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廊下一對虎皮鹦鹉在打架,錢策抱着泰寧看得興意盎然,泰寧三歲了,白胖可愛,作為錢策長子,又因生母不在身邊,錢策對他甚至較世子泰程還要疼愛。
“父王,它們為何要打架,娘親說它們是夫妻,像父王和娘親,可父王和娘親從未打架!”泰寧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問到。
孩子口中的娘親自然是指周側妃,他早忘了自己的生母林氏了。一時,錢策竟有些無言以對。
今日收到将軍府管家單成的信件,說林氏殁了。
他面無表情的吩咐下去,通知禮部,體面安葬側妃林氏,并撥了銀子,安撫已敗落的林家,對林氏,他并非是一點感情沒有的。他現在甚至有些後悔,林氏深愛他卻被棄,和他深愛浣瑜被拒之千裏多麽相似,報應嗎?哪怕林氏作了錯事,他是不是太狠了些。
而目睹這一切的周氏心中一陣發寒。
回到汴梁,周氏也得以回到娘家探親,并從父親周湖處得知一個可怕內情,林氏的瘋癫,林父林若思被彈劾,都事出有因。
林父暗地接受了皇帝旨意,傳信給女兒林側妃,讓她監視錢策在明裕關有無特別的動向,林氏自然無法拒絕父親。不過心中深愛錢策,自然有所抵觸,錢策并無過份之處,想那皇帝也拿不到他什麽把柄,便挑揀的将她所知府內一些事情,寫信傳給了林父。
開始倒還順利,不想,林氏即将生産之即,一封送出的信被平州進行通關盤查的士兵截下,守備孫翰将此事上報。之後,信使依舊按時将信送到京城。林氏的狀态卻越來越差,開始失态、暴怒......同時林父多年前涉及貪污治水銀兩的事也被人捅了出來。
此事內情連太後都不清楚,林若思被收押後,出于多年交情,周湖前去監牢探視,自知仕途無望的林父悲憤的向他吐露了真相,并向曾經的下屬詢問遠在邊關的女兒近況。周湖無奈将林氏已瘋癫的事實告訴了他,林父當時便氣的咳血不止,不久在獄中郁郁而終。
別人只道晉王見林家勢頹才冷淡林氏真是大錯特錯,林家的一切都是晉王的手筆!
周湖提醒女兒,小心應對晉王,伴君如伴虎,她的丈夫,胸中溝壑深的可怕。
本來林氏作為親王側妃,人沒了應運回京城埋進王陵,卻因錢策一句路途太過奔波,令禮部負責殡儀的禮官明白了這位側妃不得寵的境況,便派了個底層官吏去明輝城應個景,可憐風光一時的林氏連葬禮也是草草收場,從此留在了離家幾千裏的邊關,只能作個孤魂野鬼。
“王爺,外廳有些涼,怕泰寧受不了,進暖閣來吧,”周氏所在雁語瓊天有暖閣,這也是王妃特意留給她的,體貼她平時要照顧兩個孩子,暖和些才好。
“沒事,穿着小棉襖呢,孩子不能養得太嬌氣了,”錢策不以為然,周氏只有閉了口,見到暮色沉沉,讓敏珠開始擺飯,總歸是回到了府裏,不用天天在沙場練兵、住在軍營了,清閑下來的錢策縱然多了四位侍妾,周氏和他相處的時間也多了起來,她在錢策妻妾中是年紀最大的,但勝在性格安靜賢淑,又撫養兩個孩子,錢策雖談不上寵愛她,但多年的相處,她對他有種安撫的作用,煩悶時,他總喜歡來她這裏坐坐,抱抱孩子,熱熱鬧鬧吃頓飯。有時他想,如果沒有遇到那個女人,他錢策倒是不難擁有安怡溫暖的家庭生活的。
“有王爺愛吃的湯餅,撒上點波斯國的玉椒粉,味道很不一樣,大魚大肉的怕王爺嫌膩,嘗嘗這個,南方新送來的嫩筍尖,清口,”桌上,周氏殷勤的為錢策布菜,勸男人多吃些,人閑下來都會發胖,晉王從明輝城歸來多呆在府中,天天佳肴珍馐,不足一個月,竟似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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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在奶娘和侍女的照顧下吃得正香,宮女點亮四盞茜紗宮燈,溫暖的光線下,周氏優美的側臉,一時令錢策有些失神。
