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是因為現在的你說來的話不重要。
呦呵, 和江如錦對峙的空隙還能夠跟自己搭話呢?季喻川白了盛清如一眼, 直接忽視了她們兩個人, 走到了嚴女娣的跟前。她脖頸上的水靈珠一直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季喻川嘗試着用手摸了摸,可是在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就縮了回來。
沒有像楚謹言一樣為符箓所傷。
“……”盛清如抿了抿唇道, “你把它拿下來試試?”
季喻川一挑眉,擺了擺手道:“你怎麽自己不去做這事情, 非要讓我來?”賠本的買賣她是不幹的, 要是沒有危險, 觊觎着水靈珠的人早就自己動手了好吧?怎麽可能讓這東西留到了現在?撐着下巴在床沿坐下,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嚴女娣沉睡中的面容, 在睡夢中始終都緊蹙着的眉眼, 是夢到了什麽東西呢?再醒來之後她又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
嚴女娣從小就不太喜歡水,就算她從小帶着的東西讓她對水有了幾分掌控力。她知道家中的人除了她誰都不能夠取下墜子,也知道墜子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她造成痛苦, 直到後來家中來了一位自稱“玄微子”的道人,好似一切事情都被他解決了, 可事實上只是被延後, 等到一定的時機才爆發出來。
夢境裏面的她看着幼小的自己在跌跌撞撞中成長, 在父母的安排下與游敖定下婚約。說是男朋友,可是她的心中幾乎沒有觸動,更別說因他而生的愛意。但是這不重要,只要是衆人的面前扮演恩愛的情侶就好了。後來的她順從着自己的心意進入了演藝圈,身邊不乏帥氣挺拔的男人, 可依然沒有動心的感覺。久而久之,她逐漸習慣游敖的存在,欺騙自己愛的人就是游敖。
在拍攝《神跡》時,與江如錦相對的時候,她也不曾生出什麽念頭。直到後來的某次接觸,像是凝結千年的冰忽然間融化,而封閉的心竅和神思也重新變得通明,在有意無意見,她的目光開始追逐那道冷淡的身影。那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渴望,那是一種早就被她遺忘的感覺。
為什麽呢?因為千年之前她便是如此啊!大海的浪潮翻天覆地,騰空的巨浪将礁石拍得粉碎,她以為冰夷去了龍宮,可是迎來的卻是極為殘酷的逼殺。為了火靈珠?亦或是為了自己這個人?這都不重要了。在生死的關頭,她最希望見到的人沒有來。或者說她來晚了一步。她也終于見到她血淋淋一身從東海中走出來的場景,火靈珠在她的掌中旋轉着,而另一手則是浮現了一顆水靈珠。無數的怨憤使得靈魂不散,她成為了哀嚎的精衛鳥,發誓要填平海域,而她呢,在把水靈珠給她的時候,便消失不見,從此天地間無這一人存在,直到她也随着歲月的流逝而陷入輪回。
一直沒有結局的過往會在現在迎來最終的答案嗎?
躺在了病床上的嚴女娣睡得不安穩,她的額上開始冒出了細密的汗水。作為她的好朋友,季喻川原本想拿紙巾幫她擦一擦 的,只不過心念才動,眼角的餘光就掃到了盛清如不太好看的臉色,最後只能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等着夢境中掙紮的人徹底醒轉過來。
“不要——”随着一道驚呼聲響起,藏在被子中的手開始胡亂地揮動,幸好季喻川閃得快,不然被她一下給打個正着。睡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人可終于坐起身來,抓着衣袖擦額上的汗。她的臉色慘白,連嘴唇都在發抖,看來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了。
“喂,你還好嗎?”季喻川戳了戳她的手臂,見肌膚依然有彈性和張力,這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說實話,不太好。”嚴女娣的聲音有些沙啞,她的視線從季喻川的臉上掃過,最後又落在了一旁的盛清如和江如錦的身上。病人和看護者這個身份,似乎是倒置了呢。嚴女娣唇角勾起了一抹蒼白的笑容,低聲道,“你沒事。”
“那你呢?”江如錦向前一步,更靠近嚴女娣,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兒還留着龍爪留下來的血痕,她沉聲道,“你昨晚襲擊了我,然後昏迷了,你想起什麽了嗎?”對江如錦來說,昨晚的事情不重要,她想知道的是嚴女娣的記憶到底進行到了哪一步。
“抱歉。”嚴女娣羞愧地低下了頭,“我不記得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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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和現在的都不知道麽?”江如錦皺了皺眉,有面上有些失望。
“你想要我知道什麽呢?為什麽不親口告訴我?”嚴女娣沉默了半晌,才擡眸凝視着江如錦冷淡的面容,嗤笑一聲應道。
江如錦妄圖從她的臉上解讀出她真正的情緒,半晌後笑了笑,疲憊地問道:“你在擔心什麽呢?”
