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
來不及了,這人突的扯下面具,從裘衣中抽出把短劍,真沖禦座上的錢銘而去,動作迅猛,皇帝敏捷的揭起長案,一時竟擋住了刺來的利刃,坐在下首的錢策當仁不讓,将浣瑜推到一邊,大喊羽林軍護駕,撥出腰中寶刀沖了上去,周圍文官縱然是男子也亂成一團,連滾帶爬的四處散開。
“姑娘別發呆了,快跑啊,”玉畫使勁扯着浣瑜,可她跟被吓呆了似的一動不動。
将太後、皇後安置到後殿,錢銘竟在幾名太監簇擁下返回,負手遠遠看着其他四個人:刺客、錢策、浣瑜和瑟瑟發抖的玉畫。
錢策招架的越發吃力,這個蠻人力大無比,絕不是普通武士,他步步後退,而對方幹脆無需招式,随手拎起一條條沉重的烏木食案向他抛來,像抛石子一樣容易,錢策的長刀在揮舞阻攔中已卷了刃,奇怪的是,這段時間雖不長,但足夠殿外的羽林軍趕到了,鼓點聲停止了,卻沒有侍衛入殿幫忙。
眼看錢策已被逼到殿角無路可退,“呼玲!”眼中噙淚,浣瑜痛呼一聲。
被引開了注意力,呼玲扭頭看向她,鼓入殿內的寒風将她打鬥中散下的長發吹的立起,銅鈴樣的圓眼盛滿哀痛,“禍水!還我的霍布!”雖為突厥語,但浣瑜和錢策都聽懂了。
她轉身向浣瑜方向一步步走去,浣瑜呆站在那兒依舊失了魂一般,似乎在等她過來,一旁的玉畫兩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砰,呼玲被錢策趁機一腿絆倒在地,錢策明白,這是名力量足可以将殿前的石獅輕松舉起的女大力士,戰勝她只能取巧。
大力士往往行動笨重,呼鈴也是如此,未等她艱難的爬起身,一壺烈酒又揚了過來,眼睛被辣的睜不開,呼玲怒吼着手抓短劍如困獸般在殿內胡亂刺着。浣瑜淚流滿面痛哭失聲,被錢策緊緊抱住拖到安全地帶。
羽林軍都統金吾将軍林野終于帶兵趕到,十多個士兵才将呼玲死死按住,“普通繩索捆不住她,拿牛筋繩過來!”錢策護着懷裏的浣瑜吩咐道。
“策,救她,救她,”浣瑜哽咽着搖着錢策的胳膊。
松開她又拂開她的手,錢策眼神黯然沒有應聲,弑君是最無法回旋的罪行,沒人救得了她了。
殿側傳來一聲驚呼,是塗一賢,“皇上、皇上,您怎麽了!”
錢銘衣襟滿是鮮血,仰面倒下,被衆宮人連忙接住,“人吶,傳太醫,皇帝吐血,快!”聞聲皇後也從後殿奔出,瞧到不可置信的一幕,慌忙大喊着。
浣瑜面色一白,猛咬住唇,錢策丢下她正欲過去看個究竟,錦棠已撲到在皇後腳下大哭,“娘娘,皇上他,已經薨逝了!”
一個耳光扇過去,錦棠被打的頓時趴到地上,“住口,再胡說割了你的舌頭,”皇後尖聲痛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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摟住皇上的塗一賢面如死灰,木然看着皇後上前,蹲下身捧起皇帝的臉,顫微微将戴滿錾金護甲的玉手掩到流着黑血的鼻息處,心懷僥幸等待着。
終于她還是遲登登的立起身來,打量着滿殿羽林軍,和返回的齊家臣子,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手向錢策一指,惡狠狠道,“抓住他,弑君之人,謀害親兄,十惡不赦!”
