠你了,我又累又餓的,省事點搭一個就行了,我有睡袋。”李晉肅又躺了回去,原本在日光照射下滾燙的山岩,此時已經褪去了熱度,只餘下點點的涼意。山上的溫度不比底下,如果說山腳還是初秋,那麽頂峰就有一種萬物蕭瑟、秋風凄涼之感。“他們應該也快上來了吧?今天是合作的一天,等到下山後就各憑本事了。”
“你這句話說得豪氣。”黃恺對名次沒有什麽追求,他撐着身體爬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後才覺得身心舒暢一些,“有本事現在爬起來幹活啊。”腳尖踢了踢李晉肅,他涼涼地說道。而李晉肅則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