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威逼加以利誘, 可是“人形冰塊”這四個字說出來, 還真是委屈了自己。盛清如的目光有些兇狠了, 那架勢像是季喻川敢說出拒絕的話就将她生吞活剝了。季喻川矜持了一會兒, 轉身就變成了一個識時務者,忙不疊地點頭 , 屁颠屁颠地跟着盛清如出門了。
玄天觀是個頗為出名的道觀,只因為近些天太陽實在是毒辣, 就少了一部分來問道的人。崎岖狹窄的山路上車開不進去, 季喻川和盛清如只能夠選擇徒步而行。汗水順着臉頰流淌, 濡濕了衣服的領子,季喻川用手擦了擦, 慶幸這道觀只在半山腰, 不需要他們兩個人爬到山頂去。
盛清如的臉上不見一絲的疲憊,氣息平穩,連滴汗都沒有。季喻川大覺不公, 她拉住了盛清如的手臂,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頭上, 抱怨道:“你就不能弄個法術什麽的, 讓我們飛上山嗎?”
“你不怕被人當做怪物抓去研究?你再上一次頭條就沒人把你當人看了。”盛清如低頭看着季喻川, 涼涼地說道,“是不是要給你變出一雙鞋子增加跑速啊?你可做夢去吧。”
“你這人一點都不會憐香惜玉的嗎?”季喻川扁了扁嘴 。
“香在哪兒?玉在哪兒呢?”盛清如故意左右張望,最後視線落在了季喻川的身上,眸光暧昧不明,“哦, 原來是在這兒啊!”
“你——”季喻川快被盛清如氣哭了,她不服輸,猛地站起身,邁開了久不經劇烈運動的雙腿。沉重的似是灌了鉛,又酸又痛。這往下看找不到來時的路,往上則是能夠看到道觀的畫棟雕欄,還算是有點兒期盼。
“可把你委屈的。”盛清如嘆了一口氣,掃了季喻川一眼,“上來吧,走不動,我背你。”
“誰要你背?”季喻川哼了一聲。
盛清如挑眉道:“真的不要?”
“傻子才不要的!”季喻川見盛清如的神情微微有些變化,生怕她反悔了。矜持了片刻趕忙改口,忙不疊地跳上了盛清如的背。這家夥反正不是一般人,而且她身上又香又軟又涼,誰不喜歡享受呢?這不算是堕落。季喻川在心裏給自己的行為做狡辯。盛清如一個人走路,确實比帶上她要來得快,所幸這路上沒有旁人,不怕這幅圖景被拍了去。
玄天觀是依山而建的,傳聞有近千年的歷史,來往的小道士們比來問道的旅客還要多、季喻川左瞧右看,對着壁上花裏胡哨的畫輕輕感慨。然而,盛清如的步伐還沒有止住,她走到了一個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小道者跟前,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兩百五一位,一米二以下的小孩子免票。”小道士打了個呵欠,眼睛也不睜開。
這兩百五的門票比大多數景點都要貴了吧?季喻川聽了他的話差點叫出聲來,幸好及時地捂住了唇,內心則暗想道,會有二百五買這門票嗎?然而在盛清如的目光下,她不得不掏錢,當了自己心目中的二百五。
季喻川的心在滴血,她緊抓着盛清如的手,穿過了一道拱形的門:“很貴,最好有點收獲。”
盛清如淡聲應道:“這種事情向來是随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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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這個字太過于玄妙,簡單的來說,就是沒戲了。眨眼間便花了一比“巨款”,季喻川垂頭喪氣了好一陣子。當然,跟着盛清如沒多久,這垂頭喪氣就被驚駭與畏懼取代了。之前走過的路是經過人工修葺的,而眼前這僅容一人行,看着不太像路的路才是所謂的山道。她指了指草木叢中的那條泥土彎道,不可思議地問:“下去?”
盛清如點點頭:“是的,下去。”
季喻川吞了吞口水,轉過頭緊張地問盛清如:“真的?”
