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錢策步入将軍主帳,剛剛坐定,就聽賬外有士兵來報,一直候在帳內的校尉董奚忙将急報遞上。
燭火照耀下,錢策面色鐵青,前幾日遇襲的小南村又遭遇突厥人搶劫,上次不過損失些糧食,而這次村內的幾十名年輕女子,近百頭牛羊被一掃而光,就發生在一個時辰前。
“傳令左将軍郭離帶一千騎兵追擊。務必将村民救回,匪徒就地撲殺。”錢策拳頭握的咯咯作響。最近幾次突厥騷擾由于上報較遲,讓那些突厥人跑個幹淨,這次不能放過他們。
明峪關之外,橫亘着巨大的烏瑪山脈,突厥和大燕真正的國界線,受侵害的山莊就處于國界線于明峪關之間,這裏是由上游烏瑪河萬千年來泥沙沉積形成的一大片平川,是邊關漫漫戈壁灘上難得的土壤肥沃之地,幾百年來,一直有民衆在此居住,主要以種植小麥和燕麥為生。
錢策曾派人過去勸說這裏的百姓為安全考慮,遷離到明峪關內,可他們舍不得祖輩留下的土地,不肯離開。
他只有加強這裏的士兵巡邏,但地域寬廣,無法像關口一樣易于防守,在和平時期,倒也相安無事,但最近突厥國內動蕩不安,這些村莊又成了一些突厥部落眼中的肥肉。
大帳內燈火通明,錢策一邊處理案上軍務,一邊和幾位參将等待前方消息。
終于在子時,高空閃現一道紅光,轉瞬即逝,馬上有士兵進來通報,前方發來信號,一切順利。
帳內衆人終于松一口氣,錢策的面色也松馳下來,吩咐下去,讓火頭軍加餐,等待這些辛苦的士兵歸來,好好大吃一頓。待統計之後,論功行賞。
只是這次戰鬥又拖住了錢策歸府的日子,他重新布置防禦,安置受傷的民衆。轉眼一個月過去了,看來上次殲敵起了震攝作用,期間再無突厥騷擾的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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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弟晉王,為保社稷安泰,逾年未及婚娶,朕感其忠勇,不忍皇弟孤苦。端城公主驸馬魏明之女,娴淑慧中、溫良敦厚,擇其于晉王為正妃。另周氏、林氏不畏甘苦,經年服伺左右,冊為側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錢策謝恩,接過塗一賢手中的聖旨。并挽留他與同行幾位護衛一起回将軍府,好設宴款待這位新帝身邊最有權勢的太監總管,塗一賢婉拒,“晉王殿下,并非小人不識擡舉,您知道,聖上剛剛登基,宮中事務繁忙,那邊離不開啊,又有位娘娘要生産了,聖上說了,旨到人即刻返回,請殿下勿怪。”
見此,錢策不再勉強,命一位參将帶人護送塗一賢一行離開。
自打從京城回來,一個多月了,拖着沒有回将軍府。如今封妃聖旨已到,該回去知會兩個女人一聲,盡管她們應該通過娘家書信知道大概。這次大婚儀式隆重,聽塗一賢講,屆時太後将親臨明輝城為他主持婚禮,所以就算有禮部籌備,他也不能松懈。
照例今天要巡視兵營,眼前一隊蓬頭垢面的奴隸正被士兵帶往遠處,明裕關城牆需要加固,而主要的勞力自然是這些流放邊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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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策突然想起了什麽,“你和我講的逃走的兩個奴隸呢?”
身後的隋寧猶疑一下,“還在馬廄裏關着呢。”快一個月過去了,軍中事務繁忙,主帥沒提起,他也給忘了。
“看一眼。”錢策說。
關押處所在的一處馬廄,平時住着幹活用的馬匹而非戰馬,最近明峪關正在加強工事,所以除了幾匹老馬,很多位置都空着。既然是馬廄,當然充滿着馬匹遺留的難聞氣味。負責看守這裏的士兵六子半躺在一張破竹椅上,正懶洋洋的閉目曬着太陽,突覺得眼前一暗,一睜眼差點吓尿了褲子,軍隊裏唯一能穿團龍錦袍的人正站在他面前。
“有兩個奴隸關在這裏,帶将軍去看一下。”隋寧開了口。
“兩個?這,現在就剩一個了。”單膝跪地的士兵不知為什麽有些心虛。
“帶路。”錢策說。
“是,是,将軍,您随我來,這裏亂,您看着點腳下。”
隋寧暗暗屏着呼吸,這裏的氣味真的讓人窒息。
終于來到馬廄裏最裏一間,透過一根根粗糙的木柱,只能看到裏面昏暗一片,什麽都瞧不清楚。
六子用腰間的鑰匙打開鎖鏈。
隋寧取出腰間的火折子,火光之下,終于看清角落裏似縮着一個人,全身被破碎的粗布和稻草包裹着。頭發蓬亂,臉上髒的看不出底色,唯有一雙烏黑的杏眼正警惕的看着他們,不難看出是個女孩。
“大将軍在此,還不過來磕頭?”六子沖她大喝道。
那人一動不動,眼神卻越發警覺。
錢策正打算走近,破布中的人動了一下,同時銀光一閃。
“将軍小心!”隋寧急呼。
“無妨。”錢策一側身,左手中已多了一枚鳳頭銀簪,好精致,也夠尖銳。
那團破布中的人馬上又往牆角縮了一下。
“另外一個人呢?”錢策問。
“回将軍,她被送來時已受了重傷。當晚就死去了,已埋到南頭亂葬崗子。”六子一邊說一邊瞟了一眼破布堆裏的人。
“死的是什麽樣的人?”
