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晁汐打開門,三人正要進屋,後面又來人了。
“小夕?”
晁汐回頭,看到白逸潇站在紫薇樹下,手裏拿着一卷圖紙。
荀珩聞聲也回頭,見這少年有些面熟,稍一思忖,想起在青雲觀裏見過他。
白逸潇也看到荀珩了,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轉到他的襯衫領口上,上面有一道暗紅色的火焰斜紋。
白逸潇不動聲色地走上前來,帶着禮貌的微笑,聲音也很柔和:“小夕,你回來得正好,這位是?”
晁汐介紹道:“我朋友,從外地來的,你要進屋喝點水嗎?”
白逸潇是個靈醒的人,知道晁汐有意請他進屋,遂點頭:“好啊,我正好口渴。”
四人進屋,關門,直至坐下,朝初陽都異常安靜,白逸潇不由生奇,但也沒有主動去問。
坐下後,晁汐才鄭重地把荀珩介紹給白逸潇。
白逸潇聽後,大為震驚,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親眼見到神仙,還是天尊級大神。可一想到他是晁汐的“冥”夫,又略感惆悵。
白逸潇從不失禮,站起來向荀珩行道教最高标準的朝拜禮。
荀珩亦對他微微點頭。
稍作認識後,白逸潇開始說正事。
他展開手中的圖紙,對晁汐說:“小夕,我認為應該把邪教的人引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去,免得打鬥起來誤傷無辜。我和朝初陽商量着選了一處隐秘的地方,在靜水河南岸,那裏有一片廢棄的工業區,今早我們去查驗過,地勢平坦,沒有人煙。”
“我已安排白家弟子去那裏做了假道場的前置工作,原本打算下午放出風聲引邪教的人去,你就回來了。”
晁汐在看地圖,白逸潇做事很仔細,工業區的大小,周圍距離最近的建築物有多少米都标記了出來,而且還用紅圈把道場的位置也圈了出來,一目了然。
晁汐贊賞道:“很好,這樣打鬥起來,你我都有分寸。我回來也是想做一些詳盡的安排,沒想到你先我一步做好了,還這麽細心。”
“這只是我多年養成的習慣。”白逸潇謙虛道。
晁汐說:“北派宗師名不虛傳,你當得起道門翹楚的盛名。”
白逸潇被晁汐誇得有點臉紅,腼腆道:“我不希望南北分家,我們都是道派傳人,除盡天下惡是我們共同的目标,盛不盛名的我不太在意。”
“诶,話不能這麽說。”晁汐糾正他,“一個人的力量微薄,聚沙成塔才能更好的傳承精神和信仰,沒有名望怎麽能吸引優秀的人。道家的思想和正氣需要你這樣的名士繼承傳揚,我們朝家就靠我哥發揚光大。”
朝初陽忽然被點名,擺手道:“我還差得遠。”
“哥,你可以。”晁汐給朝初陽打氣,“你品格好,法術在年輕一輩中屬上乘,人也純粹,以後和小小白一起互相學習,很快就能獨當一面。”
朝初陽捂着半張臉,深思自己的問題,沒注意晁汐說話的語氣。
白逸潇聽出來了,笑着說:“小夕,你是我師父,但此刻更像一個長輩,在教我們成長。”
晁汐轉頭看着荀珩,目光溫柔:“我沐浴聖光,也在成長。”
荀珩端坐着,未曾言語,卻被晁汐高高捧着,想說點什麽,面前又有兩個凡人,便将言語化為眼神傳遞給晁汐。
在白逸潇看來,他倆是在眉目傳情,頓時撇過臉去,非禮勿視。
晁汐抿笑着收回目光,對白逸潇說:“小小白,你抽空去趟終南山,幫我安置一個假身份。”
晁汐如此這般說了一通,白逸潇點頭應下。
正事談完後,白逸潇起身告辭,他還要去檢查道場的情況,朝初陽和他一起去了。
外人走了,荀珩才開口:“你離開朝小夕的身體回冥界去,告訴我邪教總壇在何處,我去捉那鬼王。”
晁汐一改從容,語氣急促道:“不,荀珩君,我已追蹤至此,不會半途而廢。你瞞着三清下界,若在人間掀起狂瀾,回去如何交待?你或許不在意流言和懲罰,可是我在意。你我本就地位懸殊,我不做點事證明自己,以後怎麽有臉和你一起面見三清。”
荀珩面沉如水,他從不介意晁汐的身份,更不在意其他神仙怎麽看他,便是惹惱三清降下責罰,荀珩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荀珩只怕晁汐受傷,他的計劃聽起來兇險萬分,他是凡身,受傷會痛,荀珩寧願自己痛也不想他受到半點損害。
但晁汐意志堅定,并自卑的認為他配不上荀珩,非要做點成績出來證明自己,荀珩說不動他,只能依他。
荀珩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陪你一道去。”
晁汐再一次拒絕荀珩:“你不能去,我只是去做戲,你不懂人間的戲法,我怕你見血控制不了自己。荀珩君,你相信我好嗎?你回上清境吧。”
“你嫌我。”荀珩聲音低沉,似乎有點受傷。
“我愛你還來不及,怎麽會嫌你。”晁汐扶額,怎麽越解釋越亂了。“我都不知如何向你表達我的想法了。”
荀珩伸手輕輕握住晁汐的手,他掌心濕濡,真是很緊張了。
荀珩搖了搖頭,道:“你作何想法我知道,我也相信你的能力,我是舍不得你受傷,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便不給你增添煩惱了。我送你的天蠶衣你還穿着嗎?”
