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
晉王府明怡堂內,望着喜極而泣向他奔過來的晉王妃,錢策一把拂開她,握緊拳頭,仰天怒吼!一聲連着一聲。
伏在地上,顧不得手掌疼痛,魏幼荷驚訝的看着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晉王何時這樣失态過,真讓人膽戰心驚。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更沒有扶她,吼完了,錢策轉身大步離開,伴在身側的隋寧忙一擺手,示意呆愣在側的芳姑快扶娘娘起來,衆人才緩過神來。
回到三思堂,錢策沉聲道,“傳令下去,讓金吾将軍林野帶五千羽林軍,七天內翻不出曾氏,我株他全家!”
隋寧跪地應是,心中卻犯起嘀咕,這樣側妃是把王爺惹激了,也不曉得昨晚發生了什麽,娘娘明明就跑在前面,王爺竟空手而回。找不到人,株人家全家?這是暴君殺人不眨眼的勁頭啊,可憐的林将軍,感激晉王不殺的興頭還沒消失,又有把利劍懸在頭上了。
這邊晉王妃倒安下心來,由芳姑扶着回到內室,抱起搖籃中的泰程,親了一口,“為娘要作皇後了,我的寶貝兒子,高興麽?”魏幼荷笑着,輕晃着孩子,從未有過這樣開心的時刻,不光是皇後,今後後宮将她一人獨大,至于太後麽,怕是也活不長了。
唉,不知圈禁在府的公主母親如何了,“芳姑,傳轎,我帶世子回長公主府!”
又搖搖泰程的小胖手,“想念外祖母了吧,咱們這就是看看她,她一定想程兒了。”又轉頭笑道,“芳姑,看來我那表弟倒真是個情種,想來送他的玉佩用上了。”
因皇帝駕崩,整個皇城已靈幡飄蕩,各宮素白一片,一日之內失去丈夫和兒子的皇後卻無法參加先帝的國葬,她已經瘋了,被關在鳳霓宮大殿內,時而有尖利的慘叫、哭嚎傳出。宮人塞住耳朵,不敢靠近她,只在傍晚才将食盒小心送入殿內再緊緊合上門,怕她撲上來傷人。
長寧宮內太醫出出進進,苦澀的藥氣越發濃重嗆鼻,太後自宮宴後突然暈倒,昏迷了半日,睜開眼就喚“銘兒,銘兒,不要怪為娘啊!”推開阻攔的宮人,披散着半白的亂發,在殿內亂爬,已回到長寧宮的喜鵲心痛的去扶她,太後卻跟見了鬼一樣一邊爬開一邊大叫,“何貴妃,你來作甚?快來人,将她趕出去!”
被宮人強按着灌了安神湯進去,才安靜了許多,但只要清醒過來,便會大鬧,沈院正暗自搖頭,本就病重,又毒殺親子親孫,任誰也經不起這樣的折磨,估計時日無多。
登基不足四年的皇帝連皇長子同一日暴斃,事出突然,加上太後皇後的瘋癫狂亂,齊家勢力倒下,雖大局已定,宮中的喪禮卻只有草草進行,四妃及衆嫔妃跪在先帝靈前為未來慘淡的命運哭泣不止。
從長寧宮探望母後回來,坐在禦書房錢銘曾處理政務的紫檀案邊,錢策鐵青着臉聽着吏部尚書李秩彙報各方消息。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池相與長公主竟已在十日前被密旨賜死在府中,他真小看了這位皇兄,果然有狠辣的一面。
圈禁在府足夠控制他們,這麽急着賜死?不難想象是誰出的主意,他置下衆多眼線,雖無法獲取皇帝全部的行動,但浣瑜在宮中與皇帝暧昧不清,拉攏皇後早已逃不過他的耳目,只是那時他還在猶豫着,他明白她複仇的心理,可現在。
“你說樂兒暗中命人将明輝城中的梅子帶到別院關押?”
李秩慚愧道是,“是臣沒管教好家人,請晉王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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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你,怪本王。”疲倦的揮揮手,李秩退下。錢策拿起案上那幾張生宣,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小楷,塗一賢為保命交出了浣瑜呈給皇帝的密信:“妾身曾氏揭發晉王謀逆大罪......”
密密的人名,好多他自然認識,都在前一陣子皇帝的削權中失官的失官丢命的丢命。
宮中發出每一張旨意,都有存檔,他看着最初的聖旨,和修改成幾份後重新頒出的聖旨,包括賜死池相和長公主的密旨,塗一賢講了,皇帝是聽了曾氏的話才這樣作的,連印玺都是她按下的。
她很聰明,如果賜死聖旨公開,他會立即派兵圍城,否則擁護他的池家一派哪能善罷甘休。她在借圈禁拖延時間,為逃離皇宮與錢铮重逢作準備......
呵,他就是個傻瓜,晉王妃曾經提醒過他,瑜兒是故意留在宮中,不願相信,他還極有自信的和她打賭。罷,莫名其妙的小産,昨天晚上她和錢铮親密的舉動還不夠讓他死心嗎?
