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青豆和小朵遠遠看着花園裏的三皇子,可憐吶,神仙般的人物,給幽禁在将軍府最偏遠的園子裏。
淡思苑地方倒是夠大,四間正房,東西廂房各一間,還有專門的小廚房。花園裏有池塘,涼亭,假山,各種花草林木景致也十分清幽。只是,再美的園子,也架不住天天呆在這裏。來将軍府一個月了,年少的平城将軍已意識到他這是被軟禁了。漆成紅色的圓月門平日總挂着鎖,只有青豆有鑰匙。其實就是不鎖,瘦弱的他還能逃到哪裏,或許錢策也意識到這點,并沒有派護衛看守。
每日的三餐多由青豆負責,食材都不過些簡單的青菜,青豆原來就是在廚房幫忙的,作的東西不難吃,可天天白菜豆腐的,廚藝再好,人也吃膩了。
衣物換洗都是小朵的事,管家單成派人送來一些衣物,都是些尋常面料,府上的小小厮穿的都比這個精致。
剛開始,三皇子像在宮裏一樣,賭氣不吃飯,何況這種粗糙的飯菜他打小就沒見過。兩個丫頭心疼他,一個勁的勸說他,還拿自己的月銀買些可口的燒雞熏肉回來。管家再也沒露面過。天天派青菜過來的人,送來的總是那幾樣,還不如以前新鮮了。
終有一天,他坐在園子裏的涼亭裏看書,聽到外面人聲喧嘩,他走到牆邊,透過牆上寶瓶狀洞窗,看到管家正在指揮着傭人搬這搬那,再也忍不住,大聲喊他過來。他要問問他,是不是錢策讓他如此對待一位皇子。
正因錢策大婚忙的不可開交的單成,聽到牆那頭傳來的質問,不由氣急敗壞:“三皇子,請您明白點事理,您那麽多家人連屍體都沒人收,您能留條命,還有人伺候着,還不滿吶?切!”見牆那邊錢铮正瞪着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想着這落魄的人剛進府的時候,自己還給他跪了半天才起來,不由的越發放肆起來。
“呵呵,要不是大将軍念着您是皇家血脈,您早就見您的母妃去了。識相點,乖乖的呆着吧。否則連現在的體面也保不住喽。”說完,一甩袖子不再理他。
從這天起,三皇子就沉默起來,青豆和小朵想盡辦法和他說話,他都沒開口。
總是一個人看書,或是坐在園子裏發呆。多天下來,瘦了一圈,依然如仙童般的玉顏上只餘清冷,再無過去的驕然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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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還沒散去,三騎人馬奔馳在通往明輝城的官道上,校尉董奚看着前方的錢策,向來獨騎的将軍,胸前多了一個女孩,居然還躲在他的黑貂皮披風內,只露出一雙眼睛淡漠的打量着外面。董奚面帶疑問看向身側策馬的隋寧,隋寧無奈回複他一個同樣困惑的表情。
青玉雙耳香爐飄散着清甜的桔香,束梅閣窗前的紅酸枝木長榻上,侍妾周氏正摟着女兒佩兒和林氏品着茶,帶着絲興奮聊着不久以後的将軍大婚。
周氏今年二十歲,父親是從三品的奉天府尹周湖。林氏十九歲,父親是正二品的大理寺卿林若思,兩家都是親皇後一黨,平時關系就不錯,如今新皇登基,作為有功之臣,兩人的父親剛升了官階,皇上也下了旨,同意冊她們為晉王側妃,所以最近兩人心情格外愉快。
林氏想起自己父親,和王妃父親只差了一階,王妃要不是有個公主母親,身份也不比她強多少。更不要講周氏了,她父親剛升了個從三品官,不過一虛職,居然也能和她同為側妃,自己還得叫她聲姐姐。
林氏撫摸着膨脹的肚皮,只願這一胎能是個兒子,多少能壓過周氏一些,不然真是有些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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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話,周氏的貼身丫環敏珠掀開軟簾,興沖沖的進來禀告,将軍回府了。
林氏忙告辭,扶着丫環立春回到她的萊蕪館,兩個多月沒見,終是回來了。立春打開妝奁,立冬取出最新的一套釵環,主仆幾人忙碌了起來。
周氏看着林氏的背影消失,有些感慨,将軍平時的确喜歡林氏多些,出嫁前,母親也叮囑她,雖兩家交好,但父親官階比人家低,經常要看林氏父親的臉色行事,讓她凡事多忍讓。周氏本也是個沉靜的女子,在将軍府四年裏,遇事通情達理,林氏心中雖有些輕視她,但挑不出人家的錯處,所以相處的還算融洽。
周氏讓敏珠先準備些可口的飯菜,心中篤定錢策會先去林氏那裏,但作為妻子還是對着妝臺打扮了起來。還給女兒換了套衣衫,只等錢策過來。
淡思苑門口,青豆坐在小板凳上洗着衣服,忽然傳來管家叫門的聲音,她忙在裙子上抹幹了手,拿出鑰匙打開鎖,看到來人,立刻垂目跪了下來。
錢策不看她,懷裏抱着一個瘦弱的女孩,徑直往園子裏走去,她和管家忙跟上。
錢铮正在室內,對着桌上那幾樣粗糙食物板着臉,“祖宗,你就吃點吧,趕明兒我發了月錢,給你買好吃的。”這是小朵的聲音。
門口傳來腳步聲,似乎好幾個人,錢铮和小朵一起回頭。
空氣一時凍結了,“瑜兒?”半個月沒說話的三皇子,怔了一下,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可惜錢策并沒松手,浣瑜還在他的懷裏。
“瑜兒”,錢策聽到心中也跟着喚了一聲。他放下女孩,大概長時間被抱着,她有些站不住,但馬上被激動的三皇子摟住了,而女孩也乖乖的把頭伏在他肩上。
錢策表情平淡,眼睛無意的略過三皇子掐在浣瑜腰間的那雙手。
“單管家,這是新來的丫頭,伺候他的。”這個他當然指三皇子。
“按一等丫環份例。”說完,錢策轉身要走。
“站住,錢策!”