嚴女娣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道:“我擔心重蹈覆轍。”
季喻川這下子終于聽明白她們的意思了,怕是從夢境中找回了一切,沉睡的靈魂也已經醒來,可殘存着現實的記憶讓她有些畏首畏尾,不敢繼續向前。分別的時間太久,怕是重新在一起後,又會面臨生離死別的痛苦。她瞥了一眼沉聲不語的盛清如,在腦海中與她溝通道:“江如錦沒事,嚴嚴醒來了,我們回去嗎?”
盛清如嗤笑應道:“你以為我來是看人的嗎?”她一開始目的就很明确。在與季喻川交流完之後,她輕咳了一聲,不得不打破那兩個人之間怪異的氛圍。“你們的事情可以晚點兒再談,現在水靈珠和火靈珠,可以先給我了嗎?”
嚴女娣的視線只是短暫從盛清如身上飄過,現在聽了她的話總算是注意到她了。之前網上的人說季喻川和助理“盛小如”是一對,還說“盛小如”跟盛清如神似,如今進入演藝圈會是“小盛清如”,這壓根就是僞裝後的本人啊,還“盛小如”,這取名的本領真是高超。嚴女娣眯了眯眼,将自己那紛亂的情緒暫且壓下。她想起來老道士在靈珠上下的咒術,在醒來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解法。什麽靈珠,她可不惦記。解開了咒術将它扔到了盛清如的手中,她壓不住好奇心問道:“你憑借這個真的能夠感應到女娲之心麽?身為娲皇身邊最親近的人,我以為你複蘇了自己的意識,就應該知道所有東西的下落。”
“娲皇與我之間的感應被切斷了。”盛清如淡淡地應道,她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尊神隐匿在天外,鐵定了心不管俗世之事,可為什麽還會有東西遺落在人間呢?是天道算定了當有這一劫,便由他們來承擔麽?在拿到兩顆靈珠的時候,盛清如從上面感應到了久違的熟悉氣息,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腦海中浮現了一道飄逸的白色身影,無情無欲的天道聖人,早就沒有了心,與萬物合為一體。
“我還以為會是兩顆珠子呢,沒想到是很普通的小墜子。就算擺在地攤上,十塊錢都沒人買吧?”季喻川往盛清如的手上瞥了瞥,有些好奇地開口。
“如果不是轉世之魂,普通的人哪裏能夠觸碰靈珠?”盛清如輕輕一笑,至于季喻川後面的話被她直接忽視了,想到被她賣出去的女娲血玉就覺得生氣,如果一直在她的手中,指不定省略了多少麻煩。
“是嗎?”季喻川眨了眨眼,聽了盛清如的話若有所思。那一句“是啊”還沒有從盛清如口中說出來,她便伸手壓在了盛清如的掌心,感受着那一點點的靈光。将兩顆墜子同時抓起來的時候,并沒有發生什麽壞事情。她的手心确實被一紅一藍的亮芒籠罩了,那也不過是水靈珠和火靈珠去除掩飾之後的珠狀。“還真的是珠子呢,就像夜明珠。”季喻川眨了眨眼,輕聲說道。
“……”盛清如的眸光驟然一沉,她悄然催動靈珠上的力量,可是季喻川的神色依舊不變,仿佛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痛苦。盛清如将東西收了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季喻川,低聲道,“你還真是讓我驚嘆。”
“很榮幸。”季喻川笑了笑,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半晌,又驟然擡起頭,眯着眼看盛清如,“那我是誰?”這不是她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了,發生在身上的事情無不昭示着她的異常,她不得不懷疑,一開始盛清如借口“陰契”出現,就是別有用心。所謂的“陰契”會不會是她胡扯的?反正這位也沒少忽悠人。
盛清如面色不變道:“你是你。”
“這真是一個萬能的答案啊。”季喻川拍了拍盛清如的肩膀,嘆息一聲道,“好了,咱們回家吧,不要在這裏當電燈泡了。”
盛清如點了點頭。
季喻川到底是誰呢?自己的靈力注入她的體內沒有反應;當初大妖元神自爆,強大的妖力沖擊對她沒有造成影響;再到現在她可以輕而易舉地觸碰靈珠,并直接召喚出它們的原始形态……是不是以前的思路轉偏了?季喻川就是轉靈珠?或者說是其中一部分?不然她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她對自己的猜測篤定了幾分,原本的心思加上了些許別樣的東西,一時間更讓她難以分辨自己的真實心意。
“如果你是有目的的,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才靠近我的話,那麽請你不要對我太好,最好離我遠一點,不要再出現我跟前。”離開醫院的時候,盛清如在恍惚中似乎是聽到了季喻川說這句話,她擡起頭看那張熟悉的面容時,又覺得好似自己的錯覺。季喻川還是跟以前一樣,帶着幾分懶散和輕慢,世上的大多數東西,除了錢沒有能夠入她眼的。
“你……”盛清如開口,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最終只能搖搖頭作罷。而季喻川側身嫣然一笑,“我的‘女盆友’在看到她們兩膩歪後心生羨慕,想要表白麽?”
