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同時在長公主府公主被拘的清平殿內,侍女都被趕了出去,端城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內侍的嘴一張一合的宣着賜死她的聖旨,緊接着,正欲跑開的她被內侍按住雙手,又有宮人上前将長長的白绫子繞在她脖子上系個活扣,兩人各扯一頭,彼此眼神一對,同時用力。
端城雙手蜷曲着在空中亂抓着,精美的鬓發掙紮中散亂變形,眼前宣旨內侍面無表情的凝着她,眼角現出不屑和嫌棄,歷經兩朝向來風光八面的長公主死前的醜态并不比他人好看多少。
直到雙目突出,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模糊,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堂堂長公主會被侄子賜死,更加輝煌的榮華富貴已近在眼前,她竟只能抛下一切上路了。
夜霧迷茫,一輛雕花描金雙駒馬車從衆兵圍繞的池相府中緩緩駛出,上了官道立即加快速度直奔黑暗中巍峨的皇城。
轎中玉畫讓浣瑜靠着她,剛剛小産正需要将養,急急的竟出了宮,她是不知道姑娘怎麽打算的,武德殿加上紅花畏罪自盡的內侍小南子,已經死了兩個人了,真碜得慌,又跑來剛被圈禁的池相府,她立在外間,聽得汗毛真豎。
“哈哈,殺你腹中的孩子,如果我要害你,為什麽不連你一塊殺了,何苦還留你這個妖女混淆晉王視聽!”
一陣狂咳,男人又道,“你太粗心了,周圍想你死的人太多了,你不知道嗎?哈,如今能出宮跑我面前炫耀,是不是又犧牲了美色讨好皇帝換來的?啧啧,曾湛看到她的女兒淪落的如妓子一般不知在天上作何感想,哈哈哈哈。”
“快說!你都知道些什麽?”浣瑜狠狠踏住他的腹部不斷加力。
鸩毒發作,池鶴寧無力反抗,只能任浣瑜踩着,痛苦加倍,他終于受不住,顫抖間摟住女人雪白的皂靴,哀求道,“我真的不知道,不過,你在府中貼身侍女為何要出逃,還有胡神醫突然舉家失蹤,長公主和我提起過晉王府有關寧息草的那場風波,啊~~~”痛呼的池相翻滾着。
“快說!”狠狠踏了一腳浣瑜收回腿。
“偏偏此時這兩人先後失蹤,晉王會怎麽想你?你被男人寵糊塗了吧,當他是你那風流單純的三皇子嗎?”言畢,池鶴寧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僵在那裏半晌,又惶然退後了幾步,浣瑜雙手抱住頭。
尖厲的一聲聲慘叫讓玉畫沖入了內室,一把接住昏厥的浣瑜,旁邊是半死滿面青紫的池相......
終于帶着浣瑜回到武德殿,宮人們又是一陣忙亂,直到第二天日出,守了大半夜的玉畫才驚喜的看到浣瑜醒過來。
“玉畫,”浣瑜發癡般抓住她的手,“這不是真的,你去,找人去打聽,不,你親自去,晉王府最近是不是有丫環出逃,胡郎中消失不見的傳聞,快。”
玉畫将要走,裙角又被拉住,“他騙我的是嗎?池鶴寧他恨曾家,就挑撥我和晉王,他死前還要讓我難受一輩子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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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焦慮失态的浣瑜,玉畫忙心疼的勸道,“姑娘你別吓我,啊,對,還用說嘛,他一肚子壞水故意的。玉畫這就去求塗總管,放我出去親自為你打聽個明白。”又安撫了好一陣,玉畫才叮囑了缽兒匆匆離開。
冷,浣瑜攏緊了被,熏籠中銀炭燒得正紅,喊人将它挪近了些,可還是冷,昏昏沉沉中不知不覺又睡着了。
夢中平時負責煎藥的小南子出現了,他冷笑着躬了下腰,“姑娘好狠吶,殺人不用刀,故意叫缽兒過來和我透露消息,說你發現藥有問題,要叫皇帝懲治我呢,我是收了命令在你的藥中加了東西,其實你不必如此,我的主人講了,此事一旦暴露我只能死,不勞你費心,什麽?你問誰指使我作的,也好,我告訴你,他是......”
偏偏她此時醒了過來,看看四周,竟已過了晌午。
一切不過是湊巧,她不相信自己一時氣極會導致小産,讓缽兒去吓唬小南子一下,他竟真的以為自己被發覺投了湖。而藥渣早就被處理得無處可尋,後來的藥渣,都是在沈院正幫忙下重新敖制的,只為讓皇帝相信她的藥被動了手腳,何況有了這個借口,加上公主的中毒事件,可以借此讓皇帝下定決心處置池家和長公主。
想不到,她求了皇帝,打算去見池相出口惡氣的舉動,竟讓她知道了晉王的行動,小南子真是聽命于他的嗎?