“穿着。”晁汐扯開領口,露出天蠶衣。
荀珩點點頭:“我在天蠶衣上施點仙術,它能保你無虞。”
“人間禁用仙術啊。”晁汐提醒道。
荀珩改口道:“只是小法術。”
“好吧。”為了讓荀珩遠離這場紛争,違點小規,比他鑄成大錯來的值。
晁汐脫掉外套,解開襯衫紐扣,露出裏面的天蠶衣。
荀珩指尖泛出一道白光,認真仔細地在晁汐胸前描畫。
荀珩的臉近在咫尺,他的表情嚴肅又謹慎,指尖的摩擦透過輕薄的天蠶衣傳遞到肌膚上,酥酥麻麻,晁汐的心砰砰跳,撞得胸口微微起伏。
晁汐閉上眼睛,感受他最後的觸碰。
荀珩畫好後,親自幫晁汐把襯衫合上,連扣紐扣的動作也輕柔認真。
晁汐受不了他的溫柔,他每一個動作在晁汐看來都充滿吸引力,最折磨的是不能和他親近。
“荀珩君,我還要回酒店去……”晁汐委婉的催促他。
荀珩緩緩為晁汐扣上衣領的紐扣,擡眸看他,古潭一般幽深的黑瞳裏情緒湧動,說了一句隐晦的話:“人間五味,甘甜最為短暫,下回再來人間,我只吃甜食。”
“好。”
荀珩站起來,手一揮已恢複來時模樣,白衣勝雪,仙氣飄飄。
“我走了。”
晁汐抿着唇,眼睛看着別處,不斷的點頭。
心裏很堵,怕一說話就洩了憋着的那口氣。不看荀珩,怕他發現自己眼中的不舍。
荀珩沒有得到回複,嘆息一聲,轉瞬消失。
仙氣消散後,晁汐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抱頭,久久難以平複離別的傷感情緒。
坐了一刻鐘,晁汐重新振作起來,再擡頭,已恢複一貫的淡定從容。
晁汐回到酒店,一進大堂就聽到吵吵聲。
蠍和虎頭站在前臺,蠍正在怒罵前臺接待小姐,污言穢語把小姑娘罵得頭都擡不起來。
晁汐走過去,問明情況後,把蠍拉走。
“哥,我受不了這種委屈,我們出來做事人人都懼怕我們,今天真是日了狗。”蠍咬牙切齒道。
晁汐問他:“吵能解決問題嗎?”
蠍陰恻恻道:“不解決可以啊,我不把這酒店弄得雞犬不寧我不姓謝。”
“那你為什麽還要去吵?”
晁汐的兩連問把蠍問得啞口無言。
晁汐又說:“前臺接待不過是酒店的門面,上面怎麽安排,她們就怎麽做,你為難她們有什麽用?不爽就去找占位的人,給他一點教訓。”
蠍一想,是這麽回事:“哥,說的對。”
蠍大鬧前臺不過為了一點小事,他提前預定了溫泉間,因為看電視看入了迷,沒注意時間,想起要去泡溫泉已經超過預定時間。等他再去溫泉間,被門外的服務生攔住,告訴他已經有貴賓在泡了。
蠍大怒,蠻不講理地認為酒店不給他面子,所以大鬧前臺。
晁汐現在是“聖”教的人,自然不會跟蠍講道理,就将矛頭暫時轉移到占位的住客身上,反正馬上就要引他倆去陷阱裏,住客不會因此受到傷害。
“我現在就去教訓那些人。”蠍摩拳擦掌道。
“急什麽?”晁汐白他一眼,“不幹正事了嗎?”
“正事?”蠍一拍腦袋,“對啊,我們來是做任務的,我都給氣忘了。”
晁汐看了看時間:“七點了,我們現在過去差不多。”
“行。”蠍點頭,“回頭再收拾他們。”
睚眦必報,邪教教規第三十二條,蠍貫徹的很好。晁汐面無表情,推了蠍一把:“上去收拾東西,我和虎頭在這等你。”
蠍踉跄幾步,差點撞到一個過路的男人身上。
“走路長眼!”男人聲音很冷,又将蠍推了一把。
蠍還沒站穩,又被推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草尼瑪!”蠍跳起來怒罵,橫眉豎眼地瞪着推他的男人。
雙方劍拔弩張,一個服務生從後面小跑上來,打圓場:“各位貴客,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蠍一看到這個服務生,雙眼瞪得更大了,“是你小子。”
服務生有點懵:“啊?什麽?”
“你不讓我泡溫泉!”蠍揪住服務生的領口,舉拳就要打,男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蠍的表情突然變得很痛苦,“哎喲哎喲”地直叫喚,身體也軟了下去。
“放手!你知道勞資是誰嗎?”蠍疼的聲音發抖,嘴上還在逞強。
男人沒理他,也沒放開他。
虎頭看不過去想上去幫忙,晁汐攔住他,低聲道:“是同門。”
這個男人晁汐見過,他曾和晁汐在電梯裏對視過,那天他只是有點冷酷,今天看起來不僅冷酷還桀骜不馴。
虎頭也壓低聲音,問道:“哥,你怎麽看出來的?”
“他的戒指。”
虎頭這才發現那人手上戴着一枚骷髅銀戒,骷髅的眼窩染着暗紅的顏色,那是聖教獨立的色彩。
那人一直把手揣在褲袋裏,動手的時候才露出來,虎頭忽略了這個細節。
虎頭認清戒指後,說:“是血羅剎的人。”
血羅剎麽?不追查還好,一追查,邪教的人遍布各處,住個酒店都能遇到。
虎頭又說:“血羅剎的人出現在這裏,恐怕和我們目标一樣。現在這個城市裏只剩那個姓白的四柱純陽體了。”
晁汐眯起眼睛,當時看到這人就應該引起重視,現在計劃已經開始,他意外出現,若他的目标真是白逸潇,會很棘手。