盛清如:“……”
作為薄念之手底下的新人,能休息一段時間已經是很奢侈的事情了。在醫院回來後的一段日子裏,不停地接拍廣告和出席一些發布會,打響自己的知名度。她跟盛清如之間,籠罩着一種怪異的氛圍,可兩個人都不點名,讓它繼續下去。
九月,《神跡》開播。網上叫嚣着季喻川只有運氣和臉的大部分人都閉上了嘴,只剩下少數的黑子锲而不舍的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牽強借口抹黑着她。但是其中,cp粉們跟書迷進行了一波争吵。看過原著的人就算是不滿意張玉儀的演技和扮相,可到底是站雙主角,但是呢,cp黨們,非要将劇裏面的幾位主角進行拆分重組,按照他們的喜好剪輯出一個又一個的視頻,熱度甚至超過了原cp。相愛相殺的姐妹,或是雲隐、雲陵一組,或是雲随、雲陵一組,總而言之,就是不帶張玉儀玩。
——賀蘭是劇中的大女主啊,可是為什麽我一點都不想看見她?為什麽是張玉儀演的?如果換成了盛清如……
——給你一個鏈接,盛清如飾演雲隐、季喻川飾演賀蘭葉,江如錦和嚴女娣分別飾演二雲,這就是她們四個人的戲,不用謝我。
這樣的言論多得不可勝舉,可就算對張玉儀有不滿,這部《神跡》還是火了,收視率蹭蹭蹭上漲,而季喻川也一下子如同日中天,成為了衆多導演眼中的香饽饽。在此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情,嚴女娣和游家公子解除了婚約,而結局就是嚴女娣被從嚴家趕了出來,當事人不曾說一句話,然而網上的流言各種各樣,這又讓站江、嚴cp小火了一陣。
竹簽插着一小塊冰鎮西瓜,将它放在了口中,季喻川翹着腿,眼神漫不經心地從屏幕上掃過。這個時節的西瓜已經不太好吃,她更享受的是那股從冰箱裏才拿出來的涼意。火熱的心就是要靠着冰鎮才能漸漸涼下來。左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捋着清清,她知道盛清如就安靜地坐在身上。
季喻川眯着眼,懶洋洋地問道:“你現在的修為如何了?信仰力足夠嗎?可以解除身上的陰契了嗎?”這一個月來是平靜的,但是這不意味着永遠是寧靜的,反而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她不知道盛清如的力量如何了,但是看楚謹言她們的反應,想來也不簡單,一個小小的陰契應該不在話下吧?每一次詢問都是不一樣的答案,季喻川将這事情當做了日常,這一回又是如此回答呢?
“你就迫不及待想要解開陰契?”這壓在心頭的郁氣越來越多,果然那日從醫院走出的時候聽見的話,不是錯覺。她到底在擔憂、懷疑一些什麽事情呢?盛清如偏頭,伸手奪了季喻川手中的西瓜,幽沉的雙眸緊凝着她。
“你想吃?”季喻川挑了挑眉,又從盤子中拿了一塊,遞到了盛清如的唇邊。她知道盛清如生氣了,一切是要結束了嗎?可是從來就沒有開始過,又談何結束?盛清如沒有說話,她倒是一個人笑出聲來。舉着的手漸漸有些發酸了,她說了一句“不吃就拉倒”,插着西瓜塊往自己口中送去。
盛清如接下來的舉動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被人壓在沙發上的那一刻還處于發懵的狀态,等到西瓜的汁水順着兩個人交接的唇角流淌下來,她才漸漸地緩過神來。涼意一瞬間被抽盡,卻而代之的是一種能夠讓渾身血液都沸騰的火熱,原本寡淡無味的西瓜忽然間變得甘甜,在唇舌交接間四處閃避,最後順着喉嚨滑下。
是曾經夢境裏面發生的一切變成了現實了麽?季喻川的手搭在了盛清如的腰間,看着她擡頭,看着她眼神由迷離而變得清明。就算是居下也怯懦,在這種時候怎麽能夠沒有與盛清如抗衡的氣勢?“你說,這到底算什麽呢?”季喻川勾了勾唇,冷冷淡淡的笑着。半晌後才放軟了語氣,似是哄騙般開口道,“快解開陰契吧,反正也沒有什麽用。如果龍能夠從圖騰崇拜中獲得力量,那麽作為鳳凰的你,難道就不能麽?”
盛清如看着季喻川的眉眼,有些生氣,可是更多的是一種無力,她沒有松開季喻川,埋首在她的耳邊,低聲問道:“你到底在氣什麽呢?”
“生氣的人是你吧?”季喻川微微一笑道。她到底氣什麽呢?氣盛清如別有目的?可明明在兩個人相見之初,她便将目的坦言相告,結成的只是互利互惠的關系。是她季喻川自己同意的,難道她還能夠生盛清如的氣麽?她啊,內心最氣還不是自己。她可以眼不動、耳不動、手腳不動,可偏偏克制不了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