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
室內似乎多了絲熟悉的香氣,好久沒有聞到了,雖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聞過,焦躁的心情卻漸漸安複下來。隔着簾帷,纖長手指按到一截雪腕上,新到的醫博士正在為浣瑜例行診脈。
“仍有些脾陽衰微,手撒肢冷,一定要按囑服藥,一月後再稍作活動以利于氣血流通,姑娘這幾日還有哪些不适嗎?”醫博士輕輕撤下玉腕下墊着的醫枕,朗聲問道。
簾內久久沒有回音,而這位醫博士并不着急走,似乎在等病人回應,玉畫反應過來,姑娘小産後體虛總是昏睡,定是眯着了,忙上前準備解釋一下,帶他離開。
簾子內突然傳出聲音,玉畫沒有聽錯,姑娘黃莺似的嗓音居然打着顫,“玉畫,去殿門口看着點,侍候晚膳的宮人讓她們晚點送來。”
玉畫一愣?暗暗瞟了一眼坐在繡墩上的醫博士,哎喲,這是怎麽話兒說的,眼圈怎麽紅了,可還是好看得緊。也不好多問,現在姑娘主意大着呢,她也看不懂,只好狐疑的退出,
隔扇一合上,簾帷立即被一把扯開,男人立起身面向床榻,終于一個大力,将淚盈于眶的女人緊緊箍到懷中,“瑜兒,”摟着日思夜想的嬌軀,耳鬓厮摩間,男人閉上眼痛嘶道,“咱們的孩子,怪铮來晚了。”
如倉惶孤單行于荒漠終于遇到失散的親人,女人任他緊緊擁抱着,貪心的嗅着他的氣息,也不管時間過了多久。終于男人松開她,凝着她的臉,暖暖的笑着,尋到了她的唇,還是甜香的車厘子氣息,摩梭着,舔舐着,含住吻了下去,浣瑜猶豫一下,張開了口迎合了他,感到女人的退縮,男人吸吮的越發用力,香腮,鼻尖,耳垂都沒放過,直到她放棄了掙紮,軟軟的伏到他懷中。
讓他吻吧,哪怕她變了心,哪怕誤認為她失的孩子是他的,讓他吻吧,無需知道太多,能從萬裏之外趕來,進入危機四伏的皇城,只為見她,她不會吝惜自己的吻。何況,她亦惦念他,哪怕錢策已占據了她的心,總有一塊綠洲是為這位青梅竹馬的戀人保留,那裏承載着瑜兒小姐遙遠而美好的一切。
“瑜兒,我想你。”錢铮已在撕她的外袍,隔着內袍,男人越來越炙熱的體溫烘烤着她。
她一呆,她是女人,也作過錢铮的女人,哪裏會不明白他的想法。
可這是哪裏,不要命了嗎?她苦惱的發現,不論何時,她總要比眼前的男人清醒幾分,她恨自己的清醒,相對于铮的忘乎所以,她的背棄,三心二意,根本配不上這樣純粹的愛,她自己還不如那個一直死纏爛打錢铮的師于。
他力量太大,無論浣瑜怎麽推拒也掙不開他,轉眼就被壓在了身下,她唯有用手抓住自己內袍領口,“铮,瑜兒剛失了孩子,不可以的。”
哀求終于讓男人停止了動作,他太想她,一見到她便有些情不自禁,“對不起,瑜兒,我太壞了,我怎麽跟個禽獸似的,忘了你剛......”錢铮羞惱的自責道。
“還疼嗎?”錢铮問,修長的手撫上女人的小腹,散發出溫暖的熱力。
浣瑜猶豫間環上他的脖子,與他對視,強壓着酸楚,柔聲道,“不疼了,你這個傻子,怎麽跑來了,不想活命了嗎?不好好的在柔然當你的族長。”說着,眼淚又跟着滑下來。當年比公主都嬌養幾分的三皇子,不知在馬上颠簸了多久吃了多少風雪才趕到汴梁。
“收到晉王妃的信,知道你會有麻煩,我才趕來的,我想着,死也要死在一起。”柔然族長帶着小孩子的執拗,如女孩子般羞澀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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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妃?浣瑜驚奇的瞪着他,那個女人是條毒蛇,她哪來的好心!定是她安排人趁着春季太醫院舉行考試,選拔醫博士進宮入侍的機會将他送了進來。
“好好的怎麽會沒了孩子,瑜兒,還讓太醫院親自煎藥,是不是有人害了你。”
“這要感謝送信給你的晉王妃了。”浣瑜憤憤然。
“......”
“如果我沒猜錯,你我今天相見,也是被她用來破壞晉王與我兩人感情一出戲。”帶着失望浣瑜輕嘆一聲,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錢铮眈眈瞪住她,“......瑜兒,晉王不喜歡你了,很失望嗎?”
“......”環着錢铮頸子的胳膊松了,立即被他抓住重新固定住,男人凝住她等她回答。
不安的舔下唇,不敢直視那雙澈清的眼睛,她終是咬牙道,“是,瑜兒一直與晉王妃争寵,我,變心了,铮不要再等我了。是瑜兒對不起铮,違背了你我的誓言。”
松開了手,任雪白的玉臂滑下去,“瑜兒在怪铮來晚了,故意說的氣話嗎?”男人顫聲的問,又伸出長指撫摸剛剛他吻過的紅唇,“你,剛才,根本不願意我碰你,是麽?”