玉畫一邊拿着帕子抹着額角的汗珠一邊心中暗暗的詛咒着,這些勢利眼的人吶,去了王爺住的三思堂,又去了王妃所在的明怡堂,不論是宮女還是公公看到她都一臉嫌棄,愛理不理,也是,女人多的地方沒有什麽事兒能瞞得住,所有人都說绮思小築裏的女人恃寵而驕,結果過了火,王爺幹脆不理她了。府裏又多了四位美人,以後還會更多,可她還連個正式的侍妾說法都沒有。
聽說人長得美極了,嬌橫又美麗的女人受到了教訓,大快人心。
于是,這一大下午,玉畫被各個園子裏的宮女,公公支得将王府走個遍,連個小小連孺人的宮女都半翻着眼皮對她哼哈的說話,你等着,玉畫暗暗磨牙,也不讓你主子照照鏡子,連我們園子那位小腳趾頭都不如。心中憋着氣,不信我們姑娘沒出頭日子了,今兒非得把王爺是拖是拉也得弄到绮思小築去。本來對浣瑜心含不屑的玉畫,經歷了這一遭,反而倒鼓起鬥志與她同站到一線了。
最後只剩下個周側妃所住的雁語瓊天了,還好,門口迎出來的太監東子原在宮中與她熟識,看她一腦門子汗,鬃花都歪了,沒好意思笑話她,王爺也用完飯了,便讓她先等着,他進去找人傳話。
“......”錢策聽完了玉畫的話,一時沒緩過神來,連身邊的周氏也一臉驚訝,一個多月來,绮思小築那位,雷打不動,像和這個王府的人們沒有任何關系似的閉門不出,任誰敢對王爺擺出如此明顯的抗拒姿态?昨天出來溜個彎也不過轉眼就回去了,不過,王爺沒說什麽,大家也就等着看熱鬧了。這是開悟了怎的,突然沒來由的邀請王爺過去小坐?
“你先回去吧,讓她好好養着身體。”說完,錢策起身準備陪周氏去看看她為太後壽誕準備的繡品。
玉畫折騰一大圈沒個結果,看要沒戲,惡向膽邊生,“王爺饒玉畫多言,姑娘病了,都是因為思念王爺,姑娘後悔和王爺致氣,這才遣我過來......”玉畫滿口何謅,姑娘臉色好着呢,不管了,就算王爺身後幾個小宮女一齊鄙視的瞪着她,人争一口氣,她是不信,她一個女人都看着發暈,王爺去見姑娘,還能把持得住,節骨眼上,臉皮算什麽,等我們姑娘得了寵,有你們好瞧的!
夕陽西沉,最後一絲金光已消逝了。绮思小築門廊下,簪花探出頭來四處張望着,正迎上踽踽歸來一臉失魂落魄的玉畫。
簪花不免吃驚,向來跋扈的玉畫何時這樣沮喪過,只見她直直往院子裏走,忙跟上将她攙了進耳房,倒了茶,其他幾個小宮女也圍了上來,為她揉肩捏腿。
“我今天是丢大人了。”玉畫傷心的推開衆人,委屈的撲到自己床鋪上,終于哭了起來。
“知道自己多言,就不必說了,念你初犯,不罰你。回去吧。”王爺的原話,那麽俊美的人,說話的怎麽那麽傷人吶,王爺身後的一排宮女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好辛苦。她都不知道走怎麽回來的,再怎麽她也是管得五個人的掌侍宮女,下午已受了一圈氣的玉畫哭的肝腸寸斷。
天已黑了,五個小姑娘安撫着玉畫,又是哄又是勸,廊下的照明燈籠都忘了點上。誰也沒注意,一個挺拔的身影在名內侍陪伴下穿過垂花門進了內院。
浣瑜獨自倚在貴妃榻上,周身冰涼。詩集不知何時已落在了地毯上,和她一樣頹然一動不動。玉畫去了一個下午,聽外面有人聲,應該是回來了。想來還是失敗了,不然以她的性格早過來和她顯擺王爺何時駕臨了。
讓玉畫去自然是有目的,此人雖勢利,卻愛拔尖兒,好臉兒,作事一定要有結果,年紀比簪花大,熟識的人多,遇事應變也強些,定會努力為她争取。可惜,錢策并不是一個容易讨好的人,她作的事,換任何男人都無法原諒,就算他将她抓回來,不代表他還會像過去一樣接受她。
就像他明明過來看過她,卻還是一聲不響的走了。
一直将她霸在身邊,對她有求必應,表面強硬,卻時刻對她陪着小心,何嘗這樣刻意冷落過,她都低下身子去請了,還這樣折她面子。
折了面子無妨,腹中的孩子怎麽辦。
月光透過窗棂的輕紗照在柔美的玉面上,說不清的委屈在胸中翻滾,她合目,有淚珠緩緩流下。
忽聞一陣衣料窸窣,“伺候的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