立刻林野帶人将錢策包圍起來,幾十柄長劍對準了他。
“住手!”由碧樹扶着,太後緩緩步出後殿,衆人驚訝的看着她,因為她竟然面上噙着笑,只是這笑容甚是碜人。此情此景作為母親怎麽笑得出來。
“皇帝是哀家殺的,皇後你是不是應該将老身抓起來?”
“你.....”皇後瞪着她,大叫,“你瘋了嗎老太婆,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我知道了,那杯酒!皇上他不忍心拒絕,還是喝下了,你,虎毒不食子,你這個老妖婦!”說罷,皇後瘋子一般撞向太後。
還好一旁的齊洛反應靈敏,一把抓住了姐姐,畢竟這麽多人看着,皇後失态襲擊太後傳出去可不是什麽好事。何況,皇帝死了更好,他們可以擁外甥錢瑛上位,比皇帝好掌控的多了,正欲作出難過的模樣安慰姐姐,
“不光他,皇帝剛剛欲冊封為太子的瑛兒應該亦陪在他父皇身邊了!”每一字太後都吐的無比艱難卻又帶着堅定從容。
這下,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不論齊家人還是錢策,各個羽林軍将士。
“皇帝只有瑛兒一個皇子,其他都是公主,所以現在能繼承錢家江山的,唯有晉王策!”
“不,你騙我,你哪來的能耐,”皇後有些懵了,可皇帝死在她面前,瑛兒此刻本應該在文淵閣聽夫子講課的,但本能覺得這個女人不會騙她,巨大的恐懼襲上她心頭。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一個小內侍連滾帶爬推開人群擠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娘娘,殿下他,他口眼流血,連太醫都沒來得及請,就殁了,只有不到一柱香的時辰。臣不知道怎麽回事,夫子還有幾位伺讀公子也在場,求娘娘明查,明查啊!”說罷又磕頭不絕。這是大皇子瑛的貼身內侍祥子。
再也支撐不住,皇後昏倒在弟弟懷中。
這時太醫已趕到,正是沈院正,幾句宮人也七手八腳将皇帝擡了過來,已不需細看,七竅流血,明顯中毒而亡,沈院正略作診脈,便伏跪了下來。
“林将軍,先将太後錢策拿下!大皇子好好的,莫聽這閹人胡說!”齊洛急中生智,
此時不能亂,否則他們齊家還能靠什麽撐下去,別說現在還未見到外甥屍首,就是真的沒了,哪怕弄個假皇子,也絕不能讓錢策有機會繼位,否則将會是整個齊家的末日!
林野猶豫着,再怎麽他忠于的也是錢家的子孫,可聽目前情形,不光皇帝不在了,連皇子都沒了。這齊浩不過是在作最後掙紮,但此事事關重大,涉及極廣......
于是向他一拱手道,“齊大人,待臣見過陛下及大皇子的真身再作他議。”
“他議?哈哈哈哈。”錢策突然仰天大笑。
林野頓覺脖子一涼。絲毫不在乎指向他的幾十柄利劍,錢策已迅速将佩刀橫于林野頸上,“你這樣的,是怎麽作上金吾将軍的?”錢策冷笑,轉身面向他身後面面相觑的士兵,“吾,錢策,先帝嫡子,為國戎馬十年,帶兵出生入死歷經百戰将突厥蠻子殺回烏瑪山,忠君愛國,卻遭受兄長猜嫉,今日情形你們已經看到了,救駕在先,卻成了弑君之罪,我只問,你們可有底氣将屠刀指向本王?你們可有良知面對大燕百姓的質疑?可有信心,保護未來大燕幾十年邊關平安無憂?”
手向一衆齊家臣子一指,“這樣滿心詭計的齊家臣子值得你們犧牲血肉去維護嗎?你們效忠的是大燕皇族,還是這一班外戚?!”