“才六個月,瑜兒,你肯等我三年,竟在六個月內變了心嗎?”他提高了聲音質問道。
無力的癱坐下來,手不知不覺的将湖藍蜀錦被面抓起褶皺,“瑜兒早變心了!”浣瑜噙淚應道,“铮,那三年來我怎麽過來的,你不清楚嗎?柔然的六天,也不過是場夢!我們一起作的美夢!誰也不願拆穿的夢!”
“既然是美夢,定也是瑜兒喜歡的,想要的,不是嗎?”錢铮作着最後的抗争,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逼着瑜兒承認喜歡他。
“既然是夢,必然支撐不了太久,铮保護得了我嗎?如果夢可以永遠作下去,瑜兒還會和你這樣尴尬的見面嗎?”別過臉浣瑜一言不發,她想起兒時被鋒利的書頁滑傷了的手指,傷口不大,卻可以即刻見血,痛的鑽心。
錢铮緩緩立起身,背着光,浣瑜看不清他的臉,眼見着他又退後了一步冷冷的問,“孩子是晉王妃害你小産的,還是,你故意的?”
浣瑜一愣,他想到哪去了,忙急急回答,“铮弄錯了,定是晉王妃在你面前胡說了什麽,孩子,”距離近了,她看到錢铮眼中的失落她猶疑了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既然已作出了選擇,她不能欺騙他,“孩子,不是你的,是策的。”
策?好親熱的稱呼,錢铮身子晃了晃,“我不信,你怎麽忍心,為了讨好錢策,為了未來光明前途,六個月大的孩子,你怎麽忍心!好,好的很,瑜兒.....我恨你!”
說罷,竟再也不聽她的解釋,理了下衣冠,提起醫箱,踉跄着推門揚長而去,浣瑜心痛欲裂,赤腳跳下床去追他,卻被守在外間的玉畫拼命攔住,她低聲苦勸道,“涼到腳底可要落病根的,大夫有內侍跟着,你這樣出去,是要害了他了呀。”
剛剛小産,又受了冤屈的女人,手夠向門外,“他,他,”嘴唇顫抖着一句話講不出,又怕外面的內侍聽到引起懷疑給錢铮帶來麻煩,只能掩着口淚水婆娑,玉畫也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別人一哭她就本能的想哭,何況天天伺候的姑娘呢。
終于将她扶回內室床上躺好,玉畫也跟着抹起了眼淚,“姑娘,你到底有什麽心事啊,玉畫知道自己傻笨,和簪花比不了,可待姑娘沒二心,”雖說也動過心思夾點銀錢出逃,可畢竟還是回來了不是。“姑娘現在身邊沒別人了,有啥打算,遇到啥難事了,跟玉畫講講,就是出不了什麽主意,說出來,心裏也痛快。”
從太師府童稚天真的大家千金,到流放女犯,大燕軍營,苦寒柔然,終于回到汴梁,一路風霜艱辛,精心謀劃,就算心中有了取舍,錢铮卻是她永遠放不下的牽挂,如今連他都對她失望了。
終于背對她側躺的浣瑜輕輕返過身來,見玉畫盯着她鎖骨間的吻痕發呆,苦笑一聲,“也好,我也覺得倦了,咱們相識一場,我不該瞞你太多,玉畫就當個故事聽吧。”
玉畫端來食盒,看着姑娘一如平時優雅的進食,姑娘這點她一直很佩服,不論再難受,極少有茶飯不思的時候,漸漸她明白了,這是在暗中攢着勁,關鍵時候了,又遭遇小産,不多吃,怎麽保持體力,哪來的精神頭。
只是可憐的姑娘,您這小肩膀擔的東西是不是太多了。
第二天錢銘前來探望浣瑜之時,覺得後背冷風飕飕,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浣瑜身邊叫玉畫的那丫頭從他一邁進配殿就斜眼陰狠的瞪着他,記得以前宴席上陪在浣瑜旁,這位一直向他暗送秋波來着,這是哪兒得罪她了,不過看在浣瑜面上,也不好和她計較。
“瑜兒,朕是不是錯了,老天在懲罰朕嗎?你小産了,靈秀中毒後身體剛剛有些起色,長寧宮的母後卻病入沉疴,昨日院正加幾名資深太醫會診,皆搖頭,朕只是派兵暫時中斷了母後與池家的聯系,想不到,她竟真的恨起自己兒子了,太醫也講了,再好的藥,病人情緒絕望,見效也難。”
耐心的聽皇帝絮叨着,時而浣瑜也跟着嘆息幾聲。
“陛下,要不,讓瑜兒去勸勸太後,再怎麽講,瑜兒也是晉王身邊的人,初入宮與皇上沖突,也多虧了太後仁慈,瑜兒一直沒有機會道謝,或許和老人家講幾句寬心的話,提提晉王,太後也就不和陛下致氣,慢慢就順過來了呢。”
“也好,”皇帝無奈應到,“瑜兒,母後她不肯見朕,但肯定想念晉王,可這時節,你也知道她寧死也不會開這個口。你如見到她,替朕解釋一下,只要她答應,朕可以立刻撤除長寧宮的禁軍。”
有什麽意義呢?浣瑜想,太後的心是傷透了,她阻止不了最不願看到的兩子相殘,不論哪個勝了,她都要面對失去一個親生兒子的未來,對一個母親來講的确生不如死。
不過,這世上不只是她生的兒子才值得尊重愛護,曾家的子孫,同樣是生命,她自身的痛苦抵消不了她對他人施下的孽。
如今她倒要助太後娘娘一臂之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