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笛神是文帝選了塊極難得的玉料請巧匠精力制作,再賜給愛子錢铮的,當年何家一倒,三皇子就被囚禁起來,雲霄殿內人心惶惶,墜兒唯有抱着錢铮的心愛之物暗暗垂淚。
不久将錢铮送往邊關的聖旨下來,她甚至沒有見他一見,就和其他宮女被太後派來的人趕到一處,重新分派了出去。
好在她留了心,偷偷将笛神掩埋在竹林中,才不至于被沒入皇宮內庫,可日子久了,總埋于地下,就算佩了盒子,也擔心受了腐蝕,和浣瑜一提,玉畫便自告奮勇願意取出來,浣瑜瞟了她一眼,想了想,便點頭了。
果然不出所料,玉畫出去後,一去不返。
正在梳洗的浣瑜接過宮人遞過的鹽水,漱了漱,剛吐到瓷盂中,就見墜兒跌撞着進來,浣瑜揮手讓伺候的宮人退下。
墜兒緊張的上前,“我在廊下守了多時,傍晚出去了,這個時候了,怎麽還不見玉畫姑娘回來?”
浣瑜讓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墜兒放心,她沒事的。”
墜兒不知道浣瑜作的什麽打算,怎麽人不回來,她不慌不忙的,正躊躇着,外面有宮人傳話過來,皇後請姑娘去鳳霓宮一趟,軟轎都候在外頭了。
墜兒慌的拉住她真搖頭,那是個龍潭虎穴,不行。
“莫怕,墜兒安心在這裏等我,我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浣瑜讓宮人為她整理衣袍,戴上狐裘操手,又朝墜兒安撫的淡笑一下,才邁開輕盈的步子離開。
墜兒癱坐在浣瑜的榻上,內心自責着,雲霄殿離鳳霓宮不遠,定是玉畫出去惹了麻煩,被皇後的人拿住了,一時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天街上月涼如水,待擡着浣瑜的精巧小轎轉眼消失在朱門內,鳳霓宮洞開的宮門一聲悶響轟然合上。
宮女小心的扶着她下轎,殿前玉石丹樨上,銅鶴傲慢的高揚細頸,通往正殿的白石甬路兩旁隔十步便立有鑄成持燈宮人形态的青銅燈座,內燃着牛脂散出點點光亮,風口擋着透明的琉璃,夜幕中宮殿內院被照得通明,果然是皇後了,非往日可比。夜晚還要燃着這樣多的牛脂燈,也不怕別人說她奢靡。
正殿門口,宮女讓浣瑜稍等,她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有太監尖細着嗓子呼到,“皇後宣姑娘進去呢。”
宮女折起一邊團花雲緞暖簾,讓浣瑜進去,又是滿室明盞,瞬間晃得她眼一花,心中哀嘆,不知皇後擺了多少燈盞在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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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定神,果然看到玉畫伏跪在地毯上,聞聲回頭,見她來了,一臉驚喜。
“曾氏見過皇後千歲!”浣瑜沒有看她,而是斂衽跪下向前方玉珠簾幕後曲尺描金軟榻上的女人行大禮。
手扶着腮,半倚着明黃的輕羅軟枕,端詳了她半刻,皇後才略帶不耐的說,“起吧,賜座,”
宮女将她領到下首鋪着軟墊的太師椅上坐定,又奉上茶。
“曾氏,找我何事?”殿內正前方傳來皇後略沙啞的聲音。
果然不笨,浣瑜微笑,這才看了地下的玉畫一眼,“妾身這個貼身宮女向來毛燥,給皇後娘娘添麻煩了,”
“錦棠,讓人将她帶到偏殿去,待我和曾氏說完話,讓她陪着回去。”
玉畫被拉走了,起身時還不忘拾起地下的長條木盒,浣瑜留戀的看了它一眼,神情哀傷起來。
“還對三皇子戀戀不忘?”上方的女人譏诮道。
浣瑜溫柔的撫了撫肚子,黯然道,“皇後以為呢,那樣美好的人,浣瑜忘得了嗎?”
“我和皇帝說什麽來着?他心中的瑜兒小姐就是個朝秦暮楚的人,不過面上自作清高罷了。連晉王的孩子都有了,還惦記着他人。”言畢,皇後發出一陣輕笑,咕咕咕咕的,浣瑜聽在耳中,不知怎麽想起老母雞了。
想當初她不過是安慶侯家的小姐,家族到了她父親這一輩人丁不旺,加上幾個兄弟賭博成性,漸漸沒落,為了挽救頹敗的家勢,母親就在漂亮的長女身上打起了主意,将家底賣了大半,置了昂貴奇巧的首飾送給貴妃,時而進宮獻着殷勤。文帝在為大皇子選妃時,貴妃及時提了一句,她才有機會成了大皇子妃進了宮。子系中山狼,得意便猖狂,來形容她曾浣瑜,不如形容她自己更貼切!