錢策回頭看着這個敢直呼他姓名的人。
“我的母妃,還有何家,他們怎麽樣了?”三皇子聲音顫抖的問。他知道答案的,但心中還有份僥幸,世界哪裏會這麽殘忍的對他,宮裏的人都喜歡他,父皇母妃那麽愛他。
“和你擔心的一樣。”餘光掃過桌上的餐盤,錢策拂袖而去。
出了淡思苑的圓月門,“他是皇子,就算被囚禁,也不能失了皇家顏面。”錢策淡淡提了一句。
身後的單成頓時一身冷汗,忙俯首稱是。
周氏正在卧房拿着布老虎哄着女兒,忽然見一身白色錦袍的錢策大步邁入室內,劍眉微蹙,表情晦暗不明,沒等她行禮,他抱起女兒打量了一下,神情剎那柔和了些,轉身交給門外的奶媽子,然後合上門。
周氏一臉羞澀的看着他,這男人好久沒回來了,難免的急躁。
繡着富貴牡丹的合歡賬內,周氏緊咬着唇,雙手抓緊身下的鴛鴦錦被。不知為什麽,她覺得男人今天有些不對,像帶着怒氣發洩着。終于将她折騰的散了架似的,可他穿上衣服就走,連話都沒一句。周氏忽然覺得委屈,拉起被子蓋好自己,淚水順着粉白的臉蛋流了下來。
是夜,白牆飛檐的萊蕪館傳出悠揚的漢宮秋月,隔着朦胧的紗簾,一架金絲楠木古筝旁,穿着寬敞嫩粉裏衣的林氏流暢的撥弄着琴弦,時不時瞟對面的男人一眼,女人垂髻上插着一只掐絲嵌多色瑪瑙金步搖,随着她的動作,微顫着閃耀着珠光,映着彈奏的美人面若芙蓉,眉目楚楚。而林氏較周氏得寵,除了娘家的原因,便是這過人的琴藝了。
錢策斜靠在竹榻上,一邊聽着筝樂,一邊拿着酒盞輕酌着。
林氏看着自己的丈夫,別人都說府裏來的三皇子如仙人下凡,可在她眼中,錢策才是真正的美男子,烏發簡單的用只木簪固定,鷹目深邃,鼻梁高挺,身材颀長強壯,一身灰藍家常長袍,擋不住皇家子弟逼人的貴氣。集沙場統帥和高貴血統為一身的蓋世英雄,秀美如女子的懵懂少年,哪能與之相提并論。
一曲終了,林氏取下玳瑁義甲,輕移蓮步,撒嬌的靠坐在他懷裏,錢策的沉思被她打斷,愣了一下,看着懷裏的女人,無奈的微笑。
男人抱起她,進了內室放到鑲镙钿雕花架子床上,為她蓋上被子。“你好好歇着,我去書房。”說完,錢策喚了人進來伺候她歇息,不顧林氏噘起的小嘴,離了萊蕪館。兩名貼身護衛在他身後有段距離的跟着,“我自己散散,你們休息去吧。”錢策對他們說。
他獨自在蜿蜒的青石板路上散漫的走着,月色下,兩旁花木森森,除了他拉長的身影,偶爾傳來幾聲野貓叫,一切靜得可怕,這裏并不是通往書房的路,今晚他有種說不出來的煩躁,只想一個人呆會兒。
一陣疾風從身後襲來,他本能的閃身,躲過砍向他的一刀,對方是個身着裘衣的大漢,正要再次撲上來。錢策快速退到一棵月桂樹後,随手抓起樹枝,猛的彈向大漢,那人一時沒防着,被樹枝抽在臉上,待要撥開,已來不及,手被擒住,然後一聲脆響,脫臼的胳膊懸在身側,大漢痛的一臉汗,怒瞪着錢策,但沒有出聲。
錢策一腳墊起地上鋼刀,抓住橫在大漢頸上,再一腳踢到他後膝,令他跪下,同時大吼“來人!”轉眼,隋寧,董奚已跑步來到,将人按在地下,又有衆護衛趕到,将那人捆個結實。
“一群廢物,給我查,這麽大的活人怎麽進的将軍府!”錢策大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