天傍黑時,玉畫趕了回來,“從塗總管那得了許可,跟一汲水的牛車出了宮,姑娘,你別難過,的确有傳聞說王府一個小宮女逃走,同時消失的還有個胡神醫。說什麽的都說,有的說胡郎中帶了小宮女卷了側妃的財物享樂去了,還有的講兩人根本沒在一塊,胡郎中有家有口的,更不缺錢,怎麽可能作這樣的事......我打聽到胡郎中住處,果然宅子都空了,已被些乞丐逃難的占上了。”
浣瑜默然聽着,不論傳聞多離譜,有一個事是肯定的,這兩個人都失蹤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極有可能都不在人世了,可憐的簪花,她說過要保她平安無事的,還有正直的胡汝明,一家子都消失了,她簡直不敢想象這背後可能的慘案。
如果之前她還不确定是誰在背後針對她,針對這個孩子,現在她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她設下圈套去報複他人,這人巧妙的利用這個機會一點點将她設入另一場陰謀中。
力證她腹中孩子為晉王所出的簪花、胡郎中神奇人間蒸發,聽起來多像畏罪潛逃,偏偏在她留在宮中的時間,如果再探到她投向皇帝一派的消息,真是天衣無縫的好計策。魏幼荷!
但她絕不相信池相所言:錢策會狠心對她下手。愛人之間的信任直覺讓她堅信,他不會作出傷害她身體的事,何況錢策非愚蠢之人,就算他再疑心,也定會有朝一日與她明明白白對質,而不會急急的下毒。魏幼茶讓她小産,不外讓日後晉王見到她時,令她有口難辯罷了。
狠毒又周全的魏幼荷,她輕敵了。
想到端城公主了,哼,如何,再使絆子,還不知道自己母親被賜了绫子吧。
習慣的撫了撫腹部,難忍的哀傷又湧了上來。這場戰争注定是慘烈的,只是她沒有預料到以自己孩子的鮮血作為獻祭。
如果這也是天意?浣瑜閉目,老天爺是何苦,曾經那樣費力她都沒有逃離錢策的掌控,終于交了心,連孩子都有了,她已經準備接受天意,如今代表她與錢策感情的結晶卻早早消失,哪怕解釋清楚,她未來怎麽面對錢策的失望責難,或許錯的從來都是她,她就不應對錢家男子動情。或許她的想法太天真了,她所作的一切給池家人帶來的災難,未來錢策怎麽可能還接受她。
她欺騙了他,錢策不會想到她将複仇的觸腳伸得這麽遠,除了他,她幾乎沒想放過任何人。他的愛無法安撫她,無法熄滅她胸中的仇恨火焰,更給了她可以借此發揮的機遇。
輕輕下了床,來到妝奁前,圓鏡中的自己,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柳眉妖冶上挑,杏目血絲暗隐,血紅唇角噙着一絲戾色,終是不同了,這是殺過人的女人的臉。
晉王應該還不知道最為得力的兩股背後力量已如失了頭羊的羊群,更想不到他與他深愛的女人距反目成仇的那日已不遠了。
“姑娘?”玉畫的呼喚将浣瑜思緒拉回到現實。
“姑娘別再想難受的事,咱們現在要緊的是養好身子,姑娘昏睡時皇上下了口谕了,以後你喝的藥,都由太醫院親自煎好再送來,再出差子,拿他們開刀。”
“讓他費心了。”浣瑜垂下眼,任玉畫扶她回到床上。玉畫為她扯下新裝上的紫紗帷便退了出去,再傻也能看得出皇帝對姑娘的心思了,玉畫是個特傳統的女孩子,她理解不了姑娘的舉動,前一陣跟晉王蜜裏調油的,怎麽進了宮,沒幾日竟對皇帝明顯暧昧的舉動視而不見,姑娘滿腹詩書,哪能不懂女德女則,就不怕人家講閑話嗎?
才幾天吶,各種賞賜珍玩就快把西配殿堆滿了。想起那善嫉的皇後娘娘,玉畫不得不暗暗念起阿彌陀佛,皇帝你看上誰不好,非瞧上姑娘,突然有點後悔,上午出宮時夾帶點珠寶出逃多好,回來幹啥。得罪皇後,墜兒姑娘的悲慘怎麽沒讓她長記性呢。估計皇後這會兒正在鳳霓宮和侍女商量怎麽挫磨她和姑娘呢,上夾棍還是賜一丈紅......越想越悲傷,晉王啊,您什麽時候能來救姑娘和我呀。
到時辰了,一天兩次的藥,太醫院送晚上這盞補藥的醫博士怎麽還沒到呢,跟那些長白胡子太醫不同,醫博士相當于預備太醫,正當好年華,長得也都眉清目秀。咬着手帕靠在廊下癡癡想着,果然聽到朱門開啓的聲音,已有內侍引着一位身材颀長青袍寬袖的醫博士朝她走來,玉畫本能咧了下嘴,夕陽餘輝打到那人身上似為他鑲上金色光圈,只遠遠的看着就比早上那個帥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