盛清如殘忍地應道:“比真金還真,你要是不動,我不介意推你一把。”玄天觀那明面上的小道士都是用來應付上門的客人的,只會做一些法師和誦經文,真正有修為的,是他們的觀主玄微子,只不過他住在了深山老林裏面,不跟這些小道士一塊兒。
季喻川都要絕望了,跟盛清如在一起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麻煩?肩上多了一股力道,她還以為盛清如要将她推下去了,趕忙尖叫一聲,自己先邁出了一步。這第一步一旦走出去,接下來的就相對容易些了。身子微微後傾,兩只手胡亂地抓着一旁的樹枝,尋找平衡。
眨眼間便滑入了灌木叢裏,只剩下一道半遮半掩的身形。盛清如低頭凝視着自己的手,眼眸中劃過了一道茫然。天知道季喻川在怕些什麽,搖了搖頭,她也跟着走下去的,幾步趕上了季喻川,看她腳步不穩的時候,順手扶了她一把。
細長的指甲在手臂上摳出了一道血痕,季喻川停下了腳步,低着頭一臉慚愧。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感覺到有什麽抓住了她,才會下意識地一摳。盛清如喃了喃唇,她沒有說什麽,只是看着手臂上發紅的傷口。一反常态啊,傷處沒有迅速地愈合,可也沒有感覺到靈力的流竄。季喻川不是尋常人,她的身上一定藏着很多的秘密。
潺潺的溪水聲在冷寂的山林中帶出了一道清涼,清脆的鳥鳴聲藏在了濃密的樹冠中,盛清如她們兩人總算是找到了溪邊的那一間茅草屋。一側是溪流,門前是被籬笆圍着的兩片菜畦,小黃狗安靜地趴在了門口甩着尾巴,穿着漿洗到發白的道袍的老者則是躺在搖椅中,用收音機放着六十年代流行于大街小巷的金曲。
老頭兒還真的有閑情逸致,是個會生活的隐者,這種念頭在季喻川的腦海中只維持了片刻,在走近的時候,她看到了心目中仙風道骨的老者脖子上兩串大金項鏈、手指上套着的金戒指時候,又改變了看法。
“有客人來了。”玄微子摁掉了收音機,拍了拍小黃狗的腦袋,眯着一雙只剩下細縫的眼睛看着盛清如兩個人。“如今各界的門被打破,人與妖鬼之間還能這麽和諧,真的讓老道我很是詫異。”
“什麽意思?”季喻川偏頭看盛清如。
“沒什麽。”盛清如湊到了季喻川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又擡起頭道,“玄微子道長,您應該明白我的來意。”
“明白明白。”玄微子笑眯眯地點頭,“連尊駕都來了,老道怎麽能夠不歡迎呢?只不過嘛,老道的規矩不管面對誰,都是不會改變的,你應該也明白。事先說好了,我不收冥幣。”說着他伸出了右手比了比。
“我這不是帶了錢袋子嗎?”盛清如微微一笑,拍了拍季喻川的肩膀,“大明星,不缺錢。”莫名其妙被當做錢袋子的季喻川忽然間明白了盛清如叫她一起來的意思,感情是将她當做提款機啊?如果是在另一個熟悉的地方早就溜之大吉了,可偏偏是這光靠自己尋找不到出路的、危險的野林子裏。季喻川只能夠憤憤地瞪了盛清如一眼,手伸到了她的腰間,惡狠狠地擰了一把。
玄微子點點頭,笑意幾乎堆滿了整張臉龐,擠在一起的皺紋都像是一副微笑的表情。他抓了抓自己花白的頭發,應道:“那就好。”
盛清如問道:“水靈珠上的符咒是你下的吧?還有嚴女娣跟游敖之間,是不是你搭得線?”
“是。”玄微子撓了撓頭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這一眨眼都好多年過去了。怎麽最近一個兩個都趕來問這個事情?”
“他們是世仇,你這麽做——”
“诶?”玄微子打斷了盛清如的話,連忙擺了擺手道,“這些都跟老道我沒關系,我一不斬妖除魔,二不幹涉你族之事,我只是拿錢辦事情,至于後果如何,這不是老道該關心的事情。”
高人都有自己的個人,玄微子也不例外,他的眼中無正邪好壞之分,一切只向錢看。季喻川的愛財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是玄微子這麽做,卻是牽扯到了多方的利益。盛清如冷笑道:“玄微子,置身事外,可能嗎?”
“那也是未來的事情。”玄微子不在意盛清如忽然變冷的态度,嘿嘿一笑道,“水靈珠上的符咒也不難解,你又何必來找老道?”
符咒本身不難解,可是嚴女娣的身上有一道龍氣,一旦強行解開了禁制,恐怕會驚動游敖,這是最沒有辦法的辦法,盛清如不願意選擇這一條路。“你的意思是不解了?”盛清如眯了眯眼,冷聲問道。
“這個嘛,不是老道不幫忙,而是我也無能為力咯。”玄微子将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他應道,“你也知道,水靈珠現在是有東西在守着的,你想動水靈珠,怎麽能夠不經過那東西呢。如今雖然只是表面上的平靜,但也是一種平靜。平心而論,老道不希望再啓戰局。”
“對了,這水靈珠原本不屬于嚴女娣,如果在她神魂未曾覺醒的時候,解去禁制,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呢,你們應該也不樂意看見吧?”
“如果是我收回了水靈珠呢?”另一道聲音傳來,誰都沒有發現那悄無聲息靠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