皇後終于停止了譏笑,“罷了,有什麽話快講,瑛兒這幾日又有些鬧騰,我還得去哄他入睡呢。”
浣瑜擡眼,透過珠簾看向皇後,面色似乎不如前幾日在武德殿張牙舞爪的時候紅潤了。
“瑜兒,是來幫助聖上與皇後擺脫困境的。”
皇後目光一凜,“困境?我們是帝後,天下都盡在掌握,有何困境,又何勞你來操心?”話說的豪放,浣瑜卻注意到她直起了身子,很防備的樣子。這就對了,可能前朝已發生些變化了,皇後感覺到了壓力。
皇後緊接着問,“何況,你是晉王的人,好端端的幫我和皇帝,打着什麽歪主意?”語氣雖不屑,但顯然已被她的話吸引。
浣瑜揭開茶盞,輕輕吹了下表面的泡沫,“晉王?奪我清白,令我失去終生所愛,我的乳母、幾個堂兄弟亦是死在他的手下!皇後以為,瑜兒會真心愛上晉王嗎?”語氣平靜,卻不難讓人感受其中壓抑的悲恸。
抓緊扶手,浣瑜漸漸激動起來,“這還不算,欺騙我,利用我作誘餌為自己争得軍功,将我強行從铮身邊帶走!”
皇後啞然失笑,“那皇帝呢,反正也過去了,明白告訴你,先帝的遺诏根本未提及株連曾府,是皇帝加上的,這樣,你還願意幫助我們嗎?”
浣瑜輕嘆一聲,面上帶着懊惱,“以瑜兒的了解,彼時皇帝只是個匆匆被推上皇位的皇子,與曾家本無利益沖突,那天浣瑜雖氣極了傷了陛下,只是一時激憤,陛下向我解釋了一切皆是太後池相等人的主意,甚至連皇後當時亦不知情。怪瑜兒沖動,發洩錯了對象,瑜兒這幾天日日在忏悔。”
皇後靜靜的聽着,思忖一會兒,微點了下頭,“的确如此,實話講,皇帝當時完全任太後的擺布,皇帝性子軟弱,但也心存善意。”
浣瑜心中呲笑,就算如此,從他按下玉玺的那一刻,他就成了兇手,哪來的善意。
“所以,瑜兒一直忍受晉王的淩~辱,一心尋着機會,清除晉王與支持他的池家勢力。為自己,也為冤死的曾家人争口氣!”
皇後盯着她,表情極為認真的,如果有她相助,作為側妃,加上三年和晉王相處的時光,定能知道不少有關晉王關系網的內情。
不過她還是謹慎的說,“一切太突然了,唉,曾氏,你的命運也的确令人同情,不過,就算你說的是真,總不能白幫我們吧,你有什麽要求?光是複仇顯然不夠吧。”難不成,觊觎她的後位?
“皇後冰雪聰明,和您講話真是輕松。瑜兒是有要求,”浣瑜低首的撫了撫略為突起的肚子,那樣的輕柔,仿佛腹中存有世上唯一的至寶,美麗的眼中流淌出的母愛連旁邊立着的錦棠都唇角微彎。
“待清理了池家一黨,請皇帝皇後給瑜兒自由!多年的颠沛流離,瑜兒亦是倦了,瑜兒和铮有約定,要尋個山高水遠的地方,安穩一生。”言罷,浣瑜緩緩擡頭,已是淚水瑩瑩。
“我怎麽相信你呢,你連晉王的孩子都有了。”皇後帶着幾分憐憫和輕視搖頭。
“如果瑜兒告訴娘娘,腹中的孩子不是晉王的呢?”
皇後驚的站了起來,一把拂開了眼前的珠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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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棠,你覺得今日曾氏的話可信嗎?”皇後哄着瑛兒入睡後,輕聲問身邊的侍女。
“娘娘,曾氏與三皇子青梅竹馬,可是有目共睹的,雖跟了晉王,想來也是晉王看上她的模樣強迫的,傳回的消息也說了她的乳母和堂兄弟慘死在明裕關,沒有晉王的命令,誰敢下手呢,再者,太師府的小姐,哪個不是清高氣傲,不是有個曾家小姐聽說要被送到教坊當舞女,立刻懸了梁嗎,這得多烈的性子,啧啧,”錦棠感慨着,“再看她的身子,的确不像才四個多月的。娘娘有孕時,錦裳都在身邊,曾氏腰身腫得雖不很大,但肯定不止四個月的身子,保不齊真是在柔然和三皇子......”
皇後點頭,“晉王可不是傻子,要瞞得住他并不易,明天你往太醫院,悄悄的問下院正,那日曾氏昏倒,正是他診脈。”又翹起小指,打量藍寶戒指折返出的幽光,曼聲道,“我并不相信她。不過,”皇後理了下發間步搖垂下的珍珠流蘇,“誰說要一定相信她,不過相互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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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時的事?”長寧宮內,池鳳寧猛的從榻上坐起,急聲問道。
“盯着鳳霓宮的人講,不到半個時辰,現在主仆二人已被悄悄送回了武德殿。”喜鵲伏在地上回到。
太後一聲不響,喜鵲忙補充道,“消息還說是因曾氏身邊的貼身宮女出了差子,落到皇後手中,但至于怎麽這麽痛快的放人,便不得而知了。”
哼,這種伎倆騙騙外人吧,這個賤人,才離開晉王幾天,就活了心思,要另投明主了。
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