“回将軍,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啊~~~”一聲長長的慘呼,角落裏的人不知何時撲上來,緊咬住他的脖子,六子拼命往下扯,可女孩無論如何也不松口。
隋寧忙拔出劍,被錢策攔住,他出手在這瘋狂的人腦後一敲,輕輕一攬,那人便滑落在他懷裏。六子痛苦的捂着頸部,領口、衣襟已滿是鮮血。
“出去自己找軍醫處理一下,再去軍律營領五十軍棍。”說完,錢策解下披風,将懷裏的人包好,一把抱起,女孩子輕的似沒有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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漿洗營的兩個婆子燒了兩大鍋熱水,換了六大木盆清水,終于将這個女孩子洗出個人樣來。頭發打結的太多,只好剪掉,又将一套女人衣裙剪短了些,給她換上。兩個婆子收拾完忙沖出帳外,使勁的抖索了半天,尋思着回去得趕緊把這身衣服扔了,哎喲,頭發裏那些個虱子,想着就難受。
這女娃,是将軍打哪裏撿來的乞丐啊,将軍就是将軍,眼光夠毒辣,髒成這樣,洗幹淨一看,小乞丐居然是個美人胚子。
也是可憐見的,端來的飯菜連筷子都不用,直接往嘴裏塞,遞包子給她時,連手指都被她咬住了,拼命才扯出來,不知餓了多久,才十幾歲的模樣就被流放,真作孽呀。
主帳中,錢策聽完探子彙報突厥局勢最新的消息,亥時已過。衆将告退後,他回到寝帳,恰好看到咬人的女孩睡在他的床上,怕她傷人,手上系着鐵鏈,還未醒。
他那一下是不是太重了?
錢策換了件寶藍色常服,因抱她那件白色錦袍和披風已不能再用了。
站在床前,他第一次認真的端詳一個女人。頭發被剪的長長短短,除了頸上有幾個跳蚤咬的紅包,膚色極白,細膩的連毛孔都看不到,他的兩位侍妾都是出挑的美女,也沒有她這樣如玉般的肌膚。是了,她本名為浣瑜,人如其名。
死去的那人是她的乳母,名叫萬娘,據當時負責追捕的屯長講,七名奴隸在外逃時被他帶人攔截,因他們全部要被處死,幹脆就地撲殺,其他五人已被殺死,而這位乳母一直護着這個女孩,看已躲不過,就跪在地上,大喊,說她懷中的女孩是當今晉王妃。
當時舉刀的衛兵被唬了一跳。萬娘胡謅了一番,說什麽這女孩和晉王兩情相悅,早有婚約,因受株連而淪為奴隸,晉王一定在找她。
衛兵也猶豫了,殺人容易,但殺完人,死的奴隸名冊還在,兵營防守本來森嚴,奴隸逃走并不多見,上面肯定會來人查問,聽說新來的這批奴隸好多都是京城受何太尉牽連的名門之後,此人說的話也不見得沒有根據。萬一将軍調查起來,看到上面熟悉的名字……不如上報,真的就立了功,假的再殺她們也不遲。
回想到這兒,錢策微笑,先不說他從未和哪個人兩情相悅過,單說這年紀,他足足大了她八歲,指婚時,她才多大,乳臭未幹,他又一直在鎮守邊關,一個小姑娘怎麽隔空和他兩情相悅?
萬娘真的是愛這個孩子,不然不會這麽拼命。追擊的士兵講,當時她已身負重傷,很難活命了。
只是不知馬廄的看守對這個女孩作了什麽,令她作出這樣搏命舉動。他突然有些煩躁,讓那個混蛋自領五十軍棍真的太輕了。
不過她的奴隸身份......他是極重原則的人,大燕的法律是他作事的最高信條。就算有幾分同情,他也不能留她。
揚聲叫門口的侍衛通知隋寧過來帶人走,侍衛應聲離去。錢策心中輕嘆,讓隋寧托牢頭給她找個輕松的活計吧。
突然,他的右手被人抓住了。
她醒了,纖瘦的墜着鎖鏈的小手緊緊抓着他的右手,并借着抓握的力坐了起來,然後拖着過長的衣裙赤腳下了床,錢策任她牽着手,眼睛盯住她裙角露出的細白腳趾。
粗糙的青色奴字烙印從女孩寬大領口處現出,錢策看到心中居然一悸。
錢策本來身材就較一般男人高大,發育尚未成熟的少女還不及他的肩膀。女孩披着一頭亂發,眼神依然像馬廄時看到的一樣,習慣性帶着貴族女子的倨傲,漠然掃過他胸前繡着的團龍圖案,可還是被錢策捕捉到了一絲羞愧。
錢策靜靜的俯視她,她艱難的掙紮着解開衣襟,雖雙手還被鎖着,可衣袍實在肥大,脫下并不難,衣服最後都垂到她的手上的鎖鏈上,她幾乎□□着立在他面前,并勇敢的仰起小臉和他對視。錢策毫不示弱的在她臉上身上逡巡。雖然非常瘦且沒有發育完全,但精致的五官,纖長的頸子,優美的腿型,尤其這罕見的白玉般的肌膚,不難想象以後的絕色。
這位曾太師的嫡親孫女,何貴妃的外甥女,曾經尊貴如公主,錦衣玉食,仆從如雲,如果不是被株連,早應該和他成婚,成為他的晉王妃了。現今卻連最後保護她的奶娘都不在了,只有她一個人,身份全失,只能卑微的用女色讨好着與她有世仇的男人,就為了可以不回到那可怕的奴隸世界。
天上地下的差別,讓這個驕傲的貴族女孩學會了妥協。
“哈哈哈哈,”似乎對自己看到的很滿意,錢策朗聲大笑。一把抱起她,放回床上,扯過被子給她蓋上。
“明早帶你回府。”說完,男人轉身大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