盔甲铿锵、腳步紛亂,殿外階下不知何時已聚集了烏壓壓一片士兵。
又一名金吾将軍林猛匆匆步入殿內,顯然沒想到情形如此異常,又見錢策将刀橫在哥哥林野頸上,不禁怒道,“大膽錢策,皇上有旨,捉拿你這個叛逆之徒,如今皇城包括你的晉王府已被層層包圍,快點束手就擒免得傷了晉王的體面!”
“哼,包圍皇城、王府?”錢策冷笑,“如果我告訴你,汴梁城已被我的軍隊包圍了呢?”
“怎麽可能?!”林猛大驚,又聽到有宮人哭泣的聲音,定睛一看,不遠處大內總管太監正抱着皇帝哀嚎,他頓時明白了。
“晉王,別忘了神威将軍手下的幾十萬邊關守軍!”光祿大夫齊浩得意的提醒他。
輕哼一聲,錢策甚至懶得看他一眼,“齊岷嗎?加派去的十幾位齊家參将,有了帥印虎符就覺得可以號令三軍嗎?知道什麽叫軍心嗎?!”
“光祿大夫,你們齊家最近一月收到的線報還都準時吧。不知昨天,齊大将軍有無将他與突厥儲君清格勒會面的細情吐露給你?僅割讓四座城池能滿足得了對方的胃口嗎?”
齊浩面色一僵,不光他,周圍的齊家臣僚頓時表情讪讪的。
“你!晉王,你已卸任大軍統帥,為何還觊觎大燕兵權,你們還等什麽,将他拿下!”齊浩向林猛下命令,聲音中卻難掩慌恐,他向來負責接受邊關來自大哥的線報,皇帝勢力薄弱便早早與突厥方面商議,願以邊關幾座城池加財帛、美女作為回報,讓突厥增兵邊境,以拖住邊關兵力,待他平息了池家勢力、除了晉王,再退兵。
天空上傳來陣陣伴着閃光火藥炸裂的巨響,那是支援錢策的大燕軍隊在攻城的信號。持刀的士兵們也在猶豫,錢策在他們心中擁有戰神般的地位,如不是軍令,他們實在不願将刀對準戰功赫赫的鎮南大将軍,如今皇帝暴斃......
“哼,你們給皇帝出的好主意,為了你們齊家能作大,勾結突厥,犧牲我大燕百姓利益,到底是誰在謀逆!”錢策接着怒斥齊浩。
“林将軍,別聽他的蠱惑人心!抓住他,否則,咱們都別想活!”齊浩甚至從士兵手中奪過劍,沖錢策刺過去。
哧的一聲,是鐵刃穿過肉體的聲音。
林猛抽出長劍,劍上的鮮血還散發着熱氣,齊浩在地上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末将有罪,認人不清,請晉王恕罪!”林猛将劍一丢,伏首在地。
其他将士也放下軍器,忽啦啦跪成一片,林野也慚愧的跪下請求恕罪。其他齊家子弟抖成一團。
兩位林将軍傳令手下,讓宮中各處士兵放下武器,撤去王府圍軍,并打開皇城四個方向宮門。
陽光破雲而出,光霞萬丈,錢策大步踏出殿外,殿內廣場上嚴陣以待的幾千士兵仰望着出現在丹陛之上的晉王:玄色衮服折返出燦爛日光,霸氣凜然,默然看着他們并不說話,卻有着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壓之感。
由碧樹扶着,太後緩緩來到他身邊站定,不過半個時辰的宮宴竟似令她老了幾十歲,面向張張年輕帶着朝氣的面龐,她揚聲宣布:“皇上駕崩,無嗣繼承,其弟晉王策将是你們未來的帝王!爾等,可有異議!”
“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林野、林猛率先伏跪在地,随之浩蕩萬歲之聲傳于大殿上空,久久不絕。
震耳的稱頌聲中,錢策回首,殿內除了忙亂的宮人,正在收押齊家臣子的士兵,再也不見那道美麗的身影,不由袖中鐵拳緊了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