天近傍晚,忙了一天,處置齊家,明天還要進行國葬,加太後病重,就是鐵打的身子已心力交瘁。轟轟烈烈的奪位大戰結束了,親人凋零,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曾抱着美人招搖過市的寂寥天街,晚霞漣滟,哀樂飄飄,素白一身的宮人們正匆匆忙碌着。
瑜兒,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孤獨坐在軟轎中,錢策閉目冥思。
我回來了,回來接你了,你答應過等我,可你在哪兒,瑜兒。
轎子終于停在了武德殿門口,他下轎,踽踽穿過游廊走進自己兒時的住所。
離開她近兩月時間內,除了各種籌謀,他經常幻想着這一天的到來,瑜兒歡呼着推開攙着她的玉畫,從殿內奔出來,他展開雙臂抱起肚子又大一圈的女人舉得高高的吓她,故意用胡茬紮她的臉,她親他的腮......
夕陽的餘輝映着紅牆立柱,她曾含淚目送他離開的廊下只有玉畫還穿着昨日的內侍服跪着瑟瑟發抖。
“王爺饒命啊,”玉畫伏在石階上哭了起來,“姑娘和我也是被逼無奈......姑娘心中只有王爺,”
不說話倒好,一說倒把錢策的火氣勾了出來,“來人,把她送到宮正司暫時關押,”又眉頭一皺,“把人看好了,她要出了事,宮正司的人都陪她一塊死。”
他不想見到她,看到她就想到那個女人。
玉畫哭叫着被拖走了。耳邊終于清靜了些,還是沒忍住進到東配殿,“我就住這兒,”錢策對身後的內侍講,內侍忙應聲是,喚人為他準備洗漱。
被褥也不許人換,嗅着熟悉的白玫瑰香,錢策躺直身體,正欲睡去,手無意觸到引枕下一個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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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尚宮局為各司分派喪儀任務的蕙子滿心慶幸,虧她聰明跟對了主子,否則這曾氏一跑,她讓哪找她去,還是晉王妃靠譜,跟錢銘比,這位晉王才會是大燕真正坐得住江山,有謀有為的帝王,王妃的确與他般配,那個瘋了的皇後哪裏是她的對手。
累了一天也該歇口氣兒了,回到她獨住的跨院,因國葬,宮中極為忙碌,幾名侍女還未歸返,進了內室,正欲解下頭上孝帶,突然注意到兩個年輕內侍等在門內,看腰間名牌竟是宮正司的,她向來記憶力強,這兩人她絕未在宮正司見過。
對方森冷的目光令她預感到了什麽,本能的退後一步,沒等她奪門而出,身後隔扇已被其中一人按住。
“先皇已逝,皇後瘋癫,作為主事尚宮您也應表個忠心罷,”說完,後面那個內侍上來掩住她的口......
晚膳時分,侍女提着為蕙子尚宮準備的食盒,輕叩內室門半晌卻沒人應,推開門,漆黑中有白色的東西在眼前蕩來蕩去,擡頭,侍女登時腿一軟昏了過去,食盒傾倒,大碗西紅柿牛肉湯撒了出來,一點點彌漫到白色孝服上,似血液般紅豔豔的蒸騰着熱氣。
一天之間,不光皇宮,汴梁城最輝煌的長公主府及池相府也立起了白幡,不知誰傳出消息,說剛崩逝的皇帝受了被貶斥的曾側妃蠱惑,殺害忠良,如今見皇帝駕崩逃之夭夭,真是個禍國妖妃,那曾氏是從曾大學士家出嫁的幺女,一時曾府大門口被扔了不知多少臭雞蛋爛梨子,曾府的人只好閉門不出,連曾老爺也托人請了病假。
長公主府靈棚內,衆人或真或假的哭聲震天,一直受壓制的三個姨娘盼到了出頭之日,伴着凄涼的唢吶聲哭得喜淚滿面。尤其是曾禦史中丞的遺孀,公主府二小姐魏幼梅想起被腰斬的丈夫傷心欲絕,姐夫就要登基了,作妹夫的一點光沒沾上就上路了。
晉王妃冷冷掃了眼哭喪的親眷,真正傷心的唯有她一人吧,“蕙子處理幹淨了?”抽泣着往喪盆中化紙錢,魏幼荷一身孝服低聲問。
“王妃放心,追随皇帝而去的忠心尚宮,尚宮局已備報,相信可以得個貴嫔一類的名份,躺到皇陵中享受哀榮呢,倒是她的福氣了。”
“哼,防曾浣瑜防了這麽久,卻沒保住自己的母親,不過也好,殺了她的孩子,也算扯平了,晉王,不,皇帝永遠不會原諒她了。”魏幼荷恨聲道。
“娘娘,王爺何時登基?”
“國不可一日無君,雖先帝新亡,可突厥屯兵邊境情勢危急,王爺會在後日登基臨朝,以振軍心民心!”魏幼荷放下一束冥錢,心底抑制不住的激動,這一天終是來了。
她才沒有那麽笨呢,只要曾浣瑜還在錢策身邊,不論她作了什麽事,錢策再嫌棄她,終是放不下,只要放不下,她就永遠是她魏幼荷的威脅。要讓錢策主動放開浣瑜絕無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她主動離開他,對他死心,那樣清傲的人兒,知道她破除層層障礙愛上的男人最初的相思對象是美麗的貴妃姨母,會是何種感受,哈。
池相死了,可她的父親還活着,正往汴梁趕呢,待晉王登基,恢複了官職,她魏家才是皇帝身後最